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吃饭的二大三小互相看看,各自心里一惊。田菊说道:“这是三婶的声音,她肯定回家叫了奶过来。”
大家赶紧放下碗筷,快步走出了泥屋。
田壮拉着田菊的手,跟在后面,皱着眉头,老成地叹了口气:“三婶和奶肯定是来抢我们的山鸡的,我们就要没山鸡吃了。”
田菊凑近田壮的耳朵,小声地说道:“没事,我已经把山鸡藏起来了,她们肯定找不到。”
陈娥缩在一个两鬓斑白的胖老太身后,两人站在篱笆门外。这个老太就是田木根的娘,陈阿花。
田木根赶紧走上几步,拉开篱笆门,说道:“娘,您来啦!”
赵清娘跟在后面,叫了声娘。田草,田菊,田壮跟着喴了声奶。田陈氏看看他们,也没应声。
赵清娘马上问道:“娘,您晚饭吃了吗?在这吃点吧。”
田陈氏一步跨进篱笆门,眼睛瞪着赵清娘:“叫我吃晚饭,我看你最想让我饿死。”
田木根急忙说道:“娘,清娘没有这个意思,您快进来。”扶着老太太走进了堂屋。陈娥随着跟在了后面。
田陈氏进了堂屋,看看桌上的菜,“菜挺不错的嘛,看来你们生活过得很好啊,哪里还会想到我这个老婆子。”说着话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赵清娘笑着说道:“这些菜都是在自家院里种的,等娘回去时带些回去。”又赶紧叫田草去厨房再盛两碗粥出来,“娘,您在我们这吃点吧。”
田草听话地去厨房盛了两碗粥,拿了两双筷子出来,把其中一碗粥放在田陈氏的面前,“奶,您吃些。”
田陈氏把头一扭,“你们吃剩的,我不吃。”转身问着田木根,“,今年的谷子也快要收了吧,去年你们兄弟每人给我两担谷子,我和你爹都不够吃。今年雨水不错,也没闹虫灾,应该能多收些。那今年你们就多给我们一担谷子吧。”
陈娥没管田老太不吃,自已拿过田草盛出来的另一碗粥,夹着菜大口地吃起来。
田菊牵着田壮的手,在一边站着,看到陈娥这个样子,鄙视地撇撇嘴。听到她奶说又要增加一担谷子,急忙说道:“奶,我们也吃不饱。”
田老太一听田菊说话,火就往上窜:“一个小丫头片子,吃那么多做啥,还不是赔钱货。”
田菊不高兴地嘟囔道:“我是赔钱货,那你也是赔钱货。”
赵清娘急忙拉住田菊,不让她再说话。
田老太一听,高声骂道:“反了天了,你爹还是我养大的,这就是对你奶说的话,无法无天了,真是什么样的娘教出来什么样的贱货,一点规矩都不懂,没大没小,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地吗。”
田木根在边上连忙劝着田陈氏不要生气。
“,你说怎样?”田陈氏高声问道。
田木根也没法,迟疑着道:“娘,我们谷子不多,去年不是还给了娘二两银子吗?”
田陈氏一下子站了起来,把声提得更高了,拍腿怒骂道:“还学会顶嘴了,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枉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翅膀硬了会飞了,就不管我这个老太婆了。”又转过身,指着赵清娘的鼻子一唱三叹地骂道:“都是你这个黑心烂肺的小娼妇唆使的,当初是我瞎了眼,可怜你,娶了你进门,没想到让二子跟我离了心。老天爷啊……打个雷下来劈死我这个没人理的老太婆吧,我还是早点死了算了,就不会碍着某人的眼了。”声音越骂越响。
赵清娘被田陈氏这样指着鼻子骂,一时没忍住,眼泪无声地滑了下来。
陈娥听田陈氏这样骂赵清娘,粥也不喝了,抬起头看着,脸上露出看戏的笑容来。
田草、田菊、田壮一听奶这样骂他们娘,全都怒了。田菊更是想冲上去打田陈氏,被泪的田草死命拉住了。
田木根看见赵清娘这样,心疼得不行,赶紧上前扶着田陈氏坐下来,说道:“娘,您消消气,我不是说不给。给!今年等谷子一收上来,马上给就您送过去三担谷子。”
田陈氏听田木根这样说,感到满意了。看到陈娥粥也喝完了,菜基本上也吃光了,站起来说道:“那就这样吧,阿娥,我们回吧。”
陈娥马上站起来,抹抹嘴,扶着田陈氏往外走,小眼咕噜噜地乱转。在跨出堂屋门口前,拉拉田陈氏的手,小声地提醒:“娘,还有鸡。”
田陈氏噢了一声,转过脸,对田木根道:“二子,还有那只鸡给娘带上,你爹他想吃鸡了。”
“再给带些菜,正好长得新鲜,给娘尝尝鲜。”陈娥立马接着道。
田壮一听要带走鸡,哇的一声哭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滑落。
田木根无奈地说道:“娘,我明天清早一定上山给您抓只回来,您看怎么样?”
