“康纳?”德里克从客厅里叫我。
我在自己的卧室中醒来。仿佛几秒钟之前还在树林中,我不太确定怎样就到了这儿了。我回头看了一眼,以为会看到一个形状与我的身形一致的卡通风格人形墙洞。还好没有。但我是怎么进到这儿来的?我有远程传送能力?穿墙而入?
“康纳?”他的脚步声正朝我的房间走来。
我拿不准自己是睡过去十秒钟还是十小时。我瞟了一眼窗子,阳光照进了我的卧室,这证明十小时更具可能性。我低头看了看双臂,元力手环还戴在手腕上,这可能会引起一些猜疑。噢,我还悬浮于床铺之上,离床垫大约6英尺。真该死。
“你在里面吗?”德里克在门外问。
见鬼,要把这件事向任何人解释都不容易,更不用说像德里克这样的阴谋论狂人。我必须把这对东西从我身上弄走,但它们纹丝不动。人们怎么关掉这对东西呢?让我想想。有关元力人的在线视频我一定看过成千上万部了,如果算上那些真正疯狂的片子,总数还要翻一倍。多年来,我都是被德里克硬逼着看的那部片子。但在所有这些片子里,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到底该如何关掉这些该死的东西。肯定有办法,大多数元力人都被怀疑曾经拥有秘密身份,他们白天上班,过“正常”日子。想到这儿我意识到自己想得太多了。
人们怎么启动电脑?按电源按钮。怎么关掉电脑?还是按电源按钮。人们怎么启动元力手环?两只手环相互碰一下。那怎么关掉手环?猜中了。
我刚跌回床上德里克就转动门把手走进房间。我用运动衫的袖子掩住手环,德里克好像没注意到,要么因为我这么做过于疯狂让他意想不到,要么因为他疯狂过头而视若无睹。
“你跑到什么鬼地方去了?”他生气地说。
“我在这儿,在床上。”
“在这儿?不,你不在这儿,你走了一整夜!没人能找到你。警察……”
“警察?”
“对,天才。是警察,就是那些接到你电话报警的人,你在林子里撞见了疯子绑匪,记得吗?他们一直在找你。”
“噢,天哪。”我大声说,我甚至还没有想过如何解释这一切。确实,当我拨打911的时候,我并没有期望不久以后会变成一个元力人,而且能自己控制局面。
“所以,怎么回事?”德里克问。
“我不知道,”我对他说。至少这也算是事实,我确实不知道。
“你不知道?过去十年以来最轰动的事件之一,还是以你为中心,你却说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绕过所有那些记者回到家的?”德里克问。
“记者?”我反问。
“对,记者。他们已经在前院待了一小时了,要求与你谈谈。你可以跟他们讲讲所有情况,关于近十年来世界上首次现身的元力人。”
噢,不。这些手环到我手里甚至还不到一整天,我的所谓“秘密”身份就被传了出去。这不是我的错,对于这种事我是个新手。我应该得到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但我有点怀疑游戏桌上是否有这个可选项。等等,有些不入流的理论家猜测有种手环兼顾到某种时间旅行术,可用于穿越到过去但时间有限,也许这对手环就是这一种?不,我从来没有过那种好运气。
“别愣着。”德里克说。
哦,对了,我正在同他说话,光顾着自己想心事走神了。
“说呀,怎么回事?”他问。
“我不知道说什么,德里克。但我不会骗你,那是真的。”我说。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选择?我已经被他抓了个现行,说谎再也不是可选项。但是,即使他是我的亲哥,我也不相信他能守住这么大的秘密,让他知道这个秘密太危险了。见鬼,我甚至不相信我自己能守住这个大秘密。他会尽力保守秘密的,我知道他会,但最终他会犯错。当然这会是一个意外,但并不意味着一切都原封不动。十年来的首位元力人?直觉告诉我政府不仅仅只有兴趣与我谈话,他们还会把我关在一个小黑屋里,还会拆解世界上唯一一对尚未失效的元力手环,即使那意味着会砍掉我的手臂来获取手环。
“那他长什么样?”德里克问。
说谎是没用的,于是我据实相告。
“他真恶心。浑身臭汗邋里邋遢,一头油腻腻的头发,戴着厚厚的眼镜。你想象一下干得出那种事的人能长什么样,他就长什么样。”我告诉他。
“什么?不对!不是那个变态狂,我不在乎他什么样,才不呢。那个元力人什么样?”他问我。
