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将许耕石从睡梦中惊醒。他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还有几分钟就到12点了,谁在这样的深夜里还打电话来呢?
许耕石今年25岁,是珠江路385号《清玩》玉石店的一名职员。他高中毕业后没考取大学,后来经亲戚介绍,来到这家玉石店工作,至今已经7年了。他之所以选择玉石行业,主要是受他父亲的影响。因为他的父亲、祖父全都是终生从事玉石雕刻的。也许是耳濡目染的缘故吧,他自小就不大爱读书,但却喜欢在石头上刻刻划划的,他觉得从中可以体味到极大的乐趣。
《清玩》玉石店虽然不大,但在本市却颇有一些名气。这主要是因为该店的老板是泰国的一位华侨大亨,据说在东南亚各国以及香港、澳门等地有十几家玉石店,在玉石业界可算是响当当的人物。而位于临渝市珠江路上的这家分店,则交由他的一位表侄打理。
那表侄名叫韦德利,今年42岁,原先只不过是街道上一个小电器厂的采购员。后来因行业不景气,该厂处于半倒闭状态,员工的工资屡屡拖欠。指靠着这小厂眼看着是难以养家糊口了,况且前景无望,于是他便审时度势,下了天大的决心,冒着生命危险偷渡到泰国,在他表叔的玉石工厂里当了一名学徒。由于他生性机灵,且又虚心好学,不久就大致掌握了玉石鉴定及加工方面的基本知识及技艺,所以甚得表叔的欢心。几年后,中国国内正值改革开放的大好机遇,表叔打算在国内开几家分店。因看韦德利是可造之才,且又是在临渝土生土长的,对于环境、人事等方面都比较熟悉,于是便任命他担任了临渝分店的经理。
韦德利确也不负表叔所望,临渝分店开张至今十来年,玉石生意经营得有声有色,资本金及利润也呈逐年大幅增长之势。由于国内连续多年经济迅猛增长,人民生活日益富裕,在衣食住行之余,有一些市民便开始将部分积蓄投资于收藏品,于是韦德利的《清玩》玉石店也就越发红火起来。如今,在本市玉石界,只要提起他韦德利的《清玩》玉石店,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清玩》玉石店位于珠江路最繁华的地段,即便不是双休日,马路上也是行人如织。玉石店的店堂大约有150平米左右,店堂四周的玻璃柜台里及沿墙排列的架子上摆放的各种玉石物件琳琅满目,其中的大件玉雕多为岫岩玉及汉白玉之类的材质,当然也有一些其它材质的小件摆件、挂件、饰品之类的物件,如蓝田玉、独山玉、和田玉以及翡翠等等。
《清玩》玉石店还有两件所谓的镇店之宝,当然全都锁在经理室里间的保险箱里。那是两件极其珍贵的宝物:其中一件是一块战国时期的玉龙,另一件是一个良渚文化时期的玉琮。那两件宝物一般人是无缘得见的,许耕石却曾有幸见过几次。
那玉琮呈鸡骨白色,长约18厘米,宽约6厘米,外方内圆,中孔贯通,外饰扉棱,并刻有细密人兽纹,由浅浮雕和阴刻细密纹做成。据专家称,良渚文化所独具的阴刻纹是由极细小的尖利器重复刻画而成,每毫米之内,刻纹竟达四根以上!据考证,在那尚无金属工具的年代,那刻纹大概是用鲨鱼牙齿的尖峰刻画而成。据说,在5000年之前的良渚文化时期,玉琮既是一种祭天礼器,也是持有者等级与权力的象征。
那第二件宝物是一块玉龙,据说出自战国时代。那玉龙是用一块间杂赭黄色的青玉琢成,那正是战国时期的常用玉材。整个玉龙长约28厘米,呈扁平状,两面刻纹对称。玉龙呈回首弯颈状,造型曲折生动。身躯边沿琢弦纹,内饰浮雕及勾连纹。
这两件宝物是一个不知名的年轻人四年前卖给店里的,当时接待他的就是本店的玉石师傅傅艺才,他一眼就看出那都是真品,而且全都是大开门的物件。傅艺才激动非常,立即就找来经理韦德利。那年轻人好像是急等钱用,而且也不太懂得那两件宝物的真正价值,所以韦德利给出的价格远远低于当时的市价,仅以16万元就成交了。而按照当时国际上类似古玉的拍卖价格,傅艺才估计至少应值80万至90万元人民币!那年轻人走后,傅艺才看着他喜滋滋地远去的背影,还着实为他惋惜了一番。后来,那战国时期的玉龙和良渚玉琮曾由国家级的专家进行了鉴定,确为真品。
凡是略懂得些玉石常识的人都知道,那两件宝物的任何一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据估计,它们如今的价值总计可超出三百余万元,甚至有人估价为四百万元以上!而且近几年还在逐年大幅升值之中!
