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袁小子才微微睁开眼,前面月光朗朗,一道银色的光芒透过树梢照在自己身上,稍整了整思绪,这才缓缓站起。只觉神清气爽,说不完的受用舒适,也不觉得饿,体内也似有用不完力气,不禁仰天长啸一声,啸声洪亮而欢愉,远远传出,直震得旁边古松簌簌而颤,针叶纷纷掉落。
袁小子心想,自己终于找到灵气了,如果此时下山,治那些玉米地里的夜蛾子应该是有办法的。想了这里微微一笑,转过身,忽见不远处站着一人。但见那人双手环抱漆黑的拂尘,长身而立,长袍在山顶劲风中猎猎作响,面无表情,正是观主——何必子。
袁小子大喜,急跑了过去,双腿一跪道:“谢师傅教徒儿道术!”
如是平时,何必子定会赶紧将他拉起。过得半响,袁小子不见动静,才抬起头,看向师傅没有动静,又叫道:“师傅!”
何必子缓缓道:“功高观中讲课已有数年,那日所讲课内容已是讲了无数次,本不必再讲!你知道那天功高所讲么?”
袁小子愣了愣,心中有些明白,道:“原来是师傅让功高专为弟子讲的!”
何必子点点头,语气忽有点严厉,道:“他讲了什么?”
这是来考我了,袁小子有点慌神,但幸好自己在山顶许久,在修练时也悟出了一点,再加从书的图中也悟出了一些道理,忙道:“师傅是想让徒儿知道,天下人必须走在人的道上,是教徒儿做人的道理,而无论他功德有多高”
何必子点点头,才微笑道:“你在这山顶几个时辰,看来你已有小成,却是难得……”
“都是师傅的良苦用心,才有徒儿的小成。”他突然变得会说话了。
何必子点点头:“人在佛家眼里,一视同仁没有好坏之分,但在我道家却有好坏之分,你要记着……”
袁小子连声称是,师傅没叫他站起,也不敢就站起,就跪着听训,这话听起来似是在教自己,这也是一种警告。这就像一方大官要出任时,上司先总会说一些大道理与法规来让他清醒清醒,认识认识自己。
“顶峰有许多修行之地,此青石是为师一人所用,旁人知道这禁忌,也不会来这里,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怪不得何必子不高兴,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犯了师傅的大忌,袁小子一时慌神也不知说什么好。本来想推到青松身上,可他只叫自己到东山西侧,没叫我找到这大青石上来啊?也不能说狐狸,这么灵异,他要了去怎么办?
慌乱中连忙申辩:“请师傅原谅徒儿,我不晓得哈,鬼使神差跑到这里来了,怪不得徒弟进步这么快,原来这是神仙福地呀。”
未尝不是这个道理,何必子在这个地方长期修炼,也是他闭关之所在,气场大不一样,自然周围环境非同一般,就从他刚才一声长啸就看出来,突然功力大增,是我这块宝地给了他灵气啊。
这小子也怪,不仅有神力,还有神器,居然能找到我这么神秘的地方,看来不简单啊。何必子只有说:“不知不怪,你!起来吧!”
“是!”跳了起来的小子神清气爽,突然觉得不是那么愚笨了,脑瓜子开了点窍,指着山下那一片云蒸霞蔚的地方,问,“师傅在上,徒儿在下,我不能占用师傅的宝座,我到那底下修行可以吗?”
“你说那个峡谷?”何必子陡然变了脸色,“万万不可去!”
“为什么?”
“此谷为观内三禁之地,一禁不得观望;二禁不得打听;三禁不得进入;此是观内也是为师的大忌,你可知道了?”
袁小子慌道:“可徒儿在哪里修炼呢?”
“除了这里和山谷,哪里都可以。”何必子这才笑吟吟地看着袁小子,为他整了整衣领,温声道,“这衣也该换了,你是俗家弟子虽学了道,却没进道家门,也不能穿道家衣服……”
袁小子心道:“是想引导我进入道家门做道士么?做了道士就不自由了,也不方便去救他们了,还有那个桑葚儿不嘲笑我才怪,本想顺着师傅的话说出要做道士的话来,终又忍住。
看他脸上表情阴阳,何必子猜到他不愿做一个道士,也不再说,只是道:“才听你啸声,灵气充沛,远不是数日之功,这与你那奇遇似有牵连,你也不必在意,为师看过,对你只有好处,并无坏处。与你师兄们比起来你却是强多了”
袁小子这才想到自己修练时,遇到的那股伏在自己丹田处的奇异之灵,听师傅一说又放了许多的心。
但对那观内禁地,师傅的大忌又生出些好奇来,莫不是师傅也有见不得人的事?害怕别人发觉,定是与我一样,偷了什么东西藏在谷内?
