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席卷地面的热气把巴特尔从后面一撞,把他抛出数丈之外。巴特尔回头,只见沙丘和整个城墙的东南角被炸开,成了一个大坑,城墙露出一个巨大的缺口。
巴特尔在心中默念了一句“谢千目神庇佑”,手一挥:“冲!”带领士兵冒烟突火,冲入缺口。
赫拉克勒斯见巴特尔施计突破城防,暗呼不妙,抢过一条云梯,腾身而上,亲自攻城。
东南角城门被破,波斯人军心一下子奔溃了,城楼上不少士兵逃跑,赫拉克勒斯的队伍遇到的压力骤然减弱,他加快了登城的动作。
此时,巴特尔和他的士兵已经冲进了城里,却被大批汹涌而来的波斯后援挡住。巴特尔拔出弯刀,杀进了人群。
波斯的士兵虽多,但他们大多是自发护城的普通老百姓,别说是像希腊人那样久经沙场,连真正的对敌杀人他们也没有经历过。远距离让他们在城楼上阻击敌人或许可以,可是面对面地厮杀他们很快就乱作一团。他们不知道刀割下去就能带出你的内脏,他们以为只要后退两步或者弯腰蹲下就能避免飞箭穿透胸膛。他们大多数见到身边的战友倒下都愣在那里,他们大多数握着刀砍向敌人的时候眼睛都是闭着的。
这样的他们,遇到的是载着成吉思汗灵魂,在亚历山大军中长大的巴特尔。
巴特尔,像是闯入了羊群的饿狼,他发疯般地厮杀着,他的刀挥舞着,一刀便割破了六七个敌人的肚肠,鲜血挥洒着,混着暴雨扑打在敌人的脸上。波斯人以为遇见了恶魔,他们哆嗦着,将他团团围住,却没有人敢上前与他搏斗。
一个波斯将军杀出,他身量不高,但是巴特尔和他对了几招,竟然难分胜负,明显是久经沙场的战将。这激起了巴特尔的斗志。巴特尔飞身跃起,自上而下劈刀,波斯将军反手一挡,看见巴特尔下盘露出的破绽,挥刀向他下盘攻去。
巴特尔突然腾身后翻,一手抓住了对方的大刀,一手将弯刀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波斯将军镇住了,他看见巴特尔的手握着他的刀,刀锋陷进巴特尔的肉里,鲜血沿着刀身不停地滴落。
波斯将军这才看清楚希腊钢盔下是一个黑眼睛黑头发一脸稚气的少年。他突然想起这两年在亚历山大军中冒出了一个这样的东方少年……
“你是……你是成吉思汗的儿子!”波斯将军惊呼。
巴特尔不料这人认出了自己,架在他脖子上的刀稍稍挪开了一些。
“我们波斯人宁死也不受亚历山大的招安,可是你却认贼作父,还帮着狗贼烧杀掠夺!”
巴特尔愣了一下:“你……认得我?”
“呸!”那人向巴特尔啐了一口唾沫。昂首道:“还等什么?”
巴特尔放下刀,他的心剧烈的起伏着,但是,他知道,此刻他没有时间犹豫,只有将战旗插上城楼取得胜利才是最重要的。巴特尔眉头一皱,用刀柄往波斯将军头上一击,把他打晕了过去。
巴特尔不敢再耽搁片刻,带领士兵冲向城楼,成百上千个士兵堆在石梯上阻截他,他发疯般地厮杀着,不知道疲惫。
他听见城楼顶端传来厮杀声,他看见围攻他的波斯人调动兵马,他知道赫拉克勒斯也快登上了城楼!他更加拼命地厮杀,他杀掉了十个人,登上了一级楼梯,他看着城楼顶的方位,近了,近了……
五个赫拉克勒斯的士兵已经登上了城楼,但他们被士兵们团团围住,难以咬开一个缺口。背负着军旗的赫拉克勒斯在士兵的掩护下从云梯攀登城楼,离着顶端只有不到三米了,只要登上城楼,插上战旗,他就胜利了!
巴特尔一步一步的向上登着,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人,不知道挨了多少刀,他已经没有了感觉。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城楼,他要把战旗插在那里,他是成吉思汗的儿子,他背负着草原百万铁骑的魂,再走一步,再走一步,他可以做到!
