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夜里喝红酒,总给我一种错觉,”姜俊赫把红酒倒进高脚杯里,“好像在喝血似的。”
他拉着她坐下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我现在很清醒,我所说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希望你好好听着——”
春风全身发软,脚底下踩着云团,但她的头脑里很清醒,就像有个摄像机,她把眼前的一切:每个场景,每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摄录了下来,她知道这个时刻会永远铭刻在她的记忆里面。
寒假过后,再开学时,春风变化之大就仿佛她是一个刚来的插班生,跟随着她外貌服饰变化的,还有一个传言:她妈妈家里的房子以及四周不小的一块地被修建中的机场征用了,她们家拿到好几百万的补偿款,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上学期春风还勤工俭学呢,这学期学校的宿舍就变成鸡窝了,人家飞出去,住到自己的房子里了,不光房子,连汽车也有了,一辆红色的Polo,车灯还做了装饰,就好像女人抹了眼影。
虽然开着车上学,但春风待人接物还是低调的,对老师也很有礼貌,也许她知道自己现在是校园明星了,对谁都是笑微微的。学校50周年大庆时,她作为志愿者参加了好几项活动。
裴自诚也参加了活动,有一天他坐在春风的身边,跟她一起把各种纪念品装进印有校庆标志的纸拎袋里,这期间姜俊赫打了电话过来。
“我什么事儿也没有,就是想你了。”他说,“你想我吗?”
“好想哦!”春风说,“都想不起你长什么样儿了。”
“小狐狸精,”姜俊赫笑了,说,“我们走着瞧!”
春风放下电话时,发现裴自诚盯着她,他冲她一笑:“我们的手机是一样的。”
春风一看,可不是嘛,都是Anycall的巧克力系列,春风的手机是奶白色的,裴自诚的则是黑色。
春风的心怦怦地跳,刚才她伸手拿笔记本,跟裴自诚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时,她的心就怦怦跳了,从他坐到她身边,不,早在他出现在门口,漫不经心地朝房间里面打量时,她就已经乱了方寸了。
中午他们吃盒饭,裴自诚被一圈儿女生围着,春风独自坐在窗边吃自己带来的苹果,姜俊赫又打了电话过来,跟她讨论晚上吃什么。随着他们相处时间的加长,他越来越缠人了,而以前,他最恨他老婆有事儿没事儿给他打电话。
姜俊赫说,他跟老婆曾经深深相爱过,为了结婚她跟父母别扭了好几年,他们之间的爱情像烈火干柴,他的先烧完,他老婆因为动不动就淌眼抹泪儿的,烧得比他慢一些,多用了几年才彻底烧成灰。那几年他们过得挺痛苦的,有时候,他半夜惊醒,发现他老婆坐在他身边,直勾勾地盯着他,质问他:“你到底是谁?!你凭什么让我这么痛苦?!”
他也没想到会这样,结婚宣誓时,他许诺一生一世像爱护自己眼珠一样爱护她的,但两个孩子相继生下来,她身上曾经让他心醉神迷的东西也全掏空了,她变成了侍候老公照顾孩子操持家务的大婶。
刚跟姜俊赫同居的几个月里,每次有人按门铃,春风总是提心吊胆,担心他老婆搞突然袭击,如果她抓到他们,她会像泼妇骂街那样,把脏话扔得她满头满身吗?她会打她吗?姜俊赫到时候会站在哪一边呢?
但她没有来过,电话也是偶尔打打。
放春假的时候,姜俊赫回国了一次,回来后闷闷不乐的。春风以为东窗事发了呢,后来才知道姜俊赫这次回去,发现他老婆跟人合伙开了一家小型蒸汽瑜珈馆。那个合伙人是个单身男人,以前在健身房当教练,他比姜俊赫老婆年轻十岁,对她的那股粘乎劲儿像儿子跟妈似的。一个肌肉男,天天嗲着声音说话,真让姜俊赫隔夜饭都要呕出来。可他老婆笑眯眯的,很享受这种低级趣味。他跟她指出这一点,回敬他的是她的白眼:“我们真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还会介绍你们认识吗?”
