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将唐明轩绑回了陈家。
唐明轩满脸通红、一身酒气,路上吹了阵冷风,酒也醒了一半儿,当即一个激灵——他平日里表现得尚且不错,陈翰文便成日里挑他的刺,现在他逃跑被抓,还不晓得陈翰文该怎么为难自己。
唐明轩陡然生出一丝怕气儿来。
他一进门,果然看见会客厅灯火通明,便知道大事不好,转身还想跑,身后的大门却已经合拢。
陈管家不动声色道:“姑爷,您要是漏了什么东西,只管叫人回去取便是,不劳您亲自跑一趟。”
唐明轩厚着脸皮,顺势道:“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今晚不拿不行,我不能没有它。”
“好,那姑爷去和二老爷请示一下,二老爷允许姑爷出去,我自然是不敢拦着的。”
唐明轩面露难色,恳求地看了陈管家一眼,后者却公事公办地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明轩无奈中,只好磨磨蹭蹭地进了会客厅。
陈家各房都端坐其位,寂静无声,陈翰文正坐在主位上喝茶,他吹了两下茶叶末子,茶盖敲在茶碗边上,发出一声脆响,声音好像落在人心上,难免叫人觉得发毛。
唐明轩却不大吃这套,他从小散漫惯了,再加上喝了不少的酒,因此面对这种场合,也没有太安分,他转头四顾,陈家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看,他都没有什么所谓,唯独看见坐在下手的陈煜棠默然不语,只是垂着眸子,并没有看他。
唐明轩这才真的觉出几分压抑来,老实站直了身子。
这时候,陈翰文才将茶水放回桌上,看也不看醉鬼唐明轩一眼,而是对陈煜棠发难。
“煜棠啊,这次你可不能再向着他了。这才刚刚大婚几天,就接二连三地出岔子。要知道,入赘的女婿跑了,就像家里的新媳妇被人勾走一样……嗳,二叔决不允许他这样肆意丢你的脸!”
陈煜棠眼里透出一丝无奈,微微垂了头,细声道:“二叔说得有理,难为各位叔叔大半夜聚到这里。日后我一定对唐明轩好一些,不再严苛待他,好好教导。这样他就不会伤心之下离家出走了。”
唐明轩怔了一下——他趁机出逃,陈煜棠不记恨他就是难得了,竟然会主动给他找借口。他偏过头,暗暗朝陈煜棠挤眉弄眼地使眼色,陈煜棠从始至终也只是看着陈翰文,没有看他一眼,叫他有些着急。
陈翰文道:“我不觉得你有什么不好,你若真对他严厉,他就不会跑。可惜有的人,并不能领你的情!”
陈煜棠不说话,欠身点头,一副谦恭听训的样子。
陈翰文不忍心多责怪陈煜棠,便看了唐明轩一眼,本以为唐明轩听了陈煜棠的回护之言,该羞愧得无地自容,却愕然发现,在陈煜棠为难的时候,唐明轩倒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目光在陈煜棠身上来回打转,看上去无赖极了。陈翰文心里窝火,狠狠瞪了唐明轩一眼,怒道:“不成!此事不能就此作罢,要请家法。”
陈煜棠怔了一下,站起身,低声说道:“二叔,唐明轩初来陈家,过两天还要回去看爷爷,怎么好叫他伤筋动骨的?此事远没有那么严重,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个思家心切,不如小事化了。”
唐明轩跟着念道:“是,思家心切、思家心切。”
陈翰文一抬手,将桌子上的茶杯拂落在地,抖着手指着唐明轩,颤声道:“你瞧瞧他这个样子,哪里……哪里……”
唐明轩一个激灵,赶紧学着陈煜棠的情态,也低头小声道:“明轩也知错了。”
与此同时,他听见站在旁边的陈煜棠口鼻间发出一丝丝细微的声响,去看她时,却见着她脸上一片肃然,没有半点儿笑意。唐明轩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有些迷糊,摸不透陈煜棠的心思。
陈翰文自然听得出唐明轩没有太大的诚意,忍了半晌,终于道:“好,我不治他私逃的罪名,就治他夜不归宿好了!依照家规,唐明轩要到祠堂跪一整夜!现在就去,天不亮不许起来!”