韦德利的表叔得知此事后,欣喜非常,将表侄大大夸奖了一番,并希望表侄能尽快将这两件宝物送往泰国,让他一饱眼福。可是,这两件玉器已经超出了普通玉器的范畴,因为它们都是几千年前的东西,应该属于文物,而且还应该是国宝级的文物。我国海关对于文物出口有严格规定,凡是1795年之前的文物都禁止出口。更何况那两件玉器都是几千年前的珍品,当然是绝对禁止出口的。既然如此,那表叔也只能望洋兴叹了。他命表侄将这两件宝物好生收藏,至于今后如何处置,待他日后回国时再作抉择。
由于店堂内大量的玉器价值不菲,况且保险箱里还存有这两件了不得的宝物,因此安全问题就显得尤其重要。店堂的大门共有三道,最外面的一道是卷闸门,当中一道是钢制防盗门,最里层则是厚厚的木板门。尽管防盗设施已经非常牢固,但如果夜晚没有人看守也未必可靠。因此,店内的所有人员除了经理韦德利和他的老婆(她担任玉石店会计)田小芹外,其余的8名职工就分成两人一组轮流值班,今天晚上正好轮到许耕石与另一位职员傅艺才一起当班。
傅艺才原先是国营商场珠宝柜台的员工,当初《清玩》玉石店开张时曾公开招聘一批有经验的师傅,由于待遇比国营商场优厚得多,所以他就跳槽过来了,一干就是10年,算是店里的老职工了。傅艺才今年38岁,为人正直宽厚、谨小慎微,性格十分内向,平时不苟言笑,但工作起来却十分认真。由于他在珠宝鉴定方面极有经验,平时许耕石经常向他请教,所以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师傅,两人关系自然就比较密切。因此,他们师徒二人总是要求排在一起值班。
许耕石拿起电话,从电话那头传过来妻子那慌慌张张的声音:
“老公,你快点过来吧,我被车撞了,现在在第一人民医院……”
许耕石闻讯,大吃一惊,连忙从折叠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刚才的电话铃声把傅艺才也吵醒了,他从单人折叠床上欠起身子来迷迷糊糊地问道:
“是谁的电话呢?”
“老婆被车撞了,我必须去一下,店里的事情就拜托师傅您了!”
第二节
许耕石乘出租车即刻赶到市第一人民医院急诊部,远远地一眼就看到妻子吴翠云正躺在病床上咿咿呀呀地哼着呢。小两口刚结婚一年,见爱妻如此痛苦模样,许耕石的心都要碎了。听妻子说,刚刚已经进行了X光检查,马上要动手术。她刚才听放射科的医生说,好像是左侧小腿的腓骨断了。
许耕石一边哄着妻子,一边细问原委。
吴翠云是宁海路上《缘聚》酒吧的服务员,每天晚上11点以后才能下班。今晚由于来酒吧的客人比较多,直至11点40分左右才收拾完毕走出店门。由于从《缘聚》酒吧到他们在玉溪巷租住的公寓并不远,步行只需20分钟即可,所以她平时若没有什么特别的急事,总是宁可步行回去。今晚反正老公在玉石店值夜班,回去后也是她自己孤身一人,所以就干脆慢悠悠地走着。当她在宁海路与玉溪巷的交叉口转弯时,突然从侧后方冲上来一辆轿车,猛地将她撞倒在地,而那辆车则一溜烟似的跑了。她忍痛掏出手机拨了120,这才被送来第一人民医院。
“你看到那辆车的牌号了吗?”许耕石连忙问道。
“事发匆忙,我又如何能够看清那车的牌号呢?我只知道那是一辆红色桑塔纳出租车,那牌号的最后一个数字好像是3。”
许耕石也顾不得再问其他情况了,在医院里跑上跑下为她办理了许多手续,又等到她做完接骨手术后被安排到骨伤科病房,继而又好生安慰了一番,这才告别妻子赶回《清玩》玉石店。
回到玉石店,估计傅艺才还在熟睡,还是尽量不要吵醒他吧。他掏出钥匙轻轻地打开三道大门,踮着脚走进店内,却发现傅艺才并不在店堂之内。许耕石心中吃了一惊,暗自思忖道:“只剩下他一个人值班,他怎么竟独自溜走了呢?可是,如此深夜,他又是到哪儿去了呢?”
