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也许是人逃避现实最好的方式。在那里，你可以一直沉浸在所希望的环境里，只是梦总会在某一刻醒来。
1
林曼华入职已经一个月了。她当初应聘的不是广告策划的岗位，让韩江雪强拉到了四组后，她也只能做些幻灯片或者像资料分类之类的琐碎工作了。不过，不服输的她，在完成了韩江雪交代的工作后，总是抽出时间，研究以往的广告策划案例。
林曼华的努力和韧性，韩江雪都看在了眼里。加班研究策划案例，追着李响问东问西……这些场景在韩江雪的脑海里像蒙太奇片段一样汇聚在了一起，一个跟她可爱外表和腼腆性格（对别人而言）完全不符的努力上进的形象丰满了起来。还有一点，韩江雪也不得不承认，自林曼华来了四组后，原本杂乱无章的办公室和大家自由散漫的作息改善了不少。这一个月来，韩江雪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到了下班时间，同事们陆续离开了公司。韩江雪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去英语培训班。他看到林曼华在办公桌前，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就走了过去。
“林曼华，还不走吗？晚上还要上课的！”
“走不了啊！还有一堆资料没有整理出来呢！”林曼华忙着自己的事，没有抬头。
“那你晚上的课不上了？”
“韩总！你给了一大堆工作，我哪有时间去上课啊？”林曼华语气中似乎多了一丝埋怨，但依然没有抬头。
“我让你整理往年的资料，是为了让你尽快熟悉我们的业务。你现在还不能做策划案，当然要多学习了！”
“所以我在加班加点学嘛！”林曼华有些不耐烦。
“好吧！我过来只是提醒你，小姑娘不要加班太晚，资料可以拿回家看的！”林曼华的态度让韩江雪觉得异常尴尬。
“哟！今天怎么变大好人了？你不会是想泡我吧？我虽然现在没时间找你麻烦了，但并不代表我对你有好感。本姑娘可不喜欢老男人，所以你趁早死心吧！”林曼华得意地翻着白眼。
“你想太多了吧？我也对双重人格的你没有丝毫兴趣！”韩江雪忽然意识到，眼前的林曼华依然是他的麻烦制造者，“哎！我也是发善心发错了人！行了！不打扰你了！走了！”
“不送！”林曼华在口舌上占到了便宜，不过她依然低着头忙着自己的事。
从第一次见面起，韩江雪就总是为林曼华破例做一些事情，很多时候，他自己都不理解为什么会那样做。弗洛伊德说过，人的很多行为，其实是由潜意识决定的。很久没有主动接触过女孩的韩江雪，似乎不太理解自己的潜意识要干什么。
晚上九点半，为拿落下的家门钥匙，韩江雪又回了公司。刚走到公司楼前的广场上，他就看到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和林曼华拉扯着。
“放开我！傅新！我告诉你！我不想再见到你了！”林曼华极力想甩开那男孩的手。
“小华！以前都是我不对！我现在改了！”那个男的还抓着林曼华不肯放手，声音里满是恳求。
“你改不改都与我无关！放开！”林曼华使劲拽着自己的手。
“小华……”那男孩想强行把林曼华搂住。林曼华挣脱出一只手，然后一巴掌甩到了那男孩的脸上。
“啪！”这响亮的一声，在一边的韩江雪也听得清清楚楚。
“好话说不听是吧？贱女人！”那男孩显然被激怒了，大吼一声，一把揪住了林曼华的长发往一边一拽，林曼华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男孩依然觉得不解气，走到倒地的林曼华身边，一巴掌打下。之后，就是林曼华一声凄厉的惨叫。
韩江雪起初以为林曼华是和男朋友在闹别扭，他正准备离开，就看到那男孩把林曼华拽到了地上。他也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飞起一脚就把那男孩踢开，随后拉起了倒在地上的林曼华。
“没事吧？他打你哪了？”韩江雪看了看林曼华的脸。泪眼婆娑的林曼华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抽泣着。
“你他妈是谁啊？找死吧！”那个男孩恼怒着，一边骂一边快步过来，伸手就要打韩江雪。韩江雪根本就没有给他靠近的机会，又一脚把他踢开了。
