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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宋朝的村庄

何立伟

老何和记者张,还有女摄影家叶一起去一个叫米谷村的地方。老何在长途汽车风尘滚滚的颠簸中一直玩着从儿子书包里偷出来的掌上机“俄罗斯方块”,老是玩不过三万。车上的没有睡着的人于是经常听到这个秃顶的男人操不知是什么人的妈咪。他们不知道这个人居然还是一个作家。记者张和女摄影家叶坐在一起,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老何听到他们谈马拉多纳,谈张艺谋,谈林青霞,后来又谈峨眉山下一种辣得不得了的什么小吃。因为他们一同到过那座顶上有佛光的名山。叶喜欢拍风光片。张喜欢写游记。他们邀老何一起去玩米谷村。老何稀里糊涂地就跟着来了。

米谷村由于一个民俗学家写了一本关于它的民俗文化调查报告而一下子变得很有名。这是一个有三百多户人家聚族而居的村庄。所有男性公民都姓孙。据说此地民风古朴,建筑是宋代遗风。老何听说过米谷村。那是一个诗人告诉他的。诗人说米谷村的先祖是宋朝的大官,遭贬后率族迁徙到离京城十万八千里的此地来的。诗人逼老何对宋人景仰,说你非去看看不可。老何说我能背柳永和晏几道的词呢。老何在车上想起那张诗人的激动的脸,就愈发觉得很好笑。老何对自己说,今夕何夕?社会主义新时代!宋人是什么狗屁东西?!

坐了一整天的长途车,下车后还走了十几华里山路,这才望到了米谷村的一片升起晚烟的黑屋瓦。空气里是松柴的清新的香气。牛和狗的叫声也清晰可闻。老何觉得这个地方倒真是很陶渊明的。他对记者张和女摄影家叶说:“二位,本人宣布,在下开始有心情了。”二位听了愕然,说:“那么刚才一路你都没有心情啰?”老何说:“正是。在下只有一派糊涂加天真。”那二位面面相觑,也不知老何忽然有了交谈的兴致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们刚才一路还在对罗丹的一句关于古典美的定义的话各抒己见,以表示他们对于美不是无知的、麻木的、附庸风雅和随波逐流的。他们一脸的学术和天才。他们喋喋不休,使山间的小路蛇一样绕着一片小樟树林逃逸。“这是一个有古典美的村庄。”记者张站在一个小山顶朝那一片错错落落的黑瓦屋说,“我的游记的开头就应当这么写:‘我们正接近美,美于是伸手可及。”女摄影家叶在黄昏的昏黄当中举起了她的带长镜头的奥林巴斯相机。她的食指揿动了快门。那些伸手可及的美于是留在了柯达胶片上。而这时老何已走到山脚下了。他用鼻子嗅着林间的鸟啼。

一个大块头的妇人对这三个人说:“你们来啦?”记者张答道:“你好!”大块头妇人手里握紧一只鞋底。一根闪亮的拽着线的针别在她的同黄昏的天空一样颜色的衣裳上。她的身后是一张很大的黑洞洞的没有亮灯的门,一条黄狗蹲在她的足旁,根本对三个陌生人没有半点惊讶。它的尾巴和蔼地掀动着。暮霭蹲在山脚下,而它蹲在平和的心情下。

“我们有介绍信。我们是省里来的。请问我们能住在什么地方?”女摄影家叶问。

“我带你们去!”那大块头妇人一面说一面在前头走。狗跃起来,也走在前头。他们的足音深入到了长长一天的尽头。

老何东张西望。他发现那些藏在自身暗影里的门都非常大。支撑着越来越浓重的夜色的柱子也非常大。那些木结构的屋子当你走近它时才感觉到了它的庙堂似的庄严。老何吃惊不小。他还发现米谷村的人们对于陌生人的到来毫无讶色。他们在他们的门前出出进进,就像鱼在礁石间游动一样。“宋代的后代!”老何在心里说。米饭的香味中他有一种飘浮的感觉。一切溶解在一种蓝蒙蒙里,以至无古无今。

由于那位民俗学家的调查报告,从此不断有人来访米谷村。孙姓村民们就盖了一栋两层的木楼,木楼前挂一块牌子:米谷村招待所。那位大块头妇人把老何他们带到门口,很快地说了句什么话,掉头就走了。狗的尾巴旗杆一样消失在暮色中,一下子很安静。

