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晓鸥忙完,坐到床边,看着酣睡的戚嘉,心里琢磨着,爱怎么能把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折磨成这个样子。
七年后的浓浓夜色里,随着一声紧急刹车,戚嘉几乎滚下了车,在花坛边呕吐不止。林舒儿急忙从驾驶座儿下来,扶住戚嘉,戚嘉一把挣脱,发酒疯。
“青春!荷尔蒙!狗屁!老娘不要!不要了!”
林舒儿想要捂住戚嘉的嘴,手都走半路了,一看到戚嘉吐得哪儿哪儿都是,一下子把手收了回去。
“别作了啊,小点声儿,赶快跟我上楼。”
“我就不!不就是更嘛!我认了!我更我就可以难受、可以愤怒、可以骂人……啊……”
这朝天怒吼的一嗓子,天上的星幕似乎都跟着颤了颤。
楼上一个窗户打开,传来一句怒吼,“干嘛呢?大半夜的这么嚎,作死啊!”
戚嘉抬头大骂,“老娘就是不想活了,你丫下来,老娘让你陪葬!”
这会儿戚嘉的嗓门比起那位护士小姐丝毫不差。
宁静的夏夜,这火药味十足的“对谈”甚是销魂,眼看着楼上的窗户一个个打开。一扇窗户里,袁晓鸥的脑袋探了出来,睡眼迷离的,本来眼睛就小,眨巴了好半天,才意识到楼下的泼妇竟是自己的“同居密友”,惊叫了一声,“戚嘉?”
忽然出现那么多观众,邻居的面儿下不来了,我这膀大腰圆的东北老爷们儿还怕了你这个吆五喝六、假模假式的老娘们儿了。
壮男冲着楼下一声吼,“靠,你给我等着!”
袁晓鸥急忙隔空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大哥,她喝多了。对不起啊,别跟她一般见识。”
壮男见有了台阶下,不再掰扯,冲袁晓鸥嚷嚷,“特么好好管管你老婆!”
袁晓鸥面露尴尬。
戚嘉冲天空怒喊,“我不是他老婆!”
壮男刚要平息的怒气又蹿了起来,又一阵吼,“靠!不是你老婆,你丫管什么闲事啊!人家打架你你特么都想英雄救美泡个妞?”
“砰”地一声,一扇窗户打开,弹到外墙上,又是“砰”的一声,另一暴脾气男出现,但“炮火”没对着戚嘉,而是对着对面楼上可以直视的壮男,估计是壮男的声音对于他的干扰更为清晰、直接、不可忍。
“半夜三更不睡觉,你撒什么欢啊你?”
“你算哪个葱啊?”
“爆你羊肉的那根葱!”
壮男和爆男隔空打了起来,不知谁好事报了警,袁晓鸥看到远处闪着红蓝灯的警车正向他们这儿开来,无暇再向邻居作揖赔罪,急忙下楼把戚嘉拽上来。
一直抬头观战的林舒儿对于眼前的这一幕真是看醉了。戚嘉醉的不行,一屁股坐在林舒儿脚上,穿着高跟鞋的林舒儿差点跌倒,弯腰扶起戚嘉,“好啦,好啦,晓鸥,好像下来接你了。”
戚嘉一把拉住林舒儿。
“不、不许告诉晓鸥。”
“告诉啥?”
“我,我,更了。”
林舒儿不禁被逗乐了,“喝这么多还不忘正事儿呢。”
戚嘉孩子似的呵呵一乐,“说了你就是小狗!小猫!小王八!”
“这又开始装醉了啊!”
“你答应我!”戚嘉缠着林舒儿的手臂。
林舒儿恢复一本正经的语气,“好,我答应你,这是我们姐妹俩之间至死不言的秘密。”
戚嘉感激一笑,抱着林舒儿的手臂美美的摇晃。
“有你真好,舒儿,这么多年,就你对我好……”
林舒儿看到楼梯里走廊的灯一层一层的亮下来。
“行了行了!袁晓鸥来了。”
袁晓鸥从单元门跑了出来,穿着大T恤、大短裤,戴个黑框眼镜,标准的一枚屌丝宅男。
袁晓鸥都没正眼看林舒儿,扶起戚嘉,看了一眼的林舒儿耀眼的跑车。
“酷吧?”林舒儿语气中有一丝炫耀。
“喝酒还开车。”
林舒儿没想到袁晓鸥竟来这么一句,不悦地,“我没喝。”
“你不喝让我们戚嘉自己喝这么多?”
“哎……”林舒儿挺气。
袁晓鸥背起戚嘉往楼内走,林舒儿一气之下就要开车走,“切,还你们戚嘉?”
