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出的苦参汤在罐子里翻滚了良久,热气儿熏得禄为也是一脸苦。
有心栽花,花不开。
只是有得必有失,只要那株花能在肥沃之地生长,能日日享受雨露阳光,他也就心满意足。也许只有这样,这个小圈子才不会因为多了一枝美丽迷人的花儿而被扰乱。
既然美人与挚友不可兼得,他宁愿退而为守,周旋其中。
四人青春正好,何不极尽欢愉,以守长谊?
想着,禄为舒开眉心,将苦参汤倒进碗里,给阿哥端过去。
李新站在外面迟迟不进门。
这么尴尬,不知进去该干嘛。刚刚一时高兴,揪了禄儿就跑,现在倒好,站在门外不知该往哪去。
正想着干脆到亭子里去坐坐,却只见禄儿端着碗走过来。一时,李新进退不是。
自己这到底是在干嘛?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儿!
得了吧,亏不亏心,她此刻的心跳没有说谎。
“诶?新儿怎么站在门外?”
“在等你送汤过来呢。”李新找一借口。
“好罢,咱们进去罢。”
两人前前后后进门,走到床前。书祥就在一旁的小桌边坐着。
“已经睡死了,等他醒时再喝吧。”书祥呷着杯中茶,道。
“等会儿就凉了。”禄为说。
“他又不是女人,怕什么凉。”
禄儿这倒没听明白,李新却是立马明白过来……书祥真是够了。
“喝酒伤胃,汤再凉了,岂不是更伤胃?”禄为傻乎乎道。
“他没那么娇气,喝这么点酒就醉,以后得好好给他练练。”
站立一旁的两人一头黑线……这真是亲哥呀!
“别的亲友都劝人少喝酒,书祥哥倒好,还要让阿哥多喝酒。”
“男子汉行走在外,没点量怎么行?”
“书祥哥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指教阿哥的?”禄为边说边端着汤走到桌边坐下,笑嘻嘻的。
“不过是他太招人嫌。”书祥垂下眼睑,继续饮茶。
“那可不是,”禄为摇摇头,道,“明明是书祥哥爱阿哥爱得深沉!”
“别笑,看你那模样。”书祥嫌弃地说,“我是正经男人,不搞断袖。”
“我未曾说过这样的话,书祥哥怎么先承认了?”
李新坐在床边,看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倒也乐呵。
猛的,身后的永璜坐了起来,那床的动静,吓了新儿一跳。
只见永璜指着虚空,闭着眼,委屈巴巴的,道:“书祥!不准欺负本阿哥!”说罢,又直直倒下去。
原来是做梦,不过这反应太大,众人笑起来。
真是难为阿哥了,睡觉都这么怕书祥。
“哎,书祥哥到底对阿哥做了什么,难为他都做噩梦。”
“刚刚那一跳,可吓死我了。”说着,李新还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乾隆三年贵州苗乱,张广泗讨平;四年七月额驸驻兵鄂尔海西拉乌苏,分驻他地,防范准噶尔叛乱;同年十月,允禄、弘皙革职削爵;五年二月,与准噶尔部议和成功,四月斩御史褚泰。
以此种种,到现在已是乾隆八年,当今皇上已经处理了许多大事,总结来说,依然是内忧外患局面,只是相对于其他某些朝代,并不太严重。”书祥一一分析着。
“边境犯乱,历朝历代皆有,要想保持太平,这个就只能缓和,并不能完全消除,否则就会有大战乱,那么又将是民不聊生的局面。”禄为道
书祥:“当今皇上朝政初立,自然不太推崇此时作战,虽然他内心实则好战。”
“而内忧大抵就是贪官污吏甚多,结党营私者横行,导致政治污浊,从上至下。而那些官员虽贪厌,却也是对自己的职务最清楚的,若一时要拔除,估计大半个朝堂都会没了,皇上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一旦换血,就是大换血,没有足够的把握,谁也不愿冒这个险。”李新插上一句。
“况现在皇上皇子寡少,三年时,皇储永琏就病殁,如今宫中要说有点希望的,就永璜和永璋了,只是永璋过于年少,且其心性,说到底不如永璜。”书祥。
“嗯?书祥,永璋年幼,少不更事,心性未全。你只与永璜熟识,怎还了解永璋?”李新问。
据她所知,永璜并不是爱在背后说人品性的人,况还是这种评价。
“只因我与你有相同目的。”书祥看着李新说。
所以他才会派人留意其他皇子。
难道这就是他突然热于管教永璜的原因?