老何他们走进黑洞洞的招待所的堂屋,大声问:“有人么?有人么?!”忽然一下一根火柴亮了。等老何他们的眼睛适应了这突然袭击般的光亮,就发现面前站了一位眼窝很深的老妇人。那眼窝里盈着平淡的笑意。“来啦?”一种像宋朝一样悠远的声音从老妇人瘪瘪的嘴角冉冉飘起。那火柴把一盏汽灯点亮了。

后来记者张把背包放在木床上时对老何说:“恍如隔世,恍如隔世呵!”他一面说一面摸出一把电动剃须刀在尖尖的下巴上收割从大惊小怪中冒出来的胡楂。他们住在楼上的左厢房。女摄影家叶住在对面的右厢房。女摄影家叶把一个红塑料桶放在房角。出门在外她总是自备一个这样的桶。她大概有一点洁癖。她嗅了嗅木格窗子里飘进来的米谷村的晚饭的香味,立即感到肚子很饿了。然而第一件要紧的事不是吃饭,是提着红塑料桶去勺水洗脸。脸上身上都是灰,是的,不舒服。

“下来啦?”老妇人站在木梯子下端问。这时全村都亮起了电灯。柴油发电机在什么地方“哒哒哒哒”响着。灯一忽儿很亮又一忽儿很弱,堂屋里的黑暗于是全都匆匆躲在了老妇人的眼窝里。

“老人家,有没有水?”女摄影家很客气地问。手里的红塑料桶像一只灯笼。

“吃面呢还是吃饭?”

“吃面。吃面。”

女摄影家叶从灶屋的瓮坛里勺了半桶水“吱呀吱呀”踩着楼梯上来,把门扣上。老何和记者张于是就听对面厢房里一阵阵的水响了。

记者张把木格窗子推开来,说:

“很美。真的很美。”

老何抽一支烟,躺在床上说,他讨厌“美”这个词。老何的袜子正在弥散着与美无关的强烈的臭味。他的脚热爱出汗。

老妇人的面下得好吃极了。很多辣子把这三个人的额头搞得湿津津的。

“怕辣么。”老妇人端坐在门口,手掌放在膝上很安静。

这时屋外不大远的地方传来了爆竹的狂响。像急雨一样,像尿射在木桶里一样。

“这是干什么?”老何他们问。

“你们不是来看办丧事的?”老妇人反问。

“孙十五升天了。他是我们米谷村最会打算盘的人呢。”老妇人的脸如她的手掌一样平静。“原来你们不是来看办丧事的呢。”

记者张兴奋地对老何说:“红白喜事最能体现民俗风情。我们去看看热闹!”

“我就是喜欢拍有民俗风情的东西。”女摄影家叶附和道。

“上一回孙十七升天的时候也有很多省城里的人来看热闹呢。”

一个光头男人把老何他们带到办丧事的院落。光头男人用手电照着麻石铺的小路,七拐八拐在无数大屋之间,—路说着死者孙十五生前的故事。“他是我的爹爹的堂兄。我称他十五爹。”光头男人说。忽然眼前一片雪亮。几盏大灯把一栋大屋的第三进的天井照得如同白昼。死者的棺材就停在天井的中央。

老何他们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屋子。那屋子里的木柱都是合抱粗的。所有的窗子都雕着花。地上铺着青砖,墙呈暗灰色。整个大屋显得古朴而且神秘。女摄影家叶叫道:“这样的大屋可以住一个营的人马呢!”

天井里香烟缭绕。许多头上缠白布的人在那里穿梭如织。他们互相并不说话,自顾自地忙着。这些人无疑与死者有关,但他们的表情不是沉痛或伤悲,而是平宁和从容。

光头男人把他们带到天井旁的一间厢房里。老何一看那房里已坐了七八个老者了。那些老者在房里不过就是坐着而已,也不说什么话。老何想:宋朝的人是这么练气功的么?光头男人对一个有山羊胡子的老者的耳畔说了几句什么话。山羊胡子就说:“哦。”光头男人又说了几句什么话。山羊胡子又说:“哦。”然后山羊胡子跟旁边的老者耳语了几声,那老者又与他旁边的老者耳语一阵。于是接力赛似的,一圈下来,大家都被耳语了一番。众老者互相望望。山羊胡子便对老何说:“死了人,你们来看看,也行。也行嘛。”老何想,就这么个态度,还要耳语那么久,值么?“穷乡僻壤,也没什么规矩,你们自己看吧。”山羊胡子又补充了一句。老者们仍又如刚才那么坐着,仿佛在一切心事之外,故事之外。

