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都含笑看着永璜,看他又要搞什么怪乱子。
永璜很是急躁,他们怎么就能有那么多诗书在肚!
想了老半天,永璜急中生智。
“斜……斜,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哈哈哈!”一对上,永璜就大笑起来,干脆背完了张若虚的整首《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最后一句“落月摇情满江树”,更是喝得树叶晃动。
“永璜真是喝多了。”禄为笑道。
“我扶他进屋歇着。”书祥起身说。
李新一并起身,道:“我帮你。”
“那我去给他熬点苦参汤。”禄为也起了身。
三人各务其事。
“想不到永璜这般重。”帮忙抬永璜的李新发出这样一句话。
“永璜还在长,一年一个块头,新儿别用力,我来就行。”
书祥抬起他,新儿只在一旁稍稍扶着。
将他放在床上后,书祥一看他的被褥薄了些,便道:“永璜醉后身子易发凉,我去给他找床轻暖的被子来。”
“永璜经常醉吗?”李新问。
“那倒不是。”
说罢,书祥就已跨出门。
那他怎会知道永璜醉后身子易凉?这种事应该是很亲近的人才会知道,比如说大勇。
虽说书祥和永璜也亲近,但永璜怎么看都不像在外会醉饮的人,毕竟在天镇县,她也看出来了。
那书祥如何得知?难不成是大勇告诉他的?可是大勇出于什么原由会把这事告诉书祥的呢?
新儿想着先将就着把他身旁那被子给他盖上,于是便趴过去拿被子,只听得永璜那头喃喃细语:新儿……新儿……
李新顿了一下,又继续手里的动作。
忽的,一双臂环抱住她,将她紧紧按在自己身上。
“新儿,身上什么味儿啊,好舒服。”
说着,永璜还泛起一抹贱贱的笑。
“阿哥,你这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李新本想动弹,可是自己上身某个软软的玩意儿会蹭着他的胸膛……想想还是算了,便只能用言语要挟。
“没醉……”好罢,听他这么说,想必是醉了大半。
“阿哥,再不放开,书祥等会儿进来就要打你。”
“哼!哼!”永璜连哼两声,瘪着嘴把她抱得愈加紧力。
“别拿书祥压我!不准!”
“那你把我放开。”
“不,我不!”
他继续自顾自说:“书祥,为什么书祥哥要那样对我!”说着说着,还好似要哭了一般。
“有时候对我很亲切,有时候又很严厉,像哥哥又像朋友。除了大勇,实际上,我跟他最亲了,有时候甚至比大勇还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后面他还断断续续说了些什么,新儿没太听清。
大抵就是说他有多依赖书祥,属于“又爱又恨,相爱相杀”那种。
说着说着,永璜的手就开始不自觉,在她背上游走着。
“喂!阿哥!你干嘛呀你!”新儿挣扎着,又不敢太大声,免生让人误会了什么。
永璜似乎什么也听不进,一个翻身将李新压在身下。
被子也没给他盖上,这下倒好,两人之间只隔着衣服。
永璜身上酒味很大,李新微微皱着眉。
“阿哥,书祥来了,书祥来了。”
看来真是要睡了,永璜一头倒下,听见书祥的名字也没了反应。
这孩子真是太沉,李新手无缚鸡之力,压根儿推不开。
等会书祥或是禄为进来看见就尴尬了,这可怎么办呀,要把人急哭。
想什么就来什么,这时门开了,果见书祥进来,抱着一床被子。
李新一下子急了,脸泛起红晕,只见书祥似笑非笑地走过来。
李新辩解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发生。”
“我知道。”说着,帮忙把永璜抬起来。
李新一起身,就立马站到了一旁去。
身体被压过的感觉好一会儿才散去。
书祥给他盖被子,屋子里一片安静。
“禄为怎么还没过来呀,我去看看。”只是为了找托词离开。
“他应该在小厨房。”书祥对着她小跑开的背影说。
他笑笑:还很单纯。
左拐右拐到小厨房,禄为正在给永璜熬着苦参汤。
“诶?新儿,你怎么来了?”禄为一见她,就道,又见她发丝松散,便说,“新儿头发有些乱。”
李新“哦”一声,忙不迭地整理整理头发。
“禄儿,书祥跟永璜关系好到什么程度?”
“特别好,书祥老爱管教永璜,永璜爱他敬他也惧他。”说着,禄为就笑了。
“永璜在外经常喝醉吗?”
