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相握着我的手,他浑身颤栗,直冒冷汗,军机处特工和地方警察簇拥在我们身边。我并未将身后的爆炸放在心上,尽管由于塞姆特塑胶炸药的惊人能量,装载它的暗杀者的货车已摧毁了半个街区。
幸好我及时把他救了出来。
“英国政府会记住你的恩情,奥尔女士。”他用颤抖的嗓音道。JJ在他身后偷乐,即使头发上沾了尘土,脸颊上也染了灰,他看上去也一如既往地趾高气扬、英姿勃发。事实上他并没有起多大作用,只是如以往一般做足表面功夫,而把烂摊子丢给我。
“这是我该做的,长官。”我说,利落地敬了个礼之后转身离开,“中情局向来乐意帮助大西洋彼岸的朋友们。”
***
“——于1066年。基特·麦克莱恩?”
我从涂鸦中抬起头,想起JJ听了那番“演讲”后他的表情,我不由得笑出声,然后我发现扎普老师正带着僵硬的笑容直直盯着我,她纤细的手指捏着一节粉笔,就好像她时刻准备用这节粉笔来防御某种攻击。这动作启发了我。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瞥了一眼黑板上的问题,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答案,径直点头回答,“黑斯廷斯战役。”扎普老师缓和了笑容,她双手垂到格子衫的褶皱上,点点头道。
“非常好,基特!总算有人是在认真听课的。”
是的,我就是如此令人不可思议。拯救首相同时又漂亮地答题?轻而易举。好在我喜欢历史并且在暑期预习过。再怎么酷炫的女孩,下功夫去准备十一年级的课程都是必要的。
我只希望课堂能有趣些。我有数不清的问题要问,还可以把课堂向更有趣的方向引导。但我很早就发现老师们不喜欢问题。知道吗?被安上恶意扰乱课堂的帽子使我有些伤心,至少我在专心听讲,课堂气氛也确实活跃多了。
不过也不是很要紧,毕竟我是要事缠身的大忙人。但当午餐铃声响起,我心甘情愿地让基塔利亚独自回到中情局总部——我终于又能和小伙伴吉米一起聊天啦。
我在老地方——餐厅的角落找到了他。我满心希望有一天他可以换个地方,离人群近一些。我担心他会一直这么孤单下去。不过至少他还有我。我迅速在他身边那张狭窄的桌子前坐下,从书包里拿出午餐。
“闻上去像是金枪鱼。”油腻的塑料包装证实了我的猜测。不过,虽然肚子抗议地咕咕叫,我还是笑眯眯地把这份美食滑过黏乎乎的破旧桌面送到吉米的手边。他没有看我,默默地拿起三明治,撕开包装纸。他戴着的耳机里隐约传出重金属音乐嘶吼的嘈杂声响,而我则啃了一口青苹果脆脆的果肉。
澳洲青苹。我的最爱。谢啦,妈妈。
“你的头两节课上得怎么样?”我停止咀嚼想跟吉米聊聊,“我上了地理和历史。感觉会是激动人心的一学期呢,你说对不对?”我的笑声最后变成一声哼哼,自认为这样很可爱。吉米显然赞同,他正把半边三明治塞进嘴里,大牙猛嚼着金枪鱼。我乐滋滋地看着他吃,十年以来我一直做着这样的事。不知道妈妈是否觉察到我从未吃过一个她帮我准备的三明治。自从我和吉米相遇的那一天起,从我意识到他一直空着手来学校的那一刻起,我就把自己的那份午餐让给了他。
他不会抱怨罐装火腿,甚至能吞下当妈妈在用完好食材后找来的腊肠。我小口咬着甜麦棒,而他已解决了最后一大口三明治,我开始考虑要不要让妈妈以后准备两份三明治。毕竟他是个正在长身体的男孩,不是吗?
我刚刚跟他讲完早上的经历——顺便把没讲完的暑假见闻也告诉了他——转头就看到那个新来的女孩,塔特,正独自坐在出口处。请不要批评我的行为,我和吉米是好朋友,我绝不会丢下他一个人。但是塔特也需要跟人交流,而且吉米还有iPod。更何况他已经享受了整整十分钟跟我在一起的时光。他完全能坚持到我们再次在校车上见面。
我立刻把午餐的垃圾,包括三明治的包装纸一起丢进棕色纸袋,“回头见,吉米!祝你下午愉快!”然后迅速起身,径直向塔特走去,随手把垃圾投进垃圾箱里。我不得不往回走两步——有必须这样做的理由——有人把薯片包装袋和苏打水易拉罐扔在了垃圾箱外面。说真的,有些人的准头实在是惨不忍睹!唯一的问题是,当我返回原先的路线,才发现塔特已经离开了。
噢,糟糕!我瞥了一眼我的大面盘表表盘上荧光数字不停闪烁着。离上课还有十分钟的富余,不知道来不来得及找到她。
事实证明我不用费多大力气。期间我从一群拉拉队员身旁经过,大声和她们打招呼,而她们只顾弯腰捧着化妆镜,完全没有去动摆在面前的食物。这时我发现塔特正从后门离开进入舞台后的走廊。她显然不认路。我日后一定要带她熟悉校园环境。我匆忙奔过去,靴子踏在打翻了的汤水上直打滑,邻桌一个男孩发出窃笑。
他一定也在这里栽过跟头。心领神会的玩笑总能逗乐我。我朝他咧嘴笑笑,继续去追塔特。
晃动的大门后面光线昏暗,但并不是完全漆黑一片。只是餐厅明晃的大窗对比这里几个闪烁的灯泡,落差实在太大。塔特已经走到了走廊的拐角处。我加快了速度,一只手按住包好让它不在身侧晃得那么厉害。没错,她确实能从这里去到学校的主楼,但有比这便捷的路线。
她有太多东西要学。
我快速到达拐角处,靴子重重踏在地板上。转过拐角时,我才发觉塔特并不是独自一人。脏兮兮的走廊上几乎挤满了人,一群高大的男孩在卫生间门口围着她站着。我挥手驱散烟味和其它更刺鼻的气味,尽量避免去想象里面的糟糕状况。若非必要,我一般不会选择这条路。
男孩们太不注重个人卫生了。
我几乎就要转身走了。塔特显然有愿意帮助她的熟人在这儿。然后我认出了他们,这一群劣迹斑斑的人。我或许是个乐观主义者,总是看到事物积极的一面,但即使是这样,我对边树高中的欺凌事件还是有所耳闻的。那种事真是令人难堪,令人发指,并且完全无法接受。但是,那是事实。
不管怎样,别人是这样告诉我的。
塔特不能在上学的第一天就和这种人混在一起。得有人告诫她不要结交损友。而我是附近唯一能提醒她的人。
一丝恐惧沿着脊柱直窜而下。他们还没有看见我,我完全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天哪,这想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被自己的反应震惊了,在这个想法涌上来的瞬间我紧紧捂住了胸口。听着,基特·麦克莱恩,当你还是小不点的时候你就把直面恐惧当作你的使命,你忘了么?我无法回想起这件事为什么如此重要。单单是丢下她任她被欺凌的想法就快使我的胃抽搐了。
扼杀一切恐惧情感的决心成就了如今令人惊艳的我。我是不会因为害怕几个男孩就将一个不谙世事的新生弃之不顾的。
况且,基塔利亚会怎么反应呢?她会大步冲上前去力挽狂澜。
我可以的。
我堆起满面笑容,心中惦念着塔特的安危,雄赳赳地走向别人看一眼都吓得屁滚尿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