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莫顿先生谈与人打交道之道。萨顿的詹姆斯夫妇到家里来拜访。在坦科剧院度过漫长的一晚。第一次使用瓷漆。我今天又说了一句玩笑话,但是戈英和卡敏斯竟然生气了,最后我把浴缸染成红色,后果有些出人意料。
4月19日
卡敏斯带着他的朋友莫顿来家里拜访。莫顿做葡萄酒生意,正好戈英也过来了,莫顿先生很快就和我们热络起来,我和卡丽也很快把他当自己人看待。他靠在椅子背上说:“你们对我千万不要客气,有什么就说什么。”我说:“放心吧,我们也是老实人,不会耍什么花样。”
“我也觉得是这样。”他回答道,戈英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但是莫顿先生很有礼貌地说道:“我觉得你误解了我的话意,其实我觉得我们的可爱的主人和女主人比那些打肿脸充胖子的人强多了。与那些每天下午花钱去消耗时间的人们相比,他们更愿意过轻松愉快而又健康的生活。”
我对于莫顿的这番话感到很开心,我接着莫顿先生的话说道:“莫顿先生,也许您看得出来,我们不愿意参加过多的社交活动,觉得整个过程既花费了时间,又浪费了金钱在出租马车、戴白手套以及准备领带上面。”
谈到友情的时候,莫顿说道:“我一直坚信‘精而诚’,正好我想多说一句,这句话我也用在葡萄酒上。”戈英说道:“是的,有时候确实是‘又便宜又好喝’。”莫顿说他觉得我是一位值得深交的朋友,特地给我留了一打他的“罗肯巴”牌威士忌,而且我们之间算是朋友的朋友,给我一瓶三十六先令,和当时的进价差不多。他很快就记下了这笔订单,还不停地说只要想看戏剧,就随时和他讲,因为他在伦敦有很多人脉关系,很多家剧院只要报他的名字就可以进去。
4月20日
卡丽告诉我说她的老同学兼好朋友安妮·福乐斯(现在应该称呼詹姆斯太太)和她丈夫一起从萨顿到市里玩几天,如果带他们去看戏,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决定给莫顿先生写信,希望能够得到四张戏票,地点意大利歌剧院、莫市、萨伏伊或者莱森都可以。
4月21日
很快就收到了莫顿先生的回信,他表示自己最近特别忙,以上四个地方的戏票比较紧张,但是他手里有四张伦敦的戏剧票,是伊斯灵顿区坦科剧院的《褐灌木》。票子就附在信封中,随信寄来的还有威士忌的账单。
4月23日
詹姆斯先生和太太(也就是福乐斯小姐)到家里来用了下午茶,我们直接去坦科剧院。我们先是坐了一辆公共马车,到国王十字区,然后又换了一辆马车到天使宾馆。一路上詹姆斯先生都是主动掏钱,每次都说我已经买了戏票,其余的他来出就好。
我们顺利到达剧院,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好像除了一个手里拎着篮子的老妇人,其他人都是来看戏的。我拿着戏票走在最前面,检票的人看了一下,然后拿着票子喊道:“韦洛伊先生,你看下这是怎么一回事?”韦洛伊先生仔细看了票子然后说:“这是哪里来的?”我生气地回答道:“当然是莫顿先生给我的。难道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吗?他的名字在伦敦每家剧院都管用。”他不屑地说:“是吗?在我们这儿可不行。这些戏票上面没有日期,是之前一位经理在的时候发出去的,所以现在不好使了。”我正要接着和他理论,詹姆斯先生和两位女士已经上楼了,朝着我大声喊道:“快来吧!”我没有多说便跟了上去,有引导员带我们到了H包厢。我当时很奇怪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结果詹姆斯先生的回答让我非常震惊:“当然是花钱上去的呀!”
