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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现在——詹妮的住所(1)

300公里之外,罗伯特和莫妮卡的女儿詹妮,正待在自家的厨房里,为下午的一个试唱热着嗓子。一个名为“只属于你”的翻唱乐队正在寻找一名主唱。

詹妮身着一件舒适的紫色家居服,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她吹了吹热气,小啜了一口咖啡之后,便开始摇头晃脑、充满激情地大声唱起这首歌,这是一首讲述如烟花般绽放、尽情展示自身价值的歌曲。

詹妮热爱唱歌。她爸爸说这就是她的激情所在,正如他登山的激情一样。和五英尺两英寸高的妈妈相比,詹妮高出了妈妈两英寸,但是她的模样简直就是妈妈的翻版。她留着一头浓密的黑色波浪卷发,迷人且圆润的翘嘴唇,微笑时脸上就像绽开了一朵无比幸福的花朵,这一直是她爸爸特别喜欢的一点。爸爸总是告诉她,正是妈妈当年这种同样无比幸福的微笑让他堕入爱河。

21岁时,詹妮就离开了家。在离家前几年,她就已经是“悬崖冒险”乐队的主唱。在乐队组建两个月之后,他们参加了一个旨在发掘全国最新艺人的选秀节目。尽管“悬崖冒险”乐队是突然出现在观众面前的,但是,他们却在一夜之间走红。参加这样一个全国性的电视节目也为乐队接下来的一整年提供了紧密的演出日程。然而这一切仅仅发生于节目播出两周后,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

杰德·辛克莱,乐队的主吉他手,同时负责乐队所有歌曲的作曲。巴德·莱特是乐队的鼓手。他们俩在一个朋友家举行的庆祝派对结束以后,醉酒驾车把车开出了马路,汽车冲破了一个隔离围栏,两人摔死在离道路200米之外的地方。媒体在新闻头版上地用了这样的标题:“悬崖冒险”乐队成员之死,有创意而又残酷地来报道了这一事件。

这个乐队成立于詹妮高中时期的最后一个学年,乐队大多数成员都是一起长大、一起上学的小伙伴。巴德·莱特真名叫布莱恩·莱特,他家和桑切斯家隔着两栋房子的距离。尽管巴德莱特经常深夜敲鼓让邻居们抱怨不已,也迫使邻居频繁给当地警察打投诉电话,但他在自家门口搭建的临时舞台上连续19小时进行打鼓表演,筹集到了23000美金,这一举动赢得了社区邻居的喜欢。这一次,巴德的邻居们不再随意地阻止他打鼓或是打投诉电话,因为人人都知道巴德是在尽力筹集资金帮助他那刚被诊断出患有白血病的16岁弟弟格里。詹妮和巴德的一些朋友都曾用他们的电话作为募捐中心的电话。虽然正式的文件上没有提及过,大家也没有在社区谈论过,但是大多数的捐款都是在凌晨两点到凌晨三点筹集到的。但是在巴德的朋友中,有人会开玩笑说,很多人是在花钱希望他能停止敲鼓。事实上是,整条街都为巴德所做的事情感到骄傲,有些人还相信,媒体对巴德所进行的连篇累牍的报道会提升艾林顿·考特的房价。毕竟,谁不愿意住在一条有名气的街道上呢?而且这里还有一个鼓手用表演来筹集资金挽救他弟弟格里的生命。

事故发生当晚,詹妮本应该在车上,但是她决定提前离开,步行回家。虽然她本人幸免于难,但是面对朋友的去世她几近崩溃。她完全放弃了唱歌,并且不再把唱歌作为自己追逐的梦想,她在一个游戏拼图店当起了店员。

很多时候,莫妮卡在内心里很高兴女儿能够待在家,而不是站在聚光灯下,也不用再进出酒吧和乐队那个‘黑漆漆’的世界。她决定不再唤起詹妮重回歌唱界的念头——不在家里唱任何节奏型的歌曲,也总是能找出各种理由不在家里播放歌曲。这使得罗伯特和莫妮卡为这个事情暗中较劲。

“莫,你不能隐藏她的激情,她生来就是为了歌唱的。”

出于爱女心切的本能,莫妮卡总是回答道,“有时候,人是会改变的,他们的激情也会改变的。”

罗伯特知道妻子的话是针对自己说的,因为她那么爱他,所以会尽量对丈夫登山的激情表示支持。但是她也痛恨自己会对丈夫担心,她担心丈夫是否能活着回来。所以,她也暗自希望丈夫登山的激情能够有所改变。

“难道你不想念她的歌声吗,莫?”

“当然想,鲍比,但是要看这需要以什么来做为代价呢?”

“代价?看看她……她现在在逃离这个世界。我们需要做些什么让她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给她一点时间吧。你不喜欢女儿待在家里吗?”

“说真的吗?就算喜欢她待在家,也不是这个样子,莫妮卡。”

“那是什么呢,鲍比?你想让她穿梭在那些黑漆漆、烟雾弥漫的酒吧里,为那些酒鬼唱歌吗——”莫妮卡停下来不再吭声,她之前总是会说到那次事故,“如果这帮孩子们不整天喝酒,那些男孩子们可能现在还活着。”

“莫妮卡,你认为詹的理想就是卖拼图吗?”

“恩,她好像做得很开心。”

“开心?她开心吗?莫?”当罗伯特质问妻子的时候,嗓音几乎要喊破了。

“看在上帝份上,罗伯特,这比她去的那些地方要安全得多。你知道……你知道,罗伯特,她那天晚上原本应该是在那辆车上的。”

“但是她没有,莫妮卡,她并没有在车上!好吧,亲爱的,当我们每天走出这个房门的时候,我们永远不会知道有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在等着我们。”

“但是,每天去那个店里上班总比半夜从酒吧回家要安全很多啊。”

“对谁来说比较安全?詹妮还是你?”

莫妮卡的眼睛因为震惊而睁大,“这就是你想要的,让你女儿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开车坠落山崖吗?”

“莫,到这来,亲爱的……请到这来。”罗伯特张开怀抱,莫妮卡有点犹豫地靠近丈夫。“我们养育她不是为了让她去做那样愚蠢的事情。”罗伯特用手捧着妻子的脸,说:“亲爱的,如果詹妮知道那天晚上她朋友们喝了这么多酒,你真的认为她会让他们开车吗?”

莫妮卡的眼睛向下看去,轻声说道:“不,我知道她不会。在她能同意之前,她早就把车钥匙扔进了下水道。但是,鲍比……”

“嘘……嘘……”罗伯特微笑着轻轻亲吻了妻子的前额,“她必须开始新的生活。”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哦,鲍比,这让我有点害怕。”

“我知道,亲爱的,我也害怕。但是想到她可能永远不能做她真正喜欢的事情,这个更让我害怕。”

莫妮卡紧紧拥着丈夫,“请你……鲍比,给她一点时间吧,她会找到自己的路的。她会找到的,鲍比,她会的。”

在度过了八个月平静的桑切斯家的居家生活以后,詹妮好像感觉更加茫然了,心情跌入到深深的沮丧之中。她下班以后会立刻回家,就坐在电视机前,总是找理由不去回复朋友们的来电,罗伯特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来撕掉笼罩在女儿身上那层伤心的茧子,女儿好像已经迷失在里面了。因此,在一个周四的晚上,罗伯特宣布,这是父亲和女儿单独在健身房度过的一个夜晚,在詹妮还是十几岁的时候,他们经常这样。

那些年里,罗伯特会带女儿去健身房攀岩。但是,去了几个月之后,莫妮卡告诉罗伯特,她觉得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去完健身房后,詹妮身上总是带着一些小的擦伤和淤青。妈妈会说这个运动太过危险。莫妮卡问罗伯特他们晚上能不能找一些别的事情去做。罗伯特知道,莫妮卡担心的不是这一点小的伤痛和淤青,她真正担心的是,她害怕这种攀登的冒险运动会引导詹妮跟随父亲走上攀登高山的路。

当罗伯特告诉女儿,他们也许不能再去攀岩的时候,女儿哭着请求他不要停止攀岩。因此,他们一起想出了一个带有欺骗性的计划,告诉莫妮卡他们是去看电影了,以此来缓解莫妮卡的忧虑。他们计划在去健身房的路上,看一下关于电影的评述,以防莫妮卡问到时,他们能够告诉她电影的主要情节。有时候,他们编造在电影中可能出现的故事,这比攀登本身似乎带给他们更多的快乐。当他们在讲述虚构的故事,关于那些可能会出现在影片里的有趣和感动的时刻时,他们会大笑起来,甚至会笑出眼泪。

所以,那个晚上在共进晚饭时,罗伯特竭力唤起他们曾经的幸福回忆,询问詹妮是否想和他一起去看场电影。

“走吧,父亲和女儿一起的活动时间又到了!”

“不去。”詹妮马上回答道。

“詹妮,你应该去的,”妈妈恳求地说。“詹,还记得你和爸爸一起去看的那些电影吧。哦,你们俩回来时候咚咚敲门,那么的兴奋,充满了活力,然后告诉我那么多细节,让我以为自己好像都已经看过那部电影了!”

罗伯特向詹妮眨眨眼睛,“是的,去吧,小石头,我们今晚再去看一场好电影,好讲给你妈妈听!”

詹妮摇摇头。

“去吧,有一部新电影,关于汤姆·克鲁斯在摩托车上拯救地球的故事。你知道你妈妈不会去看,因为都是打斗的场面。小石头,请吧,告诉你妈妈电影如何,这一定很有趣。”

罗伯特又眨了一下眼睛,“请吧!”

詹妮停下来想了一下,看了看爸爸,然后意识到爸爸的意图,她微笑了一下,同意了,“好吧,但是我要挑一下影片。”

詹妮咯咯地笑着进到车里,打开包,给爸爸看藏在里面的登山鞋。但是,正如过去那些夜晚他们对莫妮卡说谎了,而这次,罗伯特也计划骗一下自己的女儿。他祈祷着尽其所能,能够将女儿从强加给她自己的抑郁沉默中拽出来。他们开了大概10分钟,进入了一个熟悉的停车场,曾经无数次他开车送她到这里,又来这里接她回家。

詹妮正要踏出车门,突然意识到他们来到了什么地方。

“爸爸,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想我们——”

詹妮打断了他,“——不,爸爸,我不想进去——我以为你想去攀岩——哦!”她大声叫道,两手拍打后座的车窗,甚至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詹妮?詹妮·桑切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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