记者张走出这厢房时问:“把我们带到这一群老头子们跟前是什么意思呢?”女摄影家叶说:“敬老尊贤么。”这时大门外头的土坪里又响起了爆竹的雨点。其间夹着火铳的轰响。人声鼎沸起来。老何说:“我们出去看看。”

棺材在第三进的天井里安静躺着,而丧事却在土坪里热闹地进行。米谷村大半的男女老幼都来了。十几把火铳轮流点着朝天轰响。爆竹的硝烟使几盏大灯的光雾迷蒙恍惚。穿孝衣的人在光雾里穿梭,很像水草间游动的鱼。人圈之中已有人在表演一种奇怪的舞蹈。那些人穿着古装,甩着长长的水袖。锣鼓和唢呐声直冲霄汉。老何抬头一望,夜高远而幽蓝。女摄影家叶从人群中挤到前面。她觉得围着一张摆满祭品与大红蜡烛的八仙桌而舞蹈的那些人有一种从未见识过的美感。她举起奥林巴斯相机,打算拍下这个使她激动的场面。

这时一个披麻戴孝的大汉挥舞手臂,大声地吼叫,朝女摄影家叶冲了过来。女摄影家叶开始愣了一下,立即明白这是对她要拍摄丧礼的强烈抗议。她便连忙解释,说了一些那汉子根本就不想要听的道理。那汉子仍以河东狮子吼表达自己的主张。有几下甚至很冲动地要夺走叶的奥林巴斯。叶护住自己的相机,不断地用好听的女中音诉说许多真理。老何和记者张也挤过来帮忙解释。这时那个带他们过来的光头男人出现了。光头男人把那汉子拖开几步,朝他嘀嘀咕咕了一阵。那汉子不停地用力摇头,说:“那不行。不行。那怎么行?!”光头男人见说不通那汉子,只好转身过来对女摄影家叶说:“算啦,他不同意。他是十五爹的孙子。他不想别人拍照片,他是一个犟人。你们看看就是。”

于是老何他们只好看看就是。

他们一直看了两个多钟头。那场面确是这三个省城里的人平生所未见过的热闹和新奇,记者张被一个精瘦男人的夜歌所吸引。那夜歌高亢而凄凉,诉说的好像是他孙姓祖先的故事和孙十五的生平。那些歌词肯定是临时想,临时唱出口的。“这是一个很好的乡村白喜事歌手,”记者张说,“他的歌声有一种磁性。”老何点点头。他也被那夜歌的悲凉之气所感染。

他们踏着微明的石板路回招待所。他们都没有睡得好。老何听到对面厢房里传来女摄影家叶辗转在床头的声音。热闹过后的山野静极。他们都听见了第一声鸡啼。

在白昼的光线下看那些老屋感觉同晚上不一样。出殡之后的米谷村只听到绕村而流的水声淙淙。老何他们走进一间老屋,扑地惊飞了好大一片雀子,一下子站满了屋檐,以叽叽喳喳发表它们的惊讶。老屋里有一个老太婆。“都做事去啦!”老太婆说。她泡的大缸茶里放了一种像是花椒的微辣的颗粒。“插秧呢。”老何朝外头一望,水田里新秧果然绿绿一片,老何想起了一首宋词。这时叶便蹲下来帮老太婆剥蚕豆。嫩绿的豆瓣。记者张说他喜欢田园诗,喜欢豆瓣的那种绿。

几个小孩子把头伸在门框边上。叶连忙把相机取出来,说她要给他们拍照。那几个孩子一听嘻嘻哈哈就跑了。天真消失得很快,如同一个叫作宋朝的时代。

记者张站在大门口朝对面的山头眺望。“孙家的先人就埋在那里呢。”老太婆眼也不抬地说。记者张看到清早出殡的人们也正是朝那边过去的。“你们去看过了么?”老太婆问。

老太婆十五岁就嫁到了米谷村。她念过初小,能识字断句。十年前她进了一次省城的医院,医生叫她住院,因为她得了淋巴癌。“我才懒得去住医院呢。我现在不蛮好的么?”她对叶说着自己的往事。豆瓣装满了一个小竹盘。叶像一个妇联干部那样很有耐心地听着。她这样的态度可以使她轻易地深入一个老妇人的历史。