城楼上赫拉克勒斯的士兵看着自己的统帅一步步靠近,拼足了最后的力气,将波斯人杀退了两步,一个士兵转身,接住了赫拉克勒斯的手,将他拉上城楼。赫拉克勒斯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神采,只要他将战旗插到城楼上……
他看见了前方,一顶染满鲜血的蓝色战旗迎风飘扬,赫拉克勒斯忽然绝望的瘫坐在地。那是巴特尔终于踏上了平坦的城楼顶的石板。他解下腰间的战旗,高高的举起。他胜利了,他终于胜利了!支撑着他的一口气忽然卸下,他感觉全身没有了力气,他太累了,之后便重重地栽倒。
亚历山大看见巴特尔攻上城楼,巴特尔和赫拉克勒斯的比赛胜负已分。他立即下令全线进攻,数千希腊士兵冲入城中,以摧枯拉朽之势结束了战斗。
亚历山大站在城楼上注视着昏倒在地的巴特尔,军医说他并无大碍,只是太过疲累,亚历山大把自己的战袍脱下,盖在巴特尔身上,然后叫亲信把巴特尔先抬到波斯王的皇宫中,好好照料。
赫拉克勒斯在一旁看着父亲,他为父亲对这个杂种的关爱感到愤恨,这是对他纯正希腊血统的羞辱,他的妒意像利剑般刺穿他的心。
亚历山大看着被抬走的巴特尔,想到巴特尔利用引爆城门下地底的石油破城,说明他绝不只是一个一勇之夫。小小年纪,有勇有谋,的确不可多得。从几年前,巴特尔开始跟随他征战开始,这个少年的思维之敏锐、性格之果断勇决,都会让他想起自己少年的时候。他很像自己。
“为什么,他不是我亚历山大的儿子呢?”亚历山大心想。
波斯城邦被希腊人迅速占领,战败者的啼哭声笼罩着整个城市,巨大的石雕倒塌在路中间,几个士兵的尸体搭在石像头上,鲜血流过石像的脸,像是血红的眼泪。
士兵们分成小队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进行“清剿”。平民在屋里向士兵扔石头,士兵便闯进民宅,割断反抗者的喉咙,连握着木棍自卫的孩子也未能幸免。一些贵族在家中自焚,或是从城墙顶端跳下。
士兵们用木头赶制着一人多高的十字架,做好的十字架立在道路两旁,从城门口一路往城中央的皇宫方向延伸,漫漫不见尽头。被俘虏的波斯军官和贵族被按在十字架上,手指粗的铁钉穿过他们的血肉之躯,希腊人将他们钉在十字架上,享受着他们痛苦的嘶嚎。
亚历山大领着他的帝王之师在俘虏们响彻天际的哀嚎和咒骂声中朝着皇宫前进。像猎人们将自己猎来的猎物挂在洞口陈列一样,希腊人在宽阔的石板路上“陈列”着他们的俘虏。这是亚历山大定下的反抗天选之子的惩罚方式。
亚历山大在禁卫军的簇拥之下进驻皇宫的觐见大殿,殿内立着一百根数人高的石柱,称为百柱大殿。蓝色的琉璃圆顶让整个皇宫都泛着蓝色的微光,大殿的天花板镶嵌着宝石,流光璀璨。狮子扑食独角兽的壁画到处可见,象征波斯征服敌国。本该是金碧辉煌、气势恢宏的的宫殿此刻却是一片狼藉。遍地都是衣物器皿、首饰黄金,一些偏殿中挂着上吊的贵族尸体。
一个禁卫军统领来报,波斯国主失踪。亚历山大下令他将下榻皇宫之中。让士兵们仔细搜索各处,清除波斯余孽,同时搜寻波斯国主。
巴特尔从担架上一下子惊醒,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宫殿里。身旁是一张宽大的床,华盖床幔用华贵的缎子织就,看来是一个妃子的居所。他身上的伤被上了药,系上绷带。但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想必是他昏迷之后,被抬到这里的。尽管他领军破城,立了大功,但是可能更招希腊军人的妒忌,把他抬到这里就已经不错了。
殿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巴特尔站了起来,走出偏殿,看见战士们开始搜索宫殿,在百柱大殿的后面,有着金库、贮藏室以及后宫。巴特尔所在的就是后宫。
后宫由无数寝殿组成,寝殿由走廊连接。这些走廊建造的曲折无比,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士兵们都在各个房间搜索,对这些构造离奇的走廊不感兴趣。
巴特尔看到走廊两旁墙面上饰有大量浮雕,可以看出是这个王国的辉煌过去。一面墙上记录着使团手捧金银珠宝,牵着骆驼、骡马来到这个城邦朝贡的繁盛景象。巴特尔一边看,一边暗暗感慨,这个被灭国的波斯王的祖上,也曾经盛极一时,可惜后继无人。
他沿着一条走廊越走越深,忽然听到走廊的拐角处传来了孩子的哭声。巴特尔记得他刚走过这里,那边是一个死胡同,为什么会有小孩?他拔出手里的刀,蹑步向前,慢慢靠近拐角。
一个巨大的黑影扑向他,寒光一闪,尖利的长剑刺向巴特尔。巴特尔早有准备,侧身一躲,已经拿住了那人的手腕,用力一扭,那人惨呼一声,手腕已经被巴特尔扭断。
巴特尔发现此人身材肥胖,五十多岁,络腮胡子修的十分整齐,疼的脸上惨白。
此时,一个小孩突然冲出,一个美妇跟着他身后。巴特尔这才发现,在他以为是死胡同的墙角竟然有一道暗门。
小孩上前拍打着巴特尔,大叫:“放开我父皇!”巴特尔吃了一惊,仔细打量被他制住的男人,宽大的袖袍上有金丝绣成的精美图案,那是波斯王室的标致,此人必是波斯国主,躲藏于此。
美妇疾步上前,把小孩拉开,按住他的嘴。巴特尔看到美妇瞟着地上的尖刀,明显是想和他一拼,尽管她明知道是死路一条。
波斯国主大喝:“皇后,你们快跑!”