这已经让我够没面子了,我根本就没看懂这部戏,不过接下来的事情注定让我再丢一次面子。我当时把头伸出包厢,结果伸出得太长,自己的领结——一个黑色的蝴蝶结,里面用了一种新的专利才别在衣领的纽扣上,掉下来落到后排的观众席中,更糟糕的是被一个愚蠢的男人踩在脚下面好久,最后厌恶地扔到旁边的座位下面去了。我本来就已经很不开心了,来自萨顿的詹姆斯先生还不错,他说道:“没关系,反正你的胡子长,可以挡住没有人看见,这也许是你留胡子的唯一好处了。”这句话说得很不得体,因为卡丽一直都很喜欢我的胡子,并且以此为荣。
为了不让别人看到我的领结掉了,整个晚上我都低着下巴,一直到家我脖子根都疼。
4月24日
基本上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脑袋中一直在想詹姆斯先生和太太从萨顿到市里看戏的事情,本来是我们请他们看戏,最后还让詹姆斯先生掏钱,最关键的是戏并不好看。我给那个卖葡萄酒的莫顿先生写了一封讽刺的信:“一想到我们自己掏钱买戏票,我们很认真地欣赏了整部戏。”我觉得这句话很讽刺,当我问卡丽“欣赏”这个单词中有几个“P”,她不假思索地说:“一个。”结果信寄出之后,我发现其实是两个“P”。对此我有些生气。
终于决定不再为詹姆斯夫妇感到愧疚了,因为聪明的卡丽说:“下周我们可以喊他们从萨顿过来玩牌,这样就弥补上次的事情了。”
4月25日
布里科威尔一直跟我说他妻子用过的平克牌瓷漆特别好用,我也打算试一试。下班回家的时候顺路买了两罐红色的瓷漆,我用完茶点后,迫不及待地把院子里的几个花盆漆成红色,我喊卡丽出来看,她说:“你总是一时热情,喜欢干一些新鲜的事情。”虽然她这样说,但还是觉得花盆看上去漂亮多了。之后,我上楼把佣人房间的脸盆架、毛巾架和衣柜都漆成了红色,我觉得整个房间都亮堂了。这就说明那些下等人根本没有审美可言,萨拉看了一眼,竟然毫无感觉地说道:“我觉得原来的颜色就挺好的。”
4月26日
我又买了几罐红色瓷漆(因为我觉得红色是最好看的颜色),回到家,我漆了煤桶,漆了《莎士比亚全集》的书,那些书都快散架了。
4月27日
我把浴缸漆成了红色,对这件事我很满意。不过,好像卡丽并不是很开心,我们为此还争论了几句,她说应该提前和她商量一下,因为她从来没有见过红色的浴缸。我回答道:“这是个人品位的问题。”
幸亏这件事情就此结束,卡丽没有再和我争吵下去,因为当时有人打断了我们:“可以进来吗?”这个人正是卡敏斯。他说:“不好意思,你家佣人帮我开了门,直接让我进来了。”我见到他很开心,建议我们可以一起设个明手打惠斯特牌,我接着说:“我觉得你很适合当明手嘛。”谁知道卡敏斯没好气地说(我一直认为他脾气不够好):“你认为这很有趣吗?”他说他不便长待,过来只是给我他看完的《自行车报》。
门铃又响了一下,这次进来的是戈英,他一进门就为自己来得这么频繁而道歉,并一再地说:“改天你们一定要去我家里。”我听了之后说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肯定很有趣吧!”卡敏斯说。“对的”,我回答道,“这次你肯定会觉得很有趣,因为和你们两位有关,戈英一直在说‘来’,卡敏斯总是在说‘走’,是不是很奇怪?”卡丽听了之后笑得前仰后合,显然已经忘记浴缸的事情了。我自己也坐在椅子上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我觉得这是我说过的最棒的一个玩笑话。
但是令我非常震惊的是,卡敏斯和戈英竟然一句话也没有,大家可以想象我当时的表情吧。他们沉默了一会之后,卡敏斯把刚打开的雪茄盒合上,然后说:“我一点也不觉得这个玩笑有多好玩,听完我也该走了。”戈英也说只要不粗鲁,玩笑话都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如果是别人说了我这样的玩笑话,他肯定再也不会和这个人打交道了。本来应该是一个很开心的晚上,结果被戈英这几句话弄得有些尴尬。不过,他们走了也是一件好事,因为女清洁工把剩下的猪肉都吃完了。
4月28日
公司里新来的一个职员皮特,就在一个星期前刚对我放肆,结果又迟到了,我告诉他我会和负责人波普先生说明这件事情,让我没有想到的是,皮特竟然很有礼貌地向我道歉,并表现出一副非常诚恳的样子。我为他态度的转变感到很高兴,便说会原谅他这次迟到。一个小时之后,我从房间走了过去,有人在背后扔过来一个纸团,可当我转过头的时候,大家都在认真工作。虽然我并不是一个花钱如流水的人,但是我愿意出半英镑来查明这件事情是谁干的。下班比较早,我又买了一些黑色的瓷漆,晚上把壁炉挡板、画框和一双旧靴子都漆成了黑色。我顺便把戈英落在我们家的手杖也漆成黑色,这样看上去就像是黑檀木一样。
4月29日
星期天起床后头很疼,明显是感冒的症状。卡丽依然一副不通情达理的样子,说道:“你这就是典型的油漆过度症。”她觉得肯定是我这一段时间一直对着油漆的缘故,我根本就不想和她辩论,因为我非常清楚自己。我知道自己着凉了,决定泡个热水澡,温度高一点我还是可以接受的。我咬着牙跳进浴缸,水温很高,不过这很适合我现在的情况,我安静地躺在浴缸里。
当我把手从浴缸里伸出来的时候,我从未受到此刻一般的惊吓,因为我的手上全都是红色的血,我当时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我的血管爆裂了,我肯定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就像是我在图索夫人蜡像馆见到的马拉一样。接着我想到赶紧拉铃铛,发现周围根本就没有铃铛,最后,我才意识到肯定是瓷漆惹的祸,在水温过高的情况下掉色了,我拖着红通通的身体从浴缸走了出来,当时我的样子就像是东区戏院里的印度人一样。我决定不告诉卡丽这件事情,但是周一的时候一定要让法莫森来把浴缸漆成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