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柔嘉看了宁王一眼，果然见宁王的眼中笼上了一层忧郁。
但这抹忧郁转瞬即逝，宁王向太子施了一礼，笑道：“二哥。”
太子回身看了眼昭华宫，笑道：“四弟来向贵妃娘娘请安？”
“带着柔嘉来见见母妃。”
太子点点头，伸手将程敏萱拉到身侧来，笑道：“本宫下朝时去母后宫里请了旨，晋封敏萱为侧妃，这便带了敏萱来向母后和皇祖母谢恩。”
“恭喜程侧妃。”宁王笑道。
李柔嘉向程敏萱施了一礼，笑道：“臣女恭喜程娘娘。”
程敏萱上下打量了李柔嘉一眼，忽然歪声怪气地笑道：“果然这京都城里人人都是一双势力的眼睛，连小姐这般号称京都第一奇女子的人，却也不过如此。方才不知本妃已晋了侧妃，便不把本妃放在眼里，恍若未见。这一会儿听到了本妃的位份，便这般殷勤了。”
言罢，看向宁王，那一双娇媚的桃花眼中，分明有情意流转：“殿下确定要娶这样的人为妃么？李家小姐如此势力心性，岂配得上殿下清风傲骨？”
一语罢了，那双眼睛还在宁王身上颇为留恋呢。
片刻后，好像忽的回过神来似的，忙后退了一步，笑着向宁王施了一礼，道：“太子殿下常常念叨着四殿下，常说众多弟弟中，与殿下您做亲厚、也最放心不下您，妾身也因此而多操心了些，还望殿下莫怪。妾身一心为太子殿下着想，一时失了分寸。”
程敏萱这话，明面儿上是在向宁王解释，可句句却都是说给太子听的，但凡是有点儿思量的人，都不难听出来这一番话的真正意图。
宁王苦笑了一声：“无妨。”
“二哥，我要带柔嘉去吃好吃的，你要不要同去？”
“不啦，不打扰你们夫妇二人怡情”，太子说着，搂住程敏萱，道，“本宫带着程妃回府热闹去。对了，明日是程妃的生辰，又值她晋了侧妃，双喜临门。本宫想着，昔年程妃与咱们一起在太学里，与不少同窗都情谊深厚，不如借着这个由头儿，咱们叫上弟妹们、叫上同窗好友，一起到本宫府上聚一聚？本宫回去就给各处下帖子去，不知道四弟愿不愿赏光啊？”
“哎？四弟，你该不会是不敢来吧？”没等宁王说出拒绝之言，太子便笑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四弟在本宫心里，可一直都是君子而非小人呐！但两年前的李将军的归朝宴，你就没来，故意躲着本宫和程妃，今儿不会还要躲着吧？这都过去多久了，且本宫也给你解释多回了，四弟若还在计较，可就太说不过去了吧？”
宁王被太子上纲上纪地说了一通，实在不好说出拒绝之言，只得道：“好，我一定去。”
“这就对了嘛”，太子拍了拍宁王的肩膀，很有深意地笑道，“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本宫是彻底想开了，就看四弟这边啦。”
宁王只是笑道：“那弟弟就恭候大哥的帖子了。”
“呵呵……好，好。”太子宽和地笑道，十足是一副包容弟弟的兄长模样，好像刚才那咄咄逼人的人不是他似的。
李柔嘉相当瞧不上太子这一副小人嘴脸，只是草草向他施了一礼，便转身跟上了宁王。
宁王问道：“你想去采薇居吃醉乳鸽，还是去蒹葭院吃粉蒸排骨？还是去静女坊吃八仙肘子？”
“咦……”李柔嘉扫了扫身上，道，“光是听着就觉得油腻腻了，就没有什么清淡的吃食吗？”
“清淡的？采薇居的蜜汁莲藕、清蒸香菇、竹叶鲈鱼，还有静女坊的……”
“去采薇居！”李柔嘉道，“我想吃鲈鱼。”
“好主意，刚好本王也想吃！”
两人说笑着走远了。
程敏萱看着，心里极不是滋味儿。
太子低头看了她一眼，笑道：“爱妃吃醋了？”
程敏萱摇摇头，道：“臣妾只是在想明天的事。”
太子一笑，道：“说起来，老四对你，那是十足的真心。放弃了他而选择本宫，你就不会后悔？”
程敏萱抬头看着这巍巍宫城，看着这高高的宫墙、朱檐碧瓦，回首，看向凤仪宫的方向……
她这毕生的所求，都在这座宫城里、都在那凤仪宫中，只有皇帝，才能给她这一切。
可如今的皇帝于她而言是遥不可及的，且皇帝已经年迈，她可不想自己还没在宫中站稳脚跟，皇上就驾崩了。所以从皇子们下手是最容易也是最明智的。宁王钟情于她，太子好美色，对她的美色多有垂涎，二选其一，由着她选择。
太子毕竟已经有了太子之位，可宁王的未来却还未可知。相比之下，自然还是选择太子更稳妥一些。
而且太子和宁王虽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都不是什么好玩弄的货色，但太子到底还能让人探得一些深浅、可宁王却不能。相比之下，自然还是太子更好掌控。
这是她权衡之后的选择，对自己的选择，她从不后悔。
程敏萱没有回答太子的话。这是她第一次对太子的话没有“诚惶诚恐”地回应。既然太子已经把话说到那个份儿上，既然太子已经给了她这个位子，有些事也就不必再装了。
她厌恶那样唯唯诺诺的自己、她最讨厌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她也会累。
所以啊，一切，都该随着她的身份而抬高起来。
“殿下，你喜欢这座宫城吗？”程敏萱问。
“这座宫城啊……”太子也停住脚步，四下看去，“本宫在这里出生……本宫也希望自己能在这里死去。这是本宫的命，只有这样的开始和结束，才是本宫这一生最好的情况。一切的挣扎，都是为了能完成这场宿命，何谈喜欢？何谈讨厌？即便不喜欢又能如何呢？本宫若不死在这里，本宫死的，不会比乞丐更好看。”
程敏萱叹了一声，道：“不会的，我不会让殿下死得很难看。”
“哦？为何？”太子问。
“因为……你是我选择的人，我不允许自己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