那男孩疼得大叫一声，疯了似的又冲了过来。韩江雪怕他再伤害林曼华，就退后一大截，和他扭打在了一起。本来韩江雪身材高大，那男孩占不到便宜。可不知从哪儿又冒出两个拿棍子的男人加入了战局。这下韩江雪吃了大亏，身上和头上躲闪不及，硬是挨了几下。眼看势单力薄，再拖下去还要吃更大的亏，韩江雪眼疾手快，从旁边抓起一辆自行车扔向那三个人，然后跑到林曼华身边，抓起她的手就跑向公司大楼。
在冲进公司大楼的保安室，反锁了门后，韩江雪马上报了警。他的电话还没打完，那三人已经站在保安室门口了。保安室的门是玻璃的，屋里上夜班的保安大爷吓得一脸惊恐。韩江雪摁响了大楼的警报，然后又拿起保安室里的警棍，准备应付随时可能冲进来的三个人。那三人让警铃声唬住了，暂时没有破门而入。
刚才那个打林曼华的男孩又走了过来，说只要林曼华出来就没事了。韩江雪只是冷笑了一下，把林曼华挡在身后，紧张地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僵持了二十分钟，大楼外警灯闪烁，那三人才骂着跑开了。韩江雪紧绷的神经也一下子放松下来，这时，他才感到身上一阵阵的疼痛，刚才那几下，似乎打得不轻。
“对不起！韩……老师！你……没事儿吧？”这时，早就止住了哭泣的林曼华才说话。
“你说呢？你招惹的人，可够厉害的！”韩江雪疼得咬着牙。
警察走进了公司大楼，韩江雪打开保安室的大门迎了上去。应付完警察的盘问后，他带着林曼华上了车。
“你先去医院还是回家？”韩江雪回头看着低头不语的林曼华。
“去医院吧！看看你伤哪儿了。”林曼华无力地说着。
“我的身体自己知道，没那个必要！还是看你吧！他伤你哪儿了？”韩江雪逞强地说。
“我没事！”林曼华又低下了头小声说。
“那我送你回家吧，时间也不早了。”
“我不回去！他可能……在我家等着我呢！”
“那你要去哪儿？”
“哪儿都行！只要不回家！”
“哎！你们这些90后啊！我可没时间哄你，你要是不想回家，我就带你去我家了！”这句话刚出口，韩江雪就觉得不妥了。
“也好！走吧！”林曼华没有丝毫犹豫。
林曼华的回应，让韩江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看着林曼华无助的样子，韩江雪只能轻叹一声，然后开车回自己家。
一路上，林曼华只是看着车窗外沉默着。到家后，韩江雪给林曼华倒了杯水，林曼华并没有接。韩江雪把它放到了茶几上。
“那个男的是谁啊？”韩江雪坐到了林曼华对面，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可林曼华依然没有说话，鼻尖一酸，眼里渐渐又泛起了泪光。
“哎，算了！我也不该问这些！”
看着楚楚可怜的林曼华，韩江雪想安慰她一下，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盯着低头不语的林曼华，渐渐地，她的样子在韩江雪的脑海里，和多年前小倩的样子重合了。
那年，也是这样一个晚上。小倩嘤嘤地哭泣着，韩江雪心疼地将她揽入怀里，小倩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一会儿，她打累了，又扑在了他的怀里，继续哭着。韩江雪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淡淡的幽兰香……
忽然，韩江雪也想将眼前的林曼华揽入怀里安慰一下。可是他知道，这个女孩不是小倩。他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为了让自己不再乱想，韩江雪走到了镜子前，开始查看自己的伤情。他脱去衬衫，看到肩上和侧腹都已经瘀青了。阵阵的剧痛感，在他大动作脱去衬衫时袭来。
“啊……”没有思想准备的韩江雪，让突如其来的剧痛弄得低哼了一声。这一声，让一直沉默发呆的林曼华看向了韩江雪。
“你的……伤！”林曼华起身，走到了韩江雪身旁。她原本想看看韩江雪被打伤的地方，却在他背上和左臂上看到了两道长长的疤。背上的刀疤很深，让人第一眼看去就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里。
“没多大事！过几天就好了！”韩江雪见林曼华走了过来，有些尴尬，准备穿上衬衫。
“你救了我，还受了伤！让我先帮你冷敷一下吧，这是我欠你的。这样我也好受点！”林曼华说完，到卫生间去打水。
“我自己敷吧！”韩江雪看着端水走过来的林曼华。