这倒也说得通。看来书祥的野心真不小。
且他阅历多,识人广,心性又稳,如说他要辅佐永璋,她还真不一定能斗得赢,况且有时也发现他有过人的智慧。
所幸两人目标一致。
“你们俩什么时候达成一致了?”
禄为有些不解地问。
两人齐齐看向他,道:“英雄所见略同。”
禄为看着这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摇摇头,甚是无奈。
“本就有了一个越来越不容易琢磨的人,现在又多一个,有两位大神相助,永璜想不称雄都不行啊!”
“只有我俩怎么行?禄儿也得加入我们。”李新对他说。
“是呀,我怎能放我的智慧弃你们于不顾呢?”他笑道。
“可是书祥似乎有很多秘密瞒着我们。”李新微微皱着眉。
“新儿难道不是?”
好罢,既然这样,那谁也别说,毕竟她的秘密,也不是能说的。
“书祥哥能有什么秘密呀?我倒是没看出来。”禄为笑道。
李新说:“我开玩笑的,别当真。”
书祥只是笑笑。
高深莫测的人不是因为他说了多少话,反倒是因为他不怎么说话,往往只是笑笑。
屋子里顿时一片安静,禄为看着另外两人,似乎堵着什么话没说出来,良久,他终于开口。
“难道我们不该有什么计划吗?”
“随机应变,计划赶不上变化,有目标就行。”
“对。”李新附和书祥的话。
“哎!”禄为拍拍椅子扶手,一时倒也不知该说什么了。高手出招,真是毫无轨迹可寻呐!
“也不知阿哥什么时候才醒。”
李新看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永璜。
“早知他酒量这么差,就不灌他了。”
“灌,当然要灌,以后喝酒的时候还多着。”书祥说,随即起身,要出门的模样。
“诶?书祥哥,你要去哪?”
禄为问。
“去外面走走。”
“我也要去。”
“那我就留在这守着阿哥罢。”李新说。
“不用,叫人过来守着就是。刚吃了午饭,又喝了些酒,出去转转。走吧,一起。”书祥转头对着两人说。
“好嘞。”禄为一下子起身,抽出腰间的折扇就跟上去。
李新回望一眼永璜,也跟着出门。
来了这么久,这毕竟是第一次正正经经逛清朝街道,可以好好看看了。
很寻常很古朴,这感觉,就像在自家周围逛一样,也没有多大不一样,想必是她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想必是她的心理准备已经做好。
街上有叫卖声,来来往往的人。
这里毕竟是京城,就在皇城外,人总是多的。
“这里好像会分八旗,是怎么分的?”李新问。
“正白、正黄、镶黄旗,都是由皇帝亲领,称上三旗;而镶白旗、正红旗、镶红旗、正蓝旗、镶蓝旗都是下五旗,由诸王贝子贝勒分统。”书祥回答。
“所以这个分配大抵是看统领是谁?”
“对。”
“且八旗也分满八旗、汉八旗和蒙古八旗。
最初满八旗和汉八旗、蒙古八旗是不太一样的,后来都统一了。皇太极时期,部分汉人被编兵,用白镶皂旗帜,即镶黑边的白旗,为与满八旗分开。”
“所以禄为他们是什么棋?”
“我祖上跟皇太极作过战,是正白旗。”禄为回答李新说。
“我家是镶黄旗。”书祥说。
“表面上的汉族与满族并没有什么区别,实则里面弊病颇多,所以才有杭世骏一事。”李新道。
“嘘!”禄为立马给她示意让她别再说,他说,“这事可不能在外面说。”
“杭世骏一事?”她问。
他摇摇头。
是满汉待遇不同一事。
“听说宫里在张罗选妃的事儿。”禄为说。
“选妃难道是在十月?”李新问。
“不过是看皇上心情罢了。”
“而且这规矩也是皇上定的,五年的时候就说,若是没经过选秀的,就算到了二十岁也是要去的。”说到这,两人齐齐看向李新。
两人又相视一望,眼神交流着。
新儿是无户人员!到时候若一户一户查,难道还要把她送出城,或是把她藏在城内某处?
反正瓜尔佳府和李府是不能留的,一个是镶黄旗,一个是正白旗,两旗都会成为重点选访对象。
“客栈?”书祥看着禄为,这样问一句。
“嗯!”禄为点点头。
“诶?你们俩在说什么?”李新此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