车“轰”地一声发动后,林舒儿想了一下,熄火、下车、向楼内走去。
打开房门,袁晓鸥直接把戚嘉背进她的卧室,一个无比杂乱的房间,书、杂志、IPAD、笔记本电脑、各个季节的衣服扔的哪哪儿都是。袁晓鸥差点被绊倒。
袁晓鸥把戚嘉放在床上,伸手把床上的杂物收拾收拾扔在桌子上,地上乱七八糟的,袁晓鸥直接拿脚划拉成了一堆——他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袁晓鸥去卫生间拿起戚嘉的毛巾,放在热水里泡了一下,拎出来拧干,烫得有点呲牙咧嘴。袁晓鸥正哆里哆嗦拿着毛巾要给戚嘉擦擦脸,在客厅里看到了刚进门的林舒儿,停住。
“你上来干嘛?”袁晓鸥的语气里没一丝欢迎的意思。
林舒儿没理晓鸥,直接走到客厅的餐桌旁坐下,喝下桌上一杯凉白开。
袁晓鸥转身要走。
“戚嘉今天去医院了。”林舒儿放下杯子,靠在椅子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
“她怎么了?”袁晓鸥语气有些紧张。
“怀孕了。”林舒儿一本正经地逗着袁晓鸥。
“不可能!”袁晓鸥回答的极为迅速和笃定。
“又不是你的,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哼,她要是能忘了广州那王八蛋,不管跟谁谈恋爱、生孩子,我都高兴。”
林舒儿觉得表演还是要沉得住气。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孩子他爸联系不上了。”
这回把袁晓鸥给蒙住了,诧异,思考。
“那,戚嘉想要吗?”
林舒儿点头,余光紧紧观察着袁晓鸥。
“我跟她形婚(形式婚姻),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林舒儿坐直了身体,得意微笑,“嘿,我就说你爱戚嘉,你还死活不承认。”
袁晓鸥露出烦躁的表情,“你还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赶紧回你那豪宅去!不送!”
“怎么没事儿,有事儿!还是大事儿!”
袁晓鸥把戚嘉虚掩的门关上了,小声问林舒儿,“几个月了?”
林舒儿一时没反应过来,“啥?”
“我问,戚嘉怀孕几个月了?”
“逗你呢,戚嘉没怀孕。”
袁晓鸥才明白又被林舒儿耍,“有病吧你?”
说着,袁晓鸥就要进戚嘉卧室了。
“哎哎哎!”
林舒儿站起来,指着戚嘉卧室,认真地低声,“有病的是她,更年期综合症!”
袁晓鸥一愣,似乎没听明白,“更什么?”
“更年期综合征。”
袁晓鸥觉得很不可思议,“不会吧,更年期……”
“嘘!”林舒儿把食指放在唇边,“小点声儿!戚嘉不想让你知道。”
袁晓鸥想起了戚嘉的模样、状态,觉得这事儿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这也算不上什么秘密了吧?你看戚嘉那状态……我原来还以为是电影里面演的那种早衰,原来是早更,这个好像也更普遍吧,不是什么疑难杂症。”
“你妈我妈更了,那是普遍现象,戚嘉这岁数更,医院都想把她列为重点课题来研究攻克呢。”
“那怎么办?”
“我哪儿知道,戚嘉她忌医讳药的,我也没辙。所以上来跟你说下,你好好想想办法吧。”
林舒儿走了,连个告别语都没有,袁晓鸥楞在那里。
房间里又传来戚嘉的呕吐声,袁晓鸥冲进去一看,吐得床上地上都是。袁晓鸥刚要进去,被气味冲得差点也吐了,急忙回自己房间找上冬天用的口罩,拿出墨镜戴上,拎着笤帚簸箕进了戚嘉屋一顿收拾。戚嘉吐完了,醉的不醒人事,身上沾满了污物。袁晓鸥把她扶到卫生间,把花洒拿下来调好温度后,像洗车那样清洗戚嘉。一遍清水,滴几滴沐浴液,水一冲,戚嘉身上各种冒泡泡,再一通清水将泡泡都冲走。洗好了,戚嘉趴在马桶边睡着,湿透的衣服粘在了身上。袁晓鸥犯了难,回到戚嘉房间一看已经一片狼藉,没法儿住人了。袁晓鸥回到洗手间,干脆把戚嘉的衣服都脱了,裹上床单,像过去后宫里背妃子去临幸的姿势将戚嘉背回自己房间的床上,盖上了被。袁晓鸥又回到戚嘉房间,把窗户打开通气,把床单被罩脏衣服拿到卫生间一块洗干净了。
午夜,袁晓鸥忙完,坐到床边,看着酣睡的戚嘉,心里琢磨着,爱怎么能把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折磨成这个样子。戚嘉很瘦,皮肤很松,发黄,白头发也不是一根两根,外表还不是最主要的,变的最多的还是脾气,性子。大学里的戚嘉就是一个傻大姐,天天乐呵呵,班级里哪天都能听见她的笑声。她更是善良的、热心的,当初要不是她的坚持,晓鸥早就流落街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