“还是我来吧！总是找你的麻烦，今天又害你受了伤……”林曼华温柔的声音中，还带着些许哭腔，“我真的过意不去了。”
这是林曼华第一次用温柔的态度对待韩江雪。她的突然转变，让韩江雪多少有些不适应。而面对拿着毛巾要帮自己冷敷的林曼华，韩江雪更是觉得不自在，他像死机了一样呆呆地僵在了那里。
“一个大男人怎么怕成这样。来！转身坐下！”林曼华因为刚哭过，声音比平时更温柔了。
“我……我不是怕……随便吧！”韩江雪心里有些抗拒，但还是照办了。他虽然见过林曼华平时对别人的样子，但他依然不敢相信，这个可爱体贴的女孩，会是平时那个骄蛮的林曼华。过了一会儿，他感觉林曼华手上的动作变慢了。
“每一次的希望，换来的都是绝望，每一次想要被呵护，等到的却是更大的伤害！我只是装作坚强，其实……”林曼华轻轻擦着韩江雪的肩，眼神却涣散着，她沉浸在自己的伤痛中了。
“你……只是还没有找到那个愿意呵护你的人！”
“得了吧！男人都是自私的。”自言自语让韩江雪听到了，林曼华有些不好意思，手不自觉地就碰到了他背上的刀疤。
“你……这刀疤……”林曼华好奇地问。
“以前……为一个女孩留下的。”
“你女朋友吗？”
“是前女友。”
“那她现在……”
“在美国留学。”
“哦。我听李响说你一直没有女朋友，难道就是因为她？”
“呵……”韩江雪只是轻笑了一声。
仲夏夜的微风，轻柔地从窗外吹来，也带来了一丝淡淡的香味。这味道和小倩身上的幽兰香是那样相似。这似曾相识的味道，让韩江雪有些迷乱了。他转身想要寻找这香味的来源，却发现香味是眼前这个女孩身上的。借着客厅里昏黄的灯光，林曼华的身影，又一次和小倩在韩江雪的眼前重合了。
小倩！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韩江雪因伤痛而封闭的心，似乎因为林曼华轻柔的抚摸，渐渐被打开了。他能确定地感受到那种动心时的悸动，八年前初见小倩时心痒痒的感觉。此时的韩江雪，分不清眼前的女孩，是温柔的林曼华，还是记忆中的小倩，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林曼华用冷毛巾敷着韩江雪的伤处，轻手轻脚。她只怕用力大了，会弄疼韩江雪。她没想到，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伸出援手的人会是他。对这个平时看着冷冷的男人，她有太多误解了。她想再仔细看看这个被她误解的男人，抬头时，却发现他也在盯着自己，那灼灼的眼神，一下弄得她脸上热热的。她难为情地避开了韩江雪的眼睛。那眼波流转中的情感，已经让她心神不宁，而她的手，虽然隔着毛巾，却依然能感受到他重重的心跳……
傅新让她体会了心动的不安和陪伴的幸福。也是他，用拙劣的演技亲手毁了这一切。那痛苦毁掉了她对爱情的一切幻想，她讨厌他，也开始讨厌男人。而眼前这个男人，她能从他的眼神中感受到满是伤痕的爱意。是她的错觉吗？他曾经经历过什么呢？
那晚上，在韩江雪的客厅里，空气中似乎夹杂着暧昧的味道，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察觉到。
2
八年前，初秋的一个夜晚。城市通过绚烂的霓虹，默默地卖弄着自己妖艳的风情。
韩江雪一人坐在公交车的最后一排，静静看着两边的街景。还有几站就到学校了，原本这时的公交车上都会坐着几个同校的学生，韩江雪也能在其中找一两个相熟的聊上几句。不过，那天晚上，公交车上却空空荡荡。
正在韩江雪无聊地看着街景时，公交车站牌处站着的一个身穿浅蓝色薄纱长裙的女孩吸引了他的目光。虽然只一瞥，韩江雪却有种特别熟悉的感觉。
公交车停下，女孩上了车。
昏暗的光线，看不清她的脸，但车窗外的霓虹穿过了她的薄纱长裙，她婀娜的身材和修长的腿隐约可见，这也让她显现出一种朦胧而又带有神秘的美感。
女孩在韩江雪前面坐下，他只能看到女孩长发遮挡下的侧脸。
韩江雪想起了总出现在他梦中的那个女孩。她常随他左右，也常常哭泣。他总想上前安慰，却总也靠近不了，更看不清她的脸。那女孩和韩江雪似乎有些羁绊，却又若即若离。有时在梦中忽然找不到她了，这让韩江雪揪心到梦醒。几年前，韩江雪常做这样的梦，时间久了，他觉得梦里的女孩和《倩女幽魂》里的聂小倩有些神似，就在梦中叫那个女孩“小倩”。自从上了大学，他就再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今天居然在现实中遇到了跟“小倩”如此相似的人，这让他忽然分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了。
