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唯识述义》仅存一册,全貌难览,再加之兼程并进,急就成章,所以显得杂遝而粗略。尤为重要的是,此时的漱溟已渐由佛入儒,学术关注也由印度哲学和佛学转向了东西文化比较及儒学。所以,思想上的改弦易辙导致了他的唯识学研究之中辍,志趣已不在斯,只有草草收场。漱溟在停课后的第二年,求助于支那内学院,这样,熊十力就成为这门课程的继任者。熊十力在北大主讲唯识学,也是不循古人之规,且比漱溟做得更深入,也走得更远,用中国传统哲学(主要是易学和心学)彻底掀翻了印度佛教的理论基础,从唯识学的躯壳中蜕变出了他自己的“新唯识论”。[108]船山在《老子衍》自序中有云:“入其垒,袭其辎,暴其恃而见其瑕。”衡诸斯语,熊十力比梁漱溟更当之无愧,同是从唯识学研究入手,同是试图有所发抒,但因熊十力的研究更深刻些,尤其是把握住了中印思想的脉络和根本,所以有效地改造和利用了唯识学的资粮,出色地转化了佛教哲学的内容。而梁漱溟虽有一点问题意识,也参照了西方哲学的某些内容,但终因缺乏本民族传统文化的渗入,没有以儒道思想征稽之,所以无法深入,也没能引申发挥出更为深刻和独特的东西。他基本上是另作炉灶,去寻找一套新的路径,这就是比较文化的模式。所以《东西文化及其哲学》可以说和唯识学有点关系,也可以说毫无关系;而熊十力的《新唯识论》和唯识学却是绝对有关系的。
注释:
[1]有关梁家的先世,漱溟自述甚详。主要见《桂林梁先生遗书·年谱》、《我的努力与反省》,及《梁漱溟问答录》等书。
[2]见《桂林梁先生遗书》卷首。
[3]见《我的自学小史》,收入《梁漱溟全集》第2卷。
[4]见《梁漱溟问答录》,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第1章。
[5]见《我的自学小史》。
[6]林毓生:《论梁巨川先生的自杀》,见《中国传统的创造性转化》,三联书店,1988年版,第205页。
[7]见《我的自学小史》。
[8]见《清史稿·梁济传》。
[9]见《桂林梁先生遗书·年谱》,光绪二十年甲午条所载8月25日和9月5日日记。
[10]孙毓汶,字莱山,山东济宁人,为梁承光旧友。梁济《小己记》中记云:“莱丈豪迈无伦,与先君少年交好。先君常称心服才士二人,一为钱萍矼,一为孙莱山……余为书启五年,虽未得其培植功名,而高风古谊慷慨照人,余实心感不能忘也。”见《桂林梁先生遗书·年谱》,光绪二十一年乙未条所引。
[11]《桂林梁先生遗书·遗笔汇存》。
[12]见《桂林梁先生遗书·伏卵录》。
[13]《桂林梁先生遗书·别竹辞花记》。
[14]此文收入《漱溟卅前文录》。
[15]参阅徐志摩《读桂林梁先生遗书》一文。
[16]《答陈仲甫先生书》,见《梁漱溟全集》,山东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4卷,第543页。
[17]见《寅恪先生诗存》。
[18]《思亲记》,见《桂林梁先生遗书》卷首。
[19]《我的努力与反省》,漓江出版社,1987年版,第8页。
[20]《谱后记》,见《桂林梁先生遗书》卷首。
[21]《谱后记》。
[22]漱溟年十七,独慕胡林翼、郭嵩焘,每称道其语。公喜曰:“是何其肖我少年时所为也!”为书以嘉之,赐字曰“肖吾”(见《思亲记》)。
[23]见《我的自学小史》。
[24]《我的努力与反省》,第16页。
[25]同上注,第14页。
[26]《我的自学小史·自学的根本》。
[27]《在晋讲演笔记(十篇)》之三,《梁漱溟全集》,第4卷,第667页。