“不啊,据我所知,在外基本不沾酒,更别说醉了,今儿要不是新儿逼着,就更不会。”
确实,永璜也没喝几杯酒醉了,酒量很小。
“书祥经常跟永璜单独待一块儿?”
禄为一听,又笑,道:“怎么可能!永璜那么怕书祥,大多数时候躲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经常单独在一块儿,我们仨都是在我家相聚的。”
“那禄儿可否知道永璜有醉酒后全身发凉的症状?”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李新点点头。
“怎么了,阿哥现在不太舒服么?”
“还好,没有大碍,书祥在旁边照顾着。”
“哎!书祥哥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
“你说,书祥为什么这样对永璜。”李新笑道,似打趣一般。
“对呀,你说,他俩会不会是亲兄弟,哈哈!”禄为也玩笑道。
李新一听,心中不禁冒出一个念头,书祥会不会真是永璜的亲哥哥?只是遗落民间,而永璜并不知道。其母富察氏本与当今皇族有所关联,要说有这层关系,倒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可是,就算她眼睛再瞎,两人长得也一点都不像呀!
这个书祥,到底是谁,他到底有几重身份?
先是与那帮救她的蒙面人,后是与永璜,他跟他们真正的关系,到底是什么?
罢了罢了,若真容易看透,她早就看出无误端倪。
“这苦参还有几时熬好?”
“再过两炷香时间。”
禄为一边烧着火,一边看着汤,李新在一旁发呆。
“其实啊,说起书祥哥,也怪!”
“嗯?”新儿回过神来,看着他,等他继续说。
“书祥才刚见永璜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只是老爱欺负他,但是说到底永璜是阿哥,书祥哥也不敢太过逾越,不知从哪天起,书祥哥看永璜的眼神儿就不太一样了,然后管阿哥就管得多了。”
“从哪天起……那天发生了什么?”李新只是在小声自言自语,禄为反倒是听见了。
“不知道呀,我也正莫名其妙呢。”
“啊?禄儿,我这么细声儿说话你也听清了?”
真是不可思议。
禄为笑道:“从小耳朵就能听得远,爹叫我顺风耳。”
“敢情李夫人再生一个,就是千里眼。”
两人都笑了。
“那我家岂不是祖上积德?”
“书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要说以前呀,就是个头脑精明的商人,仗义疏财,且耿直,待友亲恩。”
“难道现在变了很多?”
“只是越来越让人猜不透,他以前很随意,现在似乎总有一点在克制自己的意思,仿佛一夜之间,长了几十岁。”
“哦,还有呀,”禄为继续说,“以前书祥哥和永璜打打闹闹,更像同龄人,现在对待永璜,倒更爱管教指导了,活生生的慈父形象。”说着,禄为又笑了。
说到底,都是书祥对永璜的态度变了,只是这其中原由不明了。
“书祥不是常年在外经商么?”
“对啊,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叔叔走南闯北了,还请了一个教书先生随时跟着。反正这是书祥哥告诉我的。”
“那为何好似书祥和阿哥在一起的时间很多?”
“对呀,书祥哥以前是常年在外的,只是近两三年就常在家中,生意上的事大部分已经交给几个可靠的人。”
“几个可靠的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从没见过,也不知名儿,只是听书祥哥偶然提起过有这样的事。”
“好罢。”
“诶?”禄为蹲在汤壶旁,揭开盖子看了看,又抬脸看她,道,“新儿怎么问了这么多关于书祥哥的事儿呀?”
光是看禄为那八卦的笑,李新整个人就不好了。
“禄儿,明人不说暗话,你也别那样看着我笑,只是初来乍到,多了解你们一点总是好的,况且你和阿哥都好琢磨,反倒是书祥让人看不透。”
“照这样说,我和阿哥倒是馒头……表里如一。”
“馒头多好呀。”
“馒头虽好,却总不及馅儿饼那样招人喜爱。”说着,他看了看李新,又低头搅弄苦参汤,微微笑着摇摇头,笑中竟有些苦味,不知是否是被苦参汤的热气儿给喷的。
“各有各的好处,没必要非得将两者拿一处比较。”
“只是有心人偏爱馅儿饼。”
“嗯?”李新只听得话里有话,就笑了起来,道,“难不成有人不爱禄儿这个白白净净的馒头?哈哈。”说着,还凑进去揪了一遭他的嫩脸,没来及看他反应,就笑着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