怎么会是她？我是在做梦吗？韩江雪轻轻掐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疼痛让他相信自己没在做梦。
不多时，一缕淡淡的幽兰香飘来。这味道若有似无，让人有些捉摸不定，但只是一闻便有种身处草原信马由缰之感。女孩的神秘感，加上她身上这大自然的味道，让韩江雪的心不自觉地骚动了一下。她真的是梦里的“小倩”吗？
马上就要到学校了，女孩起身走向下车门。满是疑问的韩江雪也起身跟了过去。为了解开心中的疑问，他刻意走得离“小倩”很近。
这时，一路开车平稳的司机也不知是怎么了，一个急刹，把车停在了站牌前。女孩一下没站稳，倒向了韩江雪。韩江雪条件反射地抓住栏杆，同时伸手抱住了倒过来的女孩。那女孩的身体，轻柔得就像一团棉絮。伴着软玉在怀的感觉，又是一缕淡淡的幽兰香。
韩江雪有些迷醉，又有些激动，他终于触碰到“小倩”了。从未如此接近过女孩的韩江雪胸口，像突然钻进了几只活蹦乱跳的野兔一般。他觉得自己应该马上松开女孩，但本能又一直拒绝着这样做。
“对、对不起！”女孩赶忙移开了一步，抱歉地低着头。
“没事，没事！”韩江雪也尴尬地移开了一直盯着女孩的眼睛。
感觉都不自在的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车。女孩疾走几步，便消失在了校门口人头攒动的人群中。望着“小倩”消失的方向，韩江雪有些遗憾又有些失落。在现实中，我依然没有看清她的样貌。她是谁？她和在梦里一样又消失了。哎……
“韩江雪！发什么呆呢？还不回宿舍？”刚刚上网回来的室友许鸿阳打断了韩江雪的思绪。
“回！马上回！刚才不是在看小倩嘛！”韩江雪自言自语道。
“小倩？谁呀？你妹妹？女朋友？没听你说过啊！”许鸿阳朝韩江雪眼睛盯的方向好奇地看了看。
“别找了！走！”韩江雪有些尴尬。
“那你还待在这儿干什么？”
“嗯……没什么！”韩江雪不知如何解释。
“你花痴啊？她不是走了吗？”许鸿阳不解地看着还在发呆的韩江雪。
“她……有点不一样！”韩江雪回想着刚刚“小倩”倒在自己怀里的一幕，不自觉地笑了。
“别犯傻了！我才不相信你有女朋友呢！走吧！”许鸿阳拍了一下韩江雪的肩。
“哦！”韩江雪轻应了一声，和许鸿阳一起走进了校园。
还沉浸在回忆里的韩江雪，目光移动到了林曼华身上，身体也渐渐靠近了她。
又跟韩江雪眼神交会了一次后，林曼华就害羞紧张地低下了头。她感觉到了，韩江雪在渐渐靠近，但此时的她，不知道应该躲开，还是就这样任由韩江雪靠近。重重的心跳声，由胸口传遍了全身。因为紧张，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又因为一直在给韩江雪冷敷，这一下重重地捏在了他的伤处。
“啊……”韩江雪轻哼了一声，从回忆中醒了过来，身体也向后一仰。
“呀！我弄疼你了？你……还好吧？”林曼华红着脸，缩回了手。
“没事！没事！”韩江雪轻摇着手，他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尴尬了。
“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想起了一个人！”韩江雪看着窗外，想努力化解尴尬。
“哦？是你前女友吗？”林曼华随口问。
“不是！只是一个朋友……”韩江雪条件反射地否认着，他不愿在别人面前过多提及前女友。
为什么我会在她的身上看到小倩的影子？为什么我会对她有动心的感觉？我是怎么了？我不是一直在等着小倩吗？我……
“哦……”林曼华觉得自己可能问了不该问的事。
韩江雪轻叹一声：“时间也不早了，今天这么多事，你也累了吧？卧室在那边，你去睡吧，我睡客厅。”
“那怎么好意思呢？还是我睡客厅吧！”
“你需要好好休息。别推辞了！”韩江雪把林曼华领到了卧室门口。
“好吧！今天真的谢谢你了，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林曼华又露出了腼腆的样子。
“不用说那些了！今天的事，谁看见了都会帮的。”韩江雪勉强笑了一下，看到林曼华这个样子，他还是有点不习惯。
“晚安！”林曼华轻轻关上了卧室的门。