“那个什么?”我答道,脑子里一团雾水。
“元力人!救了孩子的元力人,别东拉西扯,痛快点。他是什么样的?他在这儿吗?是因为这个你才回到家里没被发现吗?噢,我的天,我真不敢相信。一个真实生活中的元力人!这太疯狂了!”德里克几乎尖叫着说。
“那你不生我气了?”我问。
“我都被你气死了,不过这事儿以后再说。他什么样?穿着西装?等等,是女的吗?他们有什么本事?显然他们能远程传送,你就是这么回到家的。他们一定具备某种类型的超能力,这一点根据警察发现那个变态狂碎成了多少块就能知道。”
他在我的房间里踱来踱去,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兴奋。
“我要去告诉记者你在这儿,他们都等不及要跟你谈谈。”德里克边说边离开了房间。
我感觉衣服后面有什么东西像泥巴结成了硬壳。我抓住衣服,然后扭动上身回头看是什么东西。哦,对了,是我自己的血凝成的痂,差不多有1加仑的血呢。我几乎把“命悬一线”那档子事给忘了。我剥下运动衫扔到床底下,以后再处理它,我当然不打算现在就试图给它一个解释。我像摸鱼一般地搜寻,终于在衣橱中找到一件干净衣服并迅速穿上。
正如我对昨晚在树林中的遭遇没有准备,我对步出前门时受到的礼遇更加毫无准备。来自世界各地的记者想必有至少一百来位等在外面,卫星转播车沿着屋外的街道向两边一字排开,绵延了两个街区。一些新闻单位甚至搭起了脚手架,只为了让摄像人员能够越过屋外绝对算得上人山人海的人群,给我家的房子拍个特写。尽管还是清晨,所有照相机上的闪光灯纷纷亮起,我被闪得什么也看不见。当我的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太阳光和闪光灯时,麦克风蜂拥着伸到我面前。
“康纳利先生,你能告诉我救了那个年轻女孩的元力人什么样吗?”有个记者在人群中大声喊道,根本看不到他在什么地方。
“嗯,我不太确定,外面太黑了。”
“康纳利先生!你在元力人到来之前勇于面对暴徒并试图拯救小女孩,你认为自己是英雄吗?”
“哦,嗯,不。元力人绝对是英雄,我只是打电话叫了警察。”
“康纳,这个新出现的元力人把你当成他的人类搭档,是真的吗?”
“什么?嗯,不。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
搭档?我差点开怀大笑,但努力忍住了。好运正伴我而行,真令人惊奇,当然了,险遭毒手那一段不算在内。
“我们什么时候能等到那个元力人再来?你能随时联系他吗?”
“不。我的意思是,我不确定。对不起,我很累了。”
“别再问了,各位。谢谢了。”德里克一边对失望的记者们说,一边把我推进屋,然后“砰”的一声关上身后的门。我仍然能听见记者们隔着门板喊出他们的问题。
“哇。你在外边那儿表现不错呀。”德里克对我说。
“真的吗?”
“不,当然不是真的。听上去你好像刚学会说话。”
“这样呀,对不起。本来我可以更放松,假如我没一整夜待在树林里想着自己快要死了的话。”
“你在说什么?警察到那儿的时候你早就溜了,你究竟在哪儿待了一整夜?”
“我不记得了。”
“你说不记得是什么意思?你见到了十年内第一个现身的元力人,而你一点儿也不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世界上最重大的事件,你也在现场,但你一点儿也不记得?”
“我需要睡觉,我累了。”我说。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这么累,不过我在猜想:昨天夜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触及了人类不可违抗的自然天性,也许我这么累至少和这个有点关系。
“好!”
德里克怒气冲冲地进了厨房。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狂躁,我觉得部分原因要归于某种嫉妒,这件事儿发生在我而不是他身上。如果他了解了这件事的一半……刚想到这儿我的头就垂到枕头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