“二叔,跪一夜的话,是不是有点……”陈翰文说完便往议事厅外走去,陈煜棠也跟着走了两步,正要继续为唐明轩说情,唐明轩连忙抢了先,道:“是,二叔。我认了,立马就去跪,诚心诚意绝不偷懒!”
他话说到后头,还余下几个字没吐清楚,就怕陈翰文反悔似的,一溜烟去了祠堂,惹得陈煜棠的几位叔叔止不住地摇头叹息。
唐明轩甘心领罚,事情解决,陈家各房便也散了。
陈煜棠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送各位叔叔,少不得对众人说些“劳烦”、“见谅”之类的软话,大家只觉得陈煜棠“娶”了唐明轩这么一个泼皮无赖,实在是叫人心碎,又反过来安慰了陈煜棠几句。
陈煜棠最后一个离开会客厅,当即利落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戴上淡绿色的羊皮手套,拿风灯和事先准备好的一提礼物,又取件褐色的长斗篷披上,便一个人迈出了陈家大门。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的光景了,路上空荡无人,陈煜棠提着风灯,迷离光影一圈圈漫开前路。她步调很快,却很稳重,不多时便穿过寂静的小巷,来到一处门前。
若是唐明轩跟着她过来,一定会觉得无比诧异。因为陈煜棠站定的地方,正是唐明轩的家,他刚刚还是在这里被陈家人捉走的。
门板稀疏,薰黄的灯光便从门缝里倾泻出来,落在陈煜棠的鞋面上。陈煜棠站了会儿,才抬手扣响了门上的门环。
里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谁?”
“爷爷,是我。煜棠。”
里头的人怔了怔,似乎反应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走过来,把门开了一条缝隙。
“有事吗?”
面对这样冷淡的态度,陈煜棠脸上还是笑意不减,对着唐源彬客气颔首,诚恳道:“爷爷,家中二叔脾气火爆,又太过在意陈家的事儿。之前他听说唐明轩跑了,听不进人劝,不管不顾就派人来请,爷爷可别见怪。”
唐源彬静默片刻,将门完全拉开。他手里拿着的烟杆正在袅袅冒着青烟,被灯光照得格外清晰。不晓得他大半夜有什么烦心事,不肯入睡,非要抽旱烟不可。
陈煜棠将话说完,便提着灯静静等待唐源彬的反应,也没有要进门的意思。有冷风吹过,风灯陈煜棠手里摇晃了两下,发出“嘎吱”的声响。
唐源彬被那盏瑟瑟的风灯唤醒,看了陈煜棠一眼。
她手上戴了手套,将那盏飘摇不定的风灯稳稳持着,脸上的神色有些绷紧,鼻尖发红,在夜幕下呼出一片片白气。
唐源彬拉下脸来,语气带了一点儿不耐烦。
“这么晚了,你大冷天儿跑一趟,就为了这么点事儿?”
陈煜棠反应极快,看出他明为责备,实际关心,点点头,保持着面上忐忑犹豫的样子,又含笑说:“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和唐明轩打算在筹备之前,先来问问爷爷的意思。”.
随着她的话语,她口边的白气散得更厉害,叫人看了便觉得冷。
唐源彬当即颔首,板着脸,动作却很利落地往后退了一步,缓下了语调。
“你二叔把那小子被抓回去是应该的,我不介意,你更用不着介意。外头风大,进来说吧!”