那一晚，林曼华没有睡着，她一直在思索着自己的过往。情感伤口的再次迸裂，伴着的阵阵隐痛还在。不过，她忽然发现，在自己的思想里，怎么也绕不过一个影子，那个影子似乎就是韩江雪。
3
自那天后，无论白天公司上班，还是晚上英语课，林曼华再也没有给韩江雪出过难题。不过，这对欢喜冤家还是会因为一些小事闹些矛盾，但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转眼又过了两个月，林曼华的实习期满了。早上十点左右，韩江雪就被叫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之前那个洗发水的单子，不是已经谈妥了吗，为什么现在客户又要解约？”总经理恼怒地质问韩江雪。
“我也不清楚。”
“什么叫你也不清楚？这是在回答我的问题吗？这个项目一直是你在负责，出了什么问题，你居然会不知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天下班之前，一定要给我一个解释！”总经理将文案丢到了桌上。
一头雾水的韩江雪走出了总经理办公室，他想不通客户那里出了什么问题。眼下也只有准备一些应急的材料，然后去客户那里了解一下情况了。
回到四组的办公区，韩江雪直接走到了林曼华的旁边。
“林曼华！走！和我去见一个客户！”
“哦？去哪儿？”
“说了去见客户！我现在要去危机公关，需要一个长相说得过去的助理！”
“呵呵，算你有眼光！不过我现在手头也有事啊，你找别人吧！”林曼华冲韩江雪假意地笑了一下。
“我可没时间和你商量！你没看大家都在忙吗？也就是你比较闲。我不带你，还能带谁啊？今天是我对你做评估的日子，这就算你的最终考核了！收拾东西快走！”韩江雪皱着眉头没好气地说，他现在根本没心思和林曼华开玩笑。
“你别仗着要考核我，就以为能对我甩脸色！我告诉你……”林曼华的脾气又上来了，她反击似的回应着韩江雪。
韩江雪把手指往嘴上一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喊大叫，除了破坏你温柔可爱的形象外，没有任何用处！你的生杀大权依然掌握在我手里，今天真的是考验你工作能力的时候了！一会儿希望你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快收拾东西吧！”
“哦……”林曼华愤愤不平，虽然心里依然有些怨气，但还是照办了。
在路上，韩江雪大致和林曼华说了一下自己知道的情况。林曼华不知道，为什么韩江雪要带着自己到客户的公司，不过紧急情况下，能被韩江雪信任，她还是暗暗欣喜的。
到了客户公司，韩江雪和前台说明了来意。前台回应，负责广告的李经理不在公司。韩江雪准备等李经理回来，前台就把他和林曼华安排在了休息室。
时间过去了几个小时，依然不见李经理回来。
“老韩，你似乎被那个前台忽悠了！”林曼华站在休息室玻璃门旁，一直盯着经理办公室。
“老韩？！”韩江雪很诧异，他不确定这个称呼是不是在叫他。
“怎么？对我这个二十出头的人来说，你确实年纪不小了。我总不能叫你小韩吧！”林曼华回头对韩江雪做了个鬼脸。
“随便吧！你想说什么？”韩江雪无奈地咧了咧嘴。他已经很习惯这个90后丫头的无厘头行为了。
“我猜那个经理就在办公室里，只是躲着不见你而已！”林曼华又看向了经理办公室。
“哦？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我盯着经理办公室半天了，那里进进出出有好几个人了！如果他们公司不是副经理和经理在一个办公室的话，那经理多半就在办公室里！”
“呵，你这本事都可以当间谍啦！”韩江雪也站了起来看着经理办公室。
“现在得想办法进去验证一下！”林曼华自信地对韩江雪说。
“这是人家的公司，不能随便闯的，万一你猜错了更麻烦！”
“那怎么办？”
“我们不进去，让他出来好了！”韩江雪想了想，然后笑了。
“哦？老韩，你的笑容很阴险啊！有什么办法吗？”林曼华也笑了。
“什么叫阴险？你上学的时候，老师就教你这么形容你的上司吗？”
“你就是这么教我的啊，韩老师！”林曼华阴险地指着韩江雪。
“别冤枉我，我可没教你这些。不开玩笑了，我的办法成不成，就要看你一会儿怎么表演了！”韩江雪回应了林曼华一个坏笑。
“我？”
“对！一会儿你配合我演戏！你把水杯打翻，然后我就训你，你哭就行了！哭得越大声越好！”韩江雪瞥了瞥桌上的玻璃杯。