[28]漱溟与廖、王、姚三人结为好友,四人同到酒楼吃螃蟹,大喝其酒,以示庆贺。酒兴中,廖提议他们不必以大哥、二哥等相称,以避其俗;而是以每个人的短处标出一字来,以此呼名,借资警惕。大家都赞成,并请廖命名。廖给王的名字是“懦”,给姚的是“暴”,给漱溟的是“傲”。大家都异口同声地称赞廖一针见血,三字下得极恰当。最后,廖自名为“惰”,以示自谦和策勉。(见《我的自学小史》,及《梁漱溟问答录》第14页。)
[29]见《梁漱溟问答录》,第16页。
[30]《思亲记》,见《桂林梁先生遗书》卷首。
[31]见《自述早年思想之再转再变》一文,载《中国哲学》(第1辑),三联书店,1979年版,第336页。
[32]《我的努力与反省》,第32页。
[33]《思亲记》,见《桂林梁先生遗书》卷首。
[34]《梁漱溟问答录》,第20页。
[35]《我的自学小史·初入社会》。
[36]《我的努力与反省》,第37页。
[37]《远生遗著》下册,商务印书馆,1984年版,第3卷,第149页。
[38]《自述》,见《我的努力与反省》,第76—77页。
[39]《社会主义粹言》已无存稿,内容只在1923年8月的一段讲演中有所提及。这段讲演后以《槐坛讲演》为题刊于《北京大学月刊》1387号(1924年1月16日),并收入了《漱溟卅后文录》(1930年)。
[40]《我的自学小史·激进于社会主义》。
[41]《槐坛讲演之一段》,见《梁漱溟全集》,第4卷,第734页。
[42]同上注。
[43]《谈佛》,《正谊》1卷2期,1914年2月15日。
[44]《自述》,见《我的努力与反省》,第74页。
[45]《我早年思想演变的一大关键》,见《中国哲学》(第一辑),第343页。
[46]参阅《我和商务印书馆》一文,载《商务印书馆九十年》,商务印书馆,1987年版。
[47]漱溟民国初喜读章太炎的文章,“且惊服其学问之渊深”(见《我的自学小史》十五),故尔编纂了一册《晚周汉魏文钞》,时在1913年。原稿早已不存,只有两篇序保留下来。漱溟自序载《甲寅》杂志1卷9期(1915年9月10日),后收入《漱溟卅前文录》(1923年)。黄远庸序载1915年间的《国民公报》,后收入《远生遗著》卷四。
[48]漱溟责问黄远庸的信以梁鲲笔名刊出于《甲寅》杂志1卷9期(1915年9月10日)。黄在《致甲寅杂志记者》一文中做了回应,并于同月22日写信给漱溟,作进一步的解释(均见《远生遗著》卷四)。
[49]《谈黄远庸及其遗著》,见《勉仁斋读书录》,人民日报出版社,1988年版,第60页。
[50]《究元决疑论·著者跋》。
[51]《谈佛》,见《梁漱溟全集》,第4卷,第488页。
[52]鲁滂,今译勒蓬(1841—1931),法国医生和社会心理学家。著有《人类与社会的起源及其历史》、《群众心理学》、《物质进化论》等。他的《物质进化论》一书,由黄士恒节译部分,以《物质新论》为篇名,发表在《东方杂志》12卷第45号上。漱溟作于1915年的《楞严精舍日记》所参引者,即出该篇。《究元决疑论》又将旧稿列出,以做诠释。
[53]《究元决疑论·佛学如宝论》。
[54]见《章太炎全集》(四),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403页。
[55]《究元决疑论·佛学如宝论》。
[56]同上注。
[57]《究元决疑论·佛学方便论》。
[58]《谈佛》,见《梁漱溟全集》,第4卷,第489页。
[59]《究元决疑论·佛学方便论》。
[60]章太炎《俱分进化论》云:“若以道德言,则善亦进化,恶亦进化;若以生计言,则乐亦进化,苦亦进化。双方并进,如影之随形,如罔两之逐影,非有他也。”“此善恶、苦乐二端,必并进兼行,即所谓俱分进化。”见《章太炎全集》(四),第386页。
[61]见《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漱溟所见为英国人乌格雷的转述。
[62]该“附记”作于1923年5月,于中主要检讨了三个问题:一是不应该以鲁滂之