“什么人?!”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显然是负责搜剿的士兵发现动静,正朝这里奔来。
波斯国主急道:“快跑!”皇后看了巴特尔一眼,发着抖,但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巴特尔冷冷一笑,忽然有些恍惚,不由得想到,当年天之涯父亲成吉思汗兵败身死之后,他和母亲是否又曾经历同样的境况?他抓向这对母子的手忽然有些犹豫。
皇后又看了巴特尔一眼,看他并没有动作,略感奇怪。
“有人在那里吗?”是赫拉克勒斯的声音。“走!”巴特尔来不及细想,一把将美妇和小王子推进了暗道,把暗门关上。
“巴特尔?”赫拉克勒斯带着士兵们出现,他看见巴特尔抓住的人。
“莫拉蒂国王!”赫拉克勒斯掩盖不住他的惊喜。
他一把将人夺过,转身向他的手下命令着:“快告诉父王,”他撇了一眼巴特尔,“告诉父王,我抓住了波斯国王!”
巴特尔冷笑,他知道赫拉克勒斯是要偷他的功劳邀功,他并不在乎这些,只是觉得赫拉克勒斯总把他当做假想敌的行为十分愚蠢可笑。
百柱大殿已经清理完毕,恢复了它华美恢弘的样貌。王座旁加了一个黄金雕刻的座位,上面铺着埃及的细纱,亚历山大和克里奥携手而立,底下的士兵们高呼他们的名字,称颂他们统一了波斯的功绩。
克里奥的容貌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仍然像十八年前一样的娇艳。只是她不再像年轻时候的神采飞扬,如今的她,眼神里总透着阴霾。
“祝贺陛下攻克了波斯。”克里奥向亚历山大祝贺。亚历山大轻描淡写的说:“这样的一个城邦,本来你不需要来。”克里奥云淡风轻的坐下:“赫拉克勒斯随你出征,我不来看我的丈夫,来看我的儿子,总可以吧?”
这时,搜索皇宫的士兵完成了任务回到大殿,巴特尔跟在队伍的最后,而赫拉克勒斯带着抓捕到的波斯国王和他的七个年轻的妃子走在前面,莫拉蒂国王一脸的冷傲和不屑,年轻的女子们却都因为恐惧而嘤嘤啼哭着。这些波斯女人千娇百媚地伏倒在亚历山大脚下,娇滴滴地求饶,巴特尔看的出这些年轻的波斯女人让高坐在亚历山大身侧的克里奥十分不悦,她恶毒的眼神在女人们脸上一一扫过,她们这才都收敛了一些。
“父皇、母后,我抓来了波斯的王室!”赫拉克勒斯一脸得意。
巴特尔看见赫拉克勒斯说完这话的时候,偷偷的往人群里看了自己一眼。巴特尔一脸无所谓,他并没想要和赫拉克勒斯抢这一份功劳。
亚历山大走到跪在地上的莫拉蒂国王面前:“我是东西大陆之主,你父亲被我打败,称臣于我多年,你为何反叛?”
莫拉蒂木然道:“你当年屠杀我们的同胞,我父亲从来都没有忘记,我们也没有忘记。”
亚历山大点了点头:“所以你暗中修城练兵,以为可以和我一决高下。不聪明,但是有点骨气,不枉我从希腊到这来走一趟。”
亚历山大转头看向底下的俘虏,问赫拉克勒斯道:“其他的王室呢?王子和皇后呢?”
“我们还在找。”
亚历山大摆摆手:“把妃子带到后宫。莫拉蒂关押,明天处死。”
隐藏在士兵堆里的巴特尔松了一口气,亚历山大并没有太在意被他放走的孤儿寡母,他们在强大的亚历山大面前不值一提,但对于这对母子来说,他们逃离了侵略者的牢笼,他们的命运将走向另一条道路,究竟是自由的翱翔还是贫苦的流浪,巴特尔无从知道,他也曾多次幻想着如果母亲没有成为亚历山大的俘虏,自己的命运将会走向何处,他永远也无法知道了……
“巴特尔!”特亚历山大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回来。巴特尔立即走上前。
“身体恢复了吗?”体亚历山大问道。
巴特尔点点头。
“你今天攻城的战术,是怎么样想出来的?”亚历山大是军事上的天才,听他问及战术,将士们立即噤声,专注聆听。
巴特尔躬身道:“我在随陛下出征之前,读了一些波斯的地理记录,里面提到波斯盛产石油,到处都是油井,而且油井不深。他们用大木桶采油。石油被采完后,他们会把油井封口。我在前来的路上,也察看过不少这样的油井。我在攻城之前,看到城墙东南角的沙丘,沙中露出废弃的大木桶,我判断那是一个废弃的油井,通常废弃的油井中都还有剩余的油……”
亚历山大打断了他:“如果你当时没有及时找到井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