“为什么是你训我？刚才在公司你还没过瘾吗？”林曼华不满地噘着嘴。
“这也是没办法呀，这样比较容易引起注意嘛！你就委屈委屈吧！”韩江雪一脸诚恳地安抚着林曼华。
“那你今天对我的评估呢？”林曼华装出一脸委屈。
“过了！过了！”韩江雪爽快地说着。不知从何时起，他在林曼华面前变得没有了原则。
“不行！晚上还要请我吃饭！吃大餐！”林曼华还在趁火打劫。
“好！没问题！赶快行动吧！”韩江雪看着林曼华已经有些头疼了。
林曼华满意地点点头，顺手就把桌上的水杯拨到了地上。
“小林！你干什么呢？马马虎虎的！怎么这么不小心！”随着玻璃杯打碎的声音，韩江雪也马上进入了演戏状态，大吼着。
“韩总！我……”林曼华立刻装出一副林黛玉的样子，韩江雪甚至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泪光。
你的演技是演员级的吧，以前一定学过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无实物表演，这入戏也太快了……韩江雪心里这样想着，但脸上依然是一副怒容。
接待室里这一闹，把周围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韩江雪一边观察着经理办公室的情况，一边继续做戏，训着林曼华。果然，经理室的门开了，李经理也在门口向这里张望着。韩江雪看到了李经理后，马上带着林曼华走出了休息室，向经理办公室走去。
“小林！还不快去擦干净！”韩江雪一边走，一边还在和林曼华演戏。
李经理知道韩江雪看见了他，没法再躲了，也就迎了上来：“哎呀！韩总！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你看你把小姑娘都骂哭了！”
“哟！李经理！你回来啦！我一直等你呢！我这个新助理刚来，手脚太笨！现在的90后，不说不行！”韩江雪装作刚刚看见李经理。
等收拾完接待室，韩江雪、林曼华和李经理重新坐了进去。
“李经理，想必你也知道今天我来的目的吧，是我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为什么突然中止了广告合同？”韩江雪开门见山。
“韩总！不是中止！我们之前只是签了一个产品样片合同，你们完成了样片，至于接下来是继续合作还是找别的公司，完全取决于我们！”
“那样片，贵公司不是很满意吗？为什么不选择和我们继续合作呢？”
“我们是商人，当然希望能以最合理的价格拿到更好的商品。贵公司的样片我们很满意，不过广告的制作和投放的价格，对于我们这个新公司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我们当然会选择一个价位更适合的公司了。”
“原来如此。之前我们也谈过，我们的价格在同行业中也基本上是最低的了。比这个价格再低，我们很难保证广告实际投放的效果。不知道你选择的那家公司，是否真的有这个实力？”
“韩总，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了！”李经理似乎胸有成竹。
“我们的目的并不是就这一次合作，我们更希望通过这次合作，和贵公司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所以我今天来，是带着诚意和您谈的。李经理，您可以从长远角度考虑一下，不要单单只考虑价格！”
“贵公司在行业间的实力我们早已了解，不然也不会找你们做样片。但价格……”
“经理！总部来电话了！”前台进来，打断了双方的交谈。
“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一下！”李经理对韩江雪做了个抱歉的表情，走时不忘朝林曼华微笑了一下。
“问题不在价格，他好像摆明了不想合作！”林曼华肯定地说。
“之前他不是这样的态度啊，到底出什么问题了？”韩江雪自言自语。
“他不想合作，也不是你能解决的啊，谈不成就回去吧！”林曼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谈不成我就回不去了，总经理把这次解约的事完全算在我头上了！”韩江雪皱着眉头，看着林曼华。
“那还能怎么办？”林曼华也是一脸无奈。
“我还有一招，这就要看你了！”韩江雪思考了片刻，又坏笑着看着林曼华。
“怎么又是我？”林曼华一脸不满。