后来他们去看了那座坟山。孙姓家族的先人都长眠在那些馒头一样的坟冢下面,卧听满山的雀啼。草色青青,一直铺得很远。整个一座山上都是坟冢,与对面的米谷村的错落的大屋形成一种对照。女摄影家叶便取出奥林巴斯拍了一阵。“生者也聚族而居,死者也聚族而居。”记者张说,“很耐人寻味的。”老何忽然闪到一个大坟堆后,因为他要小便了。“对不起,得罪,得罪!”老何一边撒尿一边对宋朝的坟山说话。有一只很漂亮的灵雀飞到老何对面朝老何啾啼。老何说:“没见过么?”老何想起一个笑话。那笑话说一个乡下人进城,尿急了又找不到厕所,就在一无人的街角站定,正打算淋漓尽致,这时一个警察过来了。警察说:“喂,同志,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乡下人说,“我干什么关你什么事?未必我自己的东西自己不能看看么?!”老何想,那乡下人是个幽默大师,而许多做作家的都不知道幽默是什么。

从坟山下来他们吃了一顿很好的中饭。招待所里眼窝很深的老妇人给他们煮了一钵子南瓜,又有酸菜炒蚕豆、腊肉和蛋,味道好得不得了。老妇人问他们三位,在米谷村要待好久。老何说,明日就转回去。记者张与女摄影家叶也点着头,说是的是的,明日就转回去。

“也没什么好看的。”老妇人说,“前一阵子,米谷村忽然热闹得不得了。来了那么多人,省里的,县里的,还有北京的,看这看那,说是有篇什么文章里讲了我们米谷村。看来看去也不晓得他们到底看到些什么。然后就走了。米谷村有什么好看头?就是一些屋子,人呵,鸡呵,狗呵,什么好看头?”

老妇人说人下来得那么多,村里于是决定盖一栋屋,给外头来的客住,叫作招待所。结果招待所一盖好,忽然来的人就很少了。“晓得这是搞什么名堂呢?”

老何打了个呵欠,望到一条狗懒懒散散走过门前。一个老头子挽着裤脚也同样懒懒散散走过。他的脚上的泥土很新鲜。他勾着头好像在想什么心事。他的心事新鲜不新鲜?

这个夜同昨日来的那个夜比少了许多热闹。女摄影家叶想到昨夜丧礼不让她拍照的事,心里还有些生气。她对记者张说,她下次不到米谷村来了。记者张正在打一篇游记的腹稿,抽着烟,心不在焉地点着头。他们坐在招待所的楼上,吃过晚饭后无聊得很。记者张打完腹稿后有些兴奋,他说灵感往往在点燃一根烟的同时也就产生了。他说他要以米谷村的坟山为题材写一篇文章。“再配你两幅照片。”他对女摄影家叶说。叶想起了她的红塑料桶。她在记者张谈文章的同时产生了洗脚的欲望。老何这时上楼来了。他刚刚在厕所里拉完屎。记者张问他干什么去了。他答说他给米谷村做了一点贡献。

发电机开始发电了。屋子里亮起来。老何提议出去走走,这里那里随便看一看。这三位于是洗过脸洗过脚出门了。过了一座小石桥,听到一间大屋里有读书声,他们便走了进去。原来这间大屋是村里的夜校。教书的是一位缺了门牙的中年男人。黑板上写的是《伐檀》。他正在解释“置之河之干兮”的“干”字。“‘干’就是‘岸’,河之干就是河的岸上。”学生于是拿笔把这个意思记在“干”字旁。老何坐在一个学生旁边,看看他的书,原来是一本《诗经》,一本《增广贤文》,还有一本《古文观止》。“学这个么?”他问那学生。那学生点点头,又很注意听先生讲课。缺了门牙的先生的板书写得十分端正。先生教了一小节,叫学生复习一下,就过来同老何他们打招呼。他解释他是村里会计。这书本是孙十四教的。十四作古了,这事才轮到他头上来。“都要学一点《诗经》啦,《增广》啦,《古文观止》啦,这是村里的老规矩,不要交学费的。我们米谷村的人出门在外,就是知书达理。”