抛除这个男人,瑜珈馆也让姜俊赫添堵,这么大的投资她自己就做了主,还振振有词地提醒他,钱是她父母留下的遗产,她想怎么花都行,何况,她还拿出了一半留给孩子当教育资金呢。
“这样也好,”姜俊赫说,“她有她的未来,我们有我们的。”
校庆前一天,志愿者们忙到晚上九点钟才散。学校食堂准备了小灶,春风说不吃了,要回家。裴自诚也说有事儿,“可以坐你的顺风车吗?”他问她。
好几个女生的目光射向春风,“可以啊,”她说。
“小灶,”裴自诚在车上哼了一声,“一盘菜能拧出半盘油。”
“男生还挑食?”春风问。
“男人更需要吃得好一点。前面路口左转,”裴自诚双手握在一起抻了个腰,他个子高,仿佛能把手脚伸到车外去,“我知道一个很棒的地方,烤牛舌头别提多带劲儿了。”
那个地方离姜俊赫的公司不远,在后街上,门口挂着两个白色的鼓形灯笼,上面画着红蓝太极图案,他们挑开门口的布帘,里面传来甜美的招呼声:“欢迎光临。”
地方不大,但很干净,牛舌头切成薄片,放到火炉上“哧啦”一声,怕冷似地收缩起身子。
“我带我妈来过一次,”裴自诚说,“她说牛舌头被人这样烤,一定是活着时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后来他又问春风:“你的话总是这么少吗?”
“我怕说错话,”春风朝烤盘上面指了指,“以后也变成这样儿。”
“我所知道的最浪漫的事,就是陪着你一起说谎,”裴自诚笑着说,“我们一起变成这样儿,在被吃下肚之前,还可以在烤盘上面聊天,道别,下辈子见。”
春风抬眼看着裴自诚,他的眉毛又浓又黑,单眼皮里面扣着双眼皮,他的眼睛那么亮,像磁铁一样把她的灵魂给吸了出去。
“除了你妈妈,你还带谁来过这里?”春风夹起一片烤好的牛舌放进嘴里。
“你啊。”
“除了我呢。”
“——你问这个干嘛?”裴自诚盯着她,身子也朝她倾过来。
“我只是,随便问问。”春风有些尴尬,她朝后躲了躲,“你的身边总是围着很多女生——”
“那些杂草女生,”裴自诚哼了一声,“我拿她们没办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
他们一起笑了。
春风快半夜了才回家,她用钥匙轻轻打开门,吓了一跳,厨房里面灯火通明,姜俊赫扎着围裙,把一锅刚煮好的东西端到餐桌上,满屋子的热气,混杂着食物的香气。
“回来了?!”姜俊赫笑眯眯地问。
“我还以为——”春风有些不知所措,“不是跟你说了今天会忙到很晚让你先睡的吗?”
“我想给你个惊喜嘛。”姜俊赫过来抱春风。
“我脏死了。”她跳开了,冲他摆摆手,“我先洗一下。”
春风进卫生间,洗了脸,洗了手,拉起自己的头发闻了好几次,确定没问题才走出去。
吃饭的时候,春风觉得姜俊赫的目光像吸尘器,把她身上所留下的蛛丝马迹吸了出来。
“——你干吗这么看我?”春风问。
“别咬着筷子说话,”姜俊赫手伸到一半又放下,说,“当心戳穿喉咙。”
他的紧张劲儿把春风逗笑了。
一直到洗澡的时候,春风才放松下来,她在浴缸里放满了水,闭着眼睛沉下去时,水温的灼烫让她全身颤栗,她的思绪又回到一两个小时前,裴自诚差点儿扯断了她文胸的吊带,他还打开灯欣赏了一下她的内衣,手指拂着蕾丝花边笑着说:“我早就猜出来,你是外冷内热的闷骚女生。”
她又羞又恼,在他的肩头狠狠地咬下去,像一个钢戳印进他古铜色的皮肤。
春风洗完澡进房间,姜俊赫放下手里正在读的小说,目光追随着她,“看看你——”
春风看了看自己,“怎么了?”
“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姜俊赫感慨地说,“我愿意用我所拥有的一切去换你所拥有的。”
他把春风往怀里拉,她往后躲了躲,“今天累死了——”
“我知道怎么能让你放松。”姜俊赫脱掉了她的浴衣,坐起来替她按摩肩膀,“做义工还那么拼命。”
“你的皮肤好像能渗出水来,”按了一会,他的手放平,在她的肌肤上面游走,嘴唇也跟着贴了过来,“我一整天都在想你。”
春风把脸转到一边。
“——怎么了?”姜俊赫用手把她的脸轻轻扳过来,“怎么哭了?”
“——你爱上我了,”春风哽咽着说,“傻瓜!”
“你真放肆!”姜俊赫笑着说,“竟敢这么说我。”
“你本来就是傻瓜嘛,”春风提高了声音,说,“爱上别人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说的也是啊,”姜俊赫说,“尤其是你这样的小妖精。”
“你使劲儿欺负我吧,”春风翻过身,把姜俊赫拉向自己,“就像对待你最恨的仇人那样。”
姜俊赫回首尔总公司开会的时候,春风跟裴自诚到郊外玩了一次。
在路上的时候,姜俊赫打了电话过来,“你没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