许耕石环顾了一下四周,所有柜台及货架里的玉器物件都好好儿的摆放着,特别是几件较贵重的东西也都锁在玻璃柜台里呢,看来一切都安然无恙。他又推了推经理室的门,那门也是锁得好好的。或许,师傅是到什么地方去吃点儿东西了吧,可能一会儿就会回来的。因为师傅有十二指肠溃疡的毛病,上腹部常感到疼痛,但只要吃点儿东西,疼痛就会立刻缓解的。他看了看挂钟,现在是凌晨3点钟,还是再睡一会儿吧。
但是,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妻子好好儿的在路边走着,怎么会就被车撞了呢?难道是那出租车司机喝醉了酒?否则在空空如也的马路上怎么会撞人呢?虽说是及时动了手术,但不知道会不会落下些微的残疾,今后走起路来会不会一瘸一拐的呢?连车号也不曾看清,找谁索赔呢?虽说是已经知道是尾号为3的红色桑塔纳,但尾号为3的红色桑塔纳多着呢,到哪儿去才能找到那真正的肇事车辆呢?
他转而又想道,师傅究竟是到哪儿去了呢?按理说,凌晨3点钟他不应该是去吃宵夜的呀,附近的几家小吃店夜里好像都不营业呀。那么他会到其他的什么地方去了呢?难道是身体不适,去看急诊了?也不对,他平时除了十二指肠溃疡的毛病之外,从未听说有过其他什么毛病。他掏出手机,拨了傅艺才的手机号码,对方关机。
要不然,就是他回家去了?因为以前也曾屡屡发生过值班者私自回家的事情,只要还留一个人在店里守着,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现在要不要打个电话到他家里问一下呢?
还是不行!如果他真的回家了,现在他们一家三口正在熟睡,打电话过去势必会将他们的好梦惊醒,自己岂不是成了惹人讨厌的家伙?还有,万一傅艺才根本不曾回家,老婆又得知他并不在店里,岂不是又要生出许多遐想?万一疑心师傅与别的什么女人有私情,那还了得?
许耕石在床上默默地思考着,又躺了一会。再朝那挂钟看了一眼,已经4点10分了,师傅仍未回来。许耕石已经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不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吧?
他立即想到要不要打电话报告经理,但是他几乎是立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能报告经理,如果经理知道此事,傅艺才将背负着值班期间私自离岗的责任,这月的奖金就没了!自己岂不是对不起他了吗?或许再稍等一会儿他就会回来了呢?难道他真的有个红颜知己?趁今日独自一人,便暗度陈仓,悄悄地约会去了?反正天亮前他肯定是会回来的,怕什么呢?
想着想着,他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他猛地惊醒过来,天已经大亮了,一个店员已经来上班了,正在店门外面震天响地敲着大门呢。他猛地跳了起来,四下一看,仍不见傅艺才的踪影!他立时吓得脸色煞白,只觉得冷汗从头发根里渗了出来。
许耕石赶紧打开三道大门,此时另几名店员和经理夫妇也已经到门口了。经理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板着面孔径直朝经理室走去。两分钟之后,从经理室里,传出了声嘶力竭的尖叫声,大家一起冲进了经理室,只见经理瘫坐在经理室里间的地板上,他面前保险箱的门大开着,可是,那里面已经是空空如也,什么东西也没有了!
许耕石只觉得眼前一黑,不得了了,闯大祸了!那两件宝物被盗了!
“赶快报警!”韦德利嘶哑着声音吼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