“我刚才和他谈的时候，那家伙的眼睛时不时就朝你这里瞅！所以，一会儿你就用……”韩江雪形容不出林曼华平时那温柔的样子，“你是女人你懂的，好好给他介绍一下我们接下来的新方案！”
“什么意思？你是要我出卖色相吗？”林曼华一脸鄙夷。
“什么叫出卖色相？这是正常的公关！”
“你说得真好听！”
“小林！现在我们的方案本身已经不重要了，关键还是看你的表现！展现你魅力的时候到了！我相信你！”韩江雪认真地盯着林曼华的眼睛。
“哎……”林曼华不敢看韩江雪的眼睛，但只是那一瞥，她也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真诚和信任。她红着脸，有些无奈地接受了现实。
不一会儿，李经理回到了休息室。
“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关系！李经理你刚才一直在谈价格的问题，不如你先看看我们为你们的新品洗发水设计的方案吧！来！小林，你介绍一下吧！”韩江雪给林曼华使了一个眼色。
“李经理，我们的新方案是这样的……”林曼华甜甜的声线，仿佛对男人是一种魔咒，不需要太多言辞，就可以让他们俯首帖耳。
美人计，在人类历史上，曾不止一次地扭转过政局和战事，今天似乎也改变了一单生意。
韩江雪看到了李经理态度的变化，林曼华赶紧趁热打铁：“李经理，新的方案您也看到了，我们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改进，使产品的吸引力更大。更重要的是，我们到时候会起用专业的拍摄团队，这些可不是其他团队能做到的。”
“好吧！既然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你们和我来办公室吧。”李经理像享受过什么一样，长出一口气。
“货比三家是应该的，但我可以保证我们的方案在同行中是最好的！还有，我可以回去和公司申请一下，再给你们做一些费用减免。考虑到贵公司控制成本的需要，一定让你们满意。”
“那太好了。”
在李经理的办公室，韩江雪拿到了合作意向书。
“实不相瞒，一个朋友给我介绍了另一家公司，他们给出的价格真的低了很多。本来我还有点犹豫，不过今天听了林小姐的新方案介绍，你们的确更专业，交给你们，我们更放心！以后还要长期合作的！”李经理笑着看着林曼华和韩江雪。
“做生意嘛，慎重是对的！”韩江雪笑着答道。
“那我还有其他事要忙，就不送二位了！”
“好！我回去会尽快安排和你签订合同的！”韩江雪和李经理重重地握了握手。在握手时，他注意到了李经理桌上的一张霍启东的名片。
“好！那林小姐，再见了！”李经理也把手伸向了林曼华。
林曼华勉强笑着，也和李经理握了一下手。
回去的路上，韩江雪没有谈成生意的喜悦，他隐隐觉得，这件事背后似乎和老霍有什么关系。
回到公司跟总经理交差后，韩江雪在四组的办公区被大家围住。
“雪哥！听说你不但搞定了对方，而且还拿下了长期合作的合同！这要好好庆贺一下啊！”张客第一个走到韩江雪面前。
“谁跟你说的？这事挺危险，哪有什么长期合作的事啊？”
“那也不错啊！我们四组又接了一个大活！大家的奖金又要增加了！这也值得庆贺一下啊！”张客笑嘻嘻的。
“是啊雪哥，应该庆祝一下的！一来庆祝四组又接了一个大单，二来欢迎小林正式加入我们的大家庭！最重要的是，大家已经有两个月没正经休息过了！雪哥，这可不像你一贯的风格啊！”李响也过来帮腔。
“呵！看来今天不庆祝一下，好像是我和大家为敌了！好吧，晚上吃大餐，我请客！”韩江雪痛快地答应了。
大家一片欢呼，四组一下子沉浸在了欢乐的海洋里。
“不过，你们去就行了，晚上我英语班还有课，就不去了，明天把账单给我，我给你们报销！”韩江雪在大家欢呼完后补充。
“这怎么能行！雪哥，你才是今天最应该庆祝的人啊，少了你，我们还庆祝什么啊？”李响不解地看着韩江雪。
“是啊雪哥，我自从来了四组，就没和你一起玩过，你也太不合群了吧！”李越文也凑了过来。
“老韩，你不去，不会是想第二天赖账吧！”林曼华用温柔的声线阴阳怪气地说着。
大家哄笑一团：“对啊雪哥，我们才不会放过你呢！作为这个团队的组长，你今晚一定要去！”
大家已经达成了一致，韩江雪再也没有办法拒绝了：“好吧！去！我去！行了吧！”他狠狠地瞪了林曼华一眼，而林曼华却装作没看见似的，和李响聊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