老何很惊奇,这是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私塾般的学堂!他望着会计的缺了门牙的嘴。他想那些字字珠玑就是从这个缝隙里蹦出来的就好笑。他问先生这些学生想不想学什么“置之河之干兮”一类的东西。“这是习惯,”先生答,他开始抽烟,“米谷村世代书香,这是它同别的村庄不同的地方。我们的先祖,曾经就是官人。所以读古书是一种习惯。”习惯就是传统,老何想。习惯可以从一传几百上千年以后的缺了门牙的嘴里字字玑珠出来,老何想。习惯就是一种生存的方式,老何又想。老何于是也抽烟。记者张也抽烟。蓝色的烟雾成就了一种古典的气氛。记者张说:“恍如隔世呵。”他可能又想到了某一篇游记的开头。

他们走在石桥上的时候背后又开始书声琅琅。夜色蓝蒙蒙。一钩银月悬在山影树影之上。那是宋朝的月钩。风吹来的时候,他们听到了笛声。那是一个肯定是初学者的笛声。一声高一声低。记者张于是叫这笛声绊了一跤。他爬起来的时候骂了一句粗话。女摄影家掩口一笑。回到招待所,说起第二天回省里的事,记者张忽然发觉手上的精工表不见了。

于是这三个人沿刚才的路去寻找。记者张和老何用气体打火机照明。一会儿打火机就没有火光了。他们浸在黑暗里。但他们还在找那块表。他们寻找时间。他们头上宋朝的月钩躲在某一灰灰的云朵后面了。

原载《湖南文学》1993年第7期

点评

《宋朝的村庄》是一篇关于“时间”的小说,是一篇探索时间的变与不变的小说。小说讲述了在社会主义新时代,作家老何、记者张和女摄影家叶三人一道去参观有宋代遗风的米谷村的故事。通过这三个有着不同身份作家、记者、摄影家的眼睛,从画面、色彩、风俗、心灵等多个角度为读者描绘了一个充满古典美、世外桃源般的米古村。他们发现时间反复停在“一个叫作宋朝的时代”,在这里打火机和油灯是照明工具,听到的是山野的鸡啼犬吠;依然保留着宋朝时代办丧事时唱夜歌、跳丧舞的习俗,听到了“一种像宋朝一样悠远的声音从老妇人瘪瘪的嘴角冉冉飘起”;还保留着私塾般的学堂,还保持着教授《诗经》《古文观止》《增广贤文》的老规矩,还传承着先祖遗留下来的读书的习惯……,呈现给读者的是宋朝时的民风习俗,一切是那么古朴、神秘、悠远,这是一个宋代的村庄,时间在这里停滞不前。但他们也看到时间在变化的一面,村里有发电机只是在固定时间发电,村子里的动物和人对于陌生人的到来见怪不怪,毫无讶色,可见陌生人造访米古村之频繁,村里为外来人盖了招待所,并安排专门人员负责接待;可见宋朝的村庄正在与时代接轨,宋朝的遗风的正受到现代文明的冲击。

小说通过三个人的见闻和感受,展现了一个正处于变与不变中的“宋朝的村庄”,在这里有外界与村庄的交融与火花,也有宋朝与现代的交织与碰撞。因此,作者借这个古老的村庄,不仅让读者看到一个民风古朴、心态平和、风景典雅的米谷村,更感受到米谷村里历史与现实、传统与现代、新与旧、老年人与青年人之间的碰撞和冲突,宋朝的村庄正在卷进了改革开放的现实生活的洪流中,正在逐渐离我们远处。可以说,米古村只是历史与时代、保护与开发的矛盾加深过程中的一个缩影。作为文明古国,中国无数的古村落都面临着同样的考验。米古村只是其中一个。但因其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传统而富有生命力的家族精神,面对外界的打扰,米古村开放而平和,依然不失神秘感。而作者也借“天真消失的很快,如一个叫作宋朝的时代”一句调侃的话,来表达对于古朴民风习俗日已丧失现状的惋惜与无奈,对我们今天如何在追求经济建设的同时保护好民族文化遗产,发出了积极的呼喊。

小说的结尾可圈可点,意味深长。记者张的手表不见了,于是一行人在黑暗中“找时间”。

(佘爱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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