陈煜棠松了口气,暗暗一笑,跟着唐源彬走进门里。
屋子不大,陈设简单。一进门,正中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统共就只两张杂木椅子,做工粗糙。再往里,挨墙放着柜子和床,也是极普通的款式。
陈煜棠在唐源彬的授意下,坐在背靠大门的椅子上,看着两把椅子,一时间有些心酸。唐明轩在荥州城横行霸道的,许多商户都要给他上交保护费,原本该是个恶霸似的人物,没想到家中竟然这么清贫。再一想,木联帮这么多的弟兄,多半会偶偶来唐明轩家中小聚,这么多大小伙子聚在一处,并没有什么坐的地方,八成或站或蹲,想想场景倒也有些好笑。
唐源彬出门夹了块炭回来,又从八仙桌下提出炭盆,将这块新炭添进去,重新将炭盆放在陈煜棠脚边。
陈煜棠连连道谢,俯身将炭盆往唐源彬那边推了推,注意到炭盆里的那块旧炭已经烧得通红,不晓得温了多久了,难怪屋里这样冷。
她将手套除下,将手里的那提东西放在桌边,自然而然地介绍道:“爷爷,这是我二叔秋天托人从北边捎来的老参,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不过这两年战乱,在荥州不太好买。唐明轩提起过,说您不耐风寒,二叔便叫我把它捎来给爷爷泡酒,大冷天儿的,小酌两杯暖暖身。”
唐源彬道了句“有心了”,顿了顿,又道:“丫头,代我谢过你二叔。”
陈煜棠笑吟吟地答“是”,垂手的时候,她摸到椅子上有凹凸不平的痕迹,垂头一看,只见椅子的边角上被人刻了些花鸟走兽,一笔一划都透出一股稚气,却很生动。如那水鸭,三两只并肩凫水,其中一只羽翼半展,似在抖水,另一只则缩作一团,半眯起眼,似在水上沐浴日光,很是惬意。
唐源彬顺着陈煜棠的目光看到了椅子,轻哼了一声,道:“这些都是那小子小时候雕的。正经让他去学,怎么都不肯,却晓得在家具上乱刻乱画。”
他表情不屑,口气却不自觉软了下来。
陈煜棠听出其间宠溺,刚露出了一点笑意,唐源彬又催促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事,丫头你倒是快点儿说。”
陈煜棠连忙干脆道:“唐明轩想参加‘万博会’选拔赛,我们商量好要以唐家的名头参加,所以一定要爷爷同意才敢报名。”
唐源彬默然片刻,反问道:“你家怎么说?同意你给唐家白忙活?”
“家中的几位叔叔,自有我去协调,爷爷不用担心。”
唐源彬抽了口旱烟,瞥了她一眼,道:“我晓得你在陈家是大当家,可你毕竟是个丫头,你说的话,你那帮叔叔就肯听?”
陈煜棠没有同他细说,只是笑言“万事好商量”。
唐源彬叹息道:“唐明轩这孩子,心里没有半点事儿。他要是能跟着你长点出息,我也算是去了一块心病。”
陈煜棠哧地笑了,道:“爷爷可小看唐明轩了。人呐,孝顺心善就成了,功名利禄都可以慢慢赚来,一颗赤诚之心才是难得。”
唐源彬肩头颤了下,像是被陈煜棠戳中了心声,烟也顾不上抽了,怔怔看着陈煜棠。
陈煜棠却收敛了笑意,郑重许诺道:“爷爷放心,我和唐明轩一定在选拔赛上给您满意的答卷,绝不会给唐家丢脸。”
老人家没想到陈煜棠这样懂事,感动得连连点头,眼角都有几分湿润。
“什么丢脸不丢脸的,那小子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才真叫丢脸!”
陈煜棠笑道:“那帮人,只晓得看表面功夫,以貌取人罢了,哪有那么多耐心去探究谁才是真有本事的?爷爷不必在意。”
唐源彬摇头,长长叹了口气,嘱咐道:“他这么多年,性子野惯了,但还真不是什么坏孩子。往后他要是和你起了什么冲突,你只管来告诉我,我替你治他!”