田陈氏也见到了田壮这副模样,撇撇嘴说道:“那你明早去抓只回来,我明天等着。”田木根应了声是。
陈娥恨恨地想,明天能不能抓到还难说,真是便宜这小崽子了。狠狠地瞪了田壮一眼。指着赵清娘,“还不快去拿菜,难道还要让娘等着。”
赵清娘默默地拿了只篮子,去菜地里摘了茄子、豆角、丝瓜,装了满满的一篮子,拿到田陈氏跟前。
田陈氏看了看,微一点头,“阿娥,拿着,我们走。”
陈娥拎过篮子,扶着田陈氏走出了篱笆门,还不忘回过头说道:“二哥,娘明天等着你的鸡。”
隔壁堂屋间的吵闹声,惊醒了西面屋里炕上的一个小人儿。
小人儿盖着薄床单睡在炕上,脸色苍白,脑袋上绑着好几圈纱布,小小的一个,看着令人怜爱。
耳边传来着年老妇人响亮的叫骂声,小人儿眼睫毛微微颤了颤,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光线暗暗的,印入眼帘的是顶上一根的脊檩,脊檩两边架着一排排竹子做的椽子,看得出上面盖得是茅草。这是哪儿呀?
小人儿挣扎着想坐起来,却一点力气都没有,挣扎了几下也没能坐起来。脑袋后面一阵刺痛,用手一摸,感觉自已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这倒底是怎么了?
小心地低头看看,身上盖的床单是那种手工织的青色粗布,洗得发白、发薄,上面还打着几个补丁,闻着倒有淡淡的皂角香味。怎么还有人用这种粗劣的东西,用来做抹布都不会有人要吧,小人儿心里暗自想着。
微微转过脑袋,原来自已睡在一个大大的土坑上,头朝外,脚在里,横睡在土坑上,在右手边叠放着两口大木箱子,箱子边还放了一个坑桌。在左手坑边墙上开着一扇窗。
窗是老式的那种抬起打开式,窗微开着,用一根小木棍支着。风徐徐地吹进来,拂在脸上很舒服,闻着风中有夏天的味道,夹着树叶和泥土的清新香气。外面的天色昏暗,应该是傍晚过后,快到晚上了吧。
正在疑惑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眼睛从窗外转回来,一下子对上了一双乌溜溜的圆圆的大眼睛,小脑袋上扎着一根朝天辫,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双手扒在炕沿上,正探头朝着自已看着。小男孩和小人儿一对眼,两人各自惊了一下。
小男孩麻溜得转身,朝门外奔去,嘴里高声喊着:“娘,小妹妹醒了,小妹妹醒了。”
“小妹妹,这小男孩喊得是谁啊?”小人儿左右转头看看,这屋也没有其他人啊。“难道是喊我?”不由得举起手一看,疑惑地想道“不对啊!”
这是一双小孩的手,还是五六岁小孩的小小手,跟那个小男孩的手有得一拼,并且还要更小,白白净净,胖胖乎乎的。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小人儿猛得一下坐了起来,不顾头上的晕眩,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单,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子穿得一身青色粗布交襟衫,小小的胳膊,小小的腿脚。
啊……不对啊……
自已应该三十多岁了,怎么成这样小的五六岁的小孩了呀?
还穿着这样古老的衣饰呀?
门外马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刚才的小男孩拉着一个妇人的手进了门,后面跟着两个小姑娘,还有一个农家汉子。
小人儿防备地看着他们,这些人一看就是一家人,都关切地看着自已。神情平和,眉间清朗,朴实憨厚,看着这样的农人一家,小人儿微微的放下了心。
妇人身材瘦弱,皮肤白晢,脑后梳着一个螺髻,上面插着一根木簪,露出一个光洁的额头,气质温柔可亲。她走到炕边,坐在炕沿,亲切地问道:“你醒啦,头还痛吗?饿不饿?”
那两个女孩也都穿着跟自已一样的交襟葛布衫,衣衫上还打着补丁。
其中那个小姑娘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走到炕边,脱掉鞋子,飞快地上炕,爬到自已的身边,一把拉住自已的手,急声问道:“你是谁啊?你叫什么名字?你爹娘是谁啊?你家在哪里啊?怎么会晕倒在青峰山中,跌破了脑袋?”一连串的问题连珠炮似得问了出来,应接不暇。
小男孩也跟着爬上了炕,坐到他小女孩身边,虎头虎脑的样子,纯净的眼神,瘦小的身子,“小妹妹,你几岁了呀?是我爹上山打猎把你救回来的,你都睡了两天了。你好点了吗?”声音的。
小人儿木呆呆地看着这些人,都不知说些什么。
妇人看到两个孩子这样,笑了,“小菊,壮娃,让小妹妹先吃些东西吧,她肯定饿了。能醒过来就好,吃了东西再喝些药,过几天就能好。我去把小米粥端来。”说完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小人儿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两个瘦瘦的小孩,还有站在炕边的身材苗条的美丽少女和壮实的庄嫁汉,全都关注地看着自已,等着自已的回答。
我是谁?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的一切给自已的感觉都好陌生啊!
青峰山,晕倒在山里。
不应该这样的,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对啊!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小人儿自言自语地说道,抬头看向那个黑壮的农家汉子,“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在临睡前,赵清娘跟田木根说道:“那小女娃现在失了忆,也没法送回去,就让她在我家先住着吧,这也是一桩功德。”
田木根同意道:“行,反正一个小女娃也吃不了多少。”想了想,又说道:“那小女娃身上的那块玉佩你先藏好,等她有了记忆再给她。也防有什么麻烦的事情。”
“当家的,听你的。”赵清娘笑道:“你明天很早就要上山,早点睡吧。”
当即睡下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