何必子看在眼里,捊须微微一笑,道:“多在传经阁走走,多看些书,你下去吧!为师要在这里修炼了。”
袁小子拜别何必子,独自下了山,赶紧要去找桑葚儿。可是这才发觉时光不早,已经是深更半夜了,恐怕道观已经关门,赶紧重理思绪,镇住神,三脚两步又折回身子,一口气跑回大青石边。
师傅闭着眼睛就知道他来了,明知故问:“你有什么事要请示的吗?”
他赶紧说:“道观现在已经关门,我不想惊动师兄们,回家睡一晚是不是行?”
“可以呀,”何必子这才睁开眼睛,望着他微微一笑,“只要是本尊弟子,你就是自由的,十天八天不在观里也没事。”
“不听课不早练,也行么?要不要与大师兄说?”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听课与晨练都是自愿的!再说了,你去山中坐关了,谁又会去找你来听课!”何必子对他笑吟吟地说,“为师知道你的,还需要对别人说吗?”
袁小子想想也是,师傅说自己在峰顶坐了几个时辰,到也没人来打扰,起码师傅就没什么怪罪之意。又想起师傅让功高专为自己讲了一天课,对自己那是没得说,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感激之情。心想!如果我以后对不起他师傅老人家那真不是人了。
至于他以后果真有没有对不住师傅,鬼知道了,反正一开始袁小子就没安份过,是个惹事的主。何必子也不得不一次一次地帮他擦屁股。当然!他也不是有意的,天性之然,就像偷书这事,他就不是故意要偷,让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不得已。他对这偷书的看法,就像是没杀人放火自己就还是好人一个一样。
这下他自由了,连蹦带跳跑回去,快到家院子了,才想起来,桑葚儿这个时候也该睡觉了,我回去也打扰她睡觉啊,还是等天亮再回家吧。反正一时也睡不着,先去看看玉米再说,这一天一夜过来,又不知死了多少棵苗了。
他扛起锅铲子,照亮了脚下的路,先看看桑葚儿那天看的玉米。还没走田地里,就听到一阵狐狸叫,还不是一只两只,是一大群呢,深更半夜跑到玉米地里干啥?正要走过去,就听见地里有人喊他,是桑葚儿的声音,从漆黑的玉米地中传过来。原来,她看见亮光就知道小子来了,这才喊起来。
“天啊,你怎么深更半夜跑出来?”袁小子三脚并成两步跑过去,见她坐在田埂上,玉米行间一只只狐狸在穿梭,不知道搞什么玩意儿。要说是保卫她吧,老虎也不怕狐狸啊,上去拉着她就走,“你不知道深夜有野兽出没吗?”
她不起来,还叫小子坐下:“嘿嘿,我现在不怕老虎了,你带回来的书真好,还有一本是《百兽语》,不但找到了治虫虫的办法,还找到了对付老虎的办法。”
他没听明白,只是问:“治虫虫真的管用?”
“当然管用啦,你知道《齐民要术》书里怎么说的?”桑葚儿卖了一下关子,跟着就给他介绍,说玉米地里的那些虫子全是夜蛾子,它最会吃玉米杆了!这种虫,专在玉米生根的土壤表层处危害玉米根部,咬断玉米地上茎杆或浅表层根,受危害的玉米田轻者玉米杆东倒西歪,重者造成缺苗断垄,玉米田中出现大面积空白地。危害严重的地块甚至需要毁种……
袁小子听她说了一大堆,想必是书里的话,不容易听得懂,干脆问:“有什么办法治它们?”
“有,虫最畏惧光。所以白天就钻到土里面去了,天一黑,它们就出来了。不信你去看。”
“哦,我明白了,”袁小子钻进玉米行间,看见棵棵玉米苗底下,都有那黑黑的虫虫在蠕动,看着就恶心。狐狸却把嘴伸向它们,小子跳了起来,“你真有办法,让狐狸帮你捉虫是吗?”
“呵呵,我是让它们美餐,都在吃虫啊!”
“狐狸吃虫?它们不是专门偷鸡的吗?”
袁小子刚刚说完,地里一片狐狸的叫声,像是在对他表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