陈煜棠吃吃笑了起来,也不多言。
时间已晚,陈煜棠告别唐源彬,沿着原路回到家中,四下的灯都已经熄了,唯有祠堂的灯还远远亮着。
陈煜棠晓得唐明轩还未吃晚饭,便径直去厨房热了点小菜稀粥,提去祠堂看望唐明轩。
她来到祠堂外站定,往里看了眼,却不想,祠堂里空无一人,唐明轩不晓得去了哪里。
陈煜棠猜测唐明轩是去了背风的地方躲闲,便揣着疑问绕到了供桌后头,还是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唐明轩压根就不在祠堂里头。
陈煜棠提着食盒,正觉得自己白跑了一趟,却在一片寂静中,听见耳房里传来细微的声响,那声音时高时低,却很规律。
陈煜棠当即猜出这是什么动静,莞尔一笑,这才寻了过去。
只见唐明轩正睡在耳房的地板上,身旁还放着吃了一半的水果点心,多半是从供桌上偷下来的。他因为醉酒,睡得死沉不说,还发出一声声轻微的鼾声,刚刚陈煜棠听见的动静,便是他的鼾声。
陈煜棠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见识到这样的人,倒是没有生气,只觉得有趣好笑,便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唐明轩身旁,出去叫了两个守院的小厮过来。让两人将唐明轩搬到耳房的小床上。唐明轩被摆弄了半天,依旧睡得安然,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间耳房平日无人居住,陈煜棠从柜橱里翻出被褥给唐明轩盖上,担心被褥久不经日晒,不甚保暖,便将自己的斗篷解下,加盖在唐明轩身上。
唐明轩这回睡得舒服了许多,鼾声也渐渐细微下去。
陈煜棠想到明天早上陈翰文多半要来看看唐明轩有没有老实受罚,又回头,面色肃然地叮嘱小厮。
“不许将姑爷偷懒的事情告诉旁人,否则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叫我知道了,便要追究你们两个的责任。”
这两名小厮连忙答应下来,陈煜棠这才笑道:“回去吧。大半夜的还叫你们过来,受累了。”
彼时,贺浣之才带着许绘临别时送她的宫灯回到家中。
她跟着许绘去了许家参观,见到桌上柜上,满满当当放置的都是各色花灯,才知道许绘家也是做手艺活的,拿手绝活就是制作精美的花灯。
只不过清朝覆灭以后,多年来战乱纷仍,普通人家只用蜡烛、油灯便了,不再添设什么华美的装饰。花灯便没了用武之处,再加上许家不擅经营,便一路没落下去,到了现今,许家上下就只剩许绘一人艰难地传承着花灯技艺,生活煞是清贫。
临走时,许绘执意要送贺浣之一盏花灯,贺浣之拗不过,便挑了一盏荷花图样的。许绘一路将她送到临近贺家的小巷,因为不便再送,叫贺家人瞧见引起误会,两人才在小巷里惜别。
贺家此时也是灯火通明的一片,贺浣之一进门,便听见大哥贺浣清慷慨激昂的声音从议事厅传了出来。
“爸、妈,凭借咱们家技艺在荥州的分量,‘万博会’选拔赛是志在必得,那个什么友谊赛,更是不在话下。我看过瀛国人做的香料,不过是华而不实的东西,跟咱们的完全没得比,我预备用……”
贺浣之闻言,晓得哥哥在和父母说友谊赛的事情,颇受鼓舞,当即将手里的精巧宫灯递给佣人,嘱托对方收好,尔后快步走去议事厅。
她尚且在门口,便笑着接口道:“哥哥,杀鸡焉用牛刀?我们还是留存一些实力,以免别家见到了我们的精湛技艺,在选拔赛上群起攻之。”
贺浣清转身见着贺浣之,笑着问道:“浣之回来了。今年的五道古火会好看吗?”
“好看,哥哥没有去,可惜了。”贺浣之嘴角噙笑颔首,“爸、哥哥,和瀛国的这场友谊赛,就让我去好了。”
“你去?”贺炳华脸上表情肃然,目光却满是慈爱,道,“浣之,这场比赛牵扯甚广,到时候不管是瀛国的匠人还是荥州的匠人,都少不得要去一大批观赛。你一个女孩子家,那种场合,还是不要抛头露面为好。”
贺浣之扁了扁嘴,不肯罢休。
“我想要参赛,不是图一时好玩,就是想给咱们贺家争争脸面。爸,您看,瀛国的那个制香的大师也是女子,如果让哥哥去,赢了也没有什么好宣扬的。换做我去可就不一样了。我和她都是女子,我将她比下去,正好证明咱们荥州的女子,毫不比他们瀛国的差。”
贺浣清和贺炳华听了她的话,都哈哈笑了起来。
贺夫人却板下面孔,语带责备道:“浣之,什么‘比下去’、差不差的?女子不比男子,这样争强好胜像什么样子?这些东西都是谁教给你的,就算是闺中好友,你也要有点分寸,谨守本心,可别被旁人带坏了。”
贺浣之知道母亲这个“旁人”正是在影射陈煜棠,她心中不以为然,不想将祸水引到陈煜棠头上,便也没有反驳,只对着贺夫人吐了吐舌头。
贺夫人却依然忍不住絮叨起来。
“我听说人家说,陈煜棠还招了个赘婿?”
贺浣清知晓唐明轩,了然地“啊”了一声,正要接口,贺浣之及时用胳膊肘捣了一下他,他侧头,见着贺浣之朝着他摇了摇头,只好笑着打圆场道:“陈煜棠是家中独女,又是大当家,陈家肯定是要找人入赘的。”
贺夫人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陈家也是荒唐,她性子本来就这么强,再找个赘婿,那还得了?而且我听说她找的那个……”
眼看贺夫人的话题一直挂着陈煜棠身上,说来说去,最终肯定还是要转变风向,将贺浣之数落一顿,贺浣之急忙岔开贺夫人的话,小声对贺炳华道:“爸,您就让我去吧。哥哥最近不是在忙着研制线香,还有一味香料没有调制好么,就别叫他分心啦。”
贺浣之一语中的,说中了贺浣清的心事,贺浣清当即拍了拍贺浣之的肩膀,欣慰点头。
“咱们浣之就是善解人意!爸,您觉得呢?我也认为,以浣之的技艺对付他们便绰绰有余,咱们不用将这件事看得太重。”
贺炳华虽然没有见过瀛国人的香料,但他知道贺浣清的技艺不俗,不会分不清庸人和高手,便也不顾贺夫人在旁边给他递眼色,默许让贺浣之来代表贺家参加友谊赛,叮嘱道:“瀛国人诡计多端,绝非善茬,否则大清朝也不会频频在瀛国人那里吃亏。那个瀛国制香大师,虽然硬功夫差了些,但指不定有什么手段,你看千万不能轻敌。”
贺夫人见着没有挽回余地,也只好帮衬道:“是啊,我听邻里说,瀛国人生性凶残,还会什么忍术制毒之类的邪门歪道,浣之,你可不能着了他们的道啊。”
贺浣之和贺浣清对视了一眼,忍着笑,郑重答应下来。
商议结束,贺浣之留下来和贺夫人攀谈了两句,才往闺房走去,却看见前方有一抹人影闪过,急匆匆朝着花园去了。贺浣之定睛一看,那人竟然是她大哥贺浣清。
刚刚在议事厅的时候,有小厮递了信件过来,贺浣清看了便早早离开了。可他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浣清生性风流,相貌不错、家世也说得过去,因此在荥州颇有几位红颜知己,贺浣之对此也有所耳闻,因之疑心贺浣清此番是要夜会佳人,禁不住对那未来嫂子生出了几分兴趣,便悄悄跟了过去。
寻到地方,贺浣之看见贺浣清正站在花园角门的暗处,而贺浣清对面,则是一个陌生的黑衣人,因为站得很远,她看不太清楚黑衣人的长相,看体征大约是个男子。她凭借着对贺浣清的熟悉,觉察到贺浣清似乎有些忐忑,像是在哀求什么。
黑衣人却是无动于衷,贺浣清原本想走得近一些,却远远听见丫鬟在“小姐”、“小姐”地呼唤,当即顿住脚步,藏了起来。刚刚贺浣之和贺夫人说话时,曾经提及过自己近来身上发寒,向来多半是贺夫人留了心,回去后叫人炖了补品送来,却没有见着她的人,丫鬟唯恐凉了,才着急来找。
那两人听见丫鬟的动静,往这边扫了两眼,没有看见贺浣之,但还是往更深的暗处隐藏去了。
眼见着丫鬟走得越来越近,贺浣之不便多留,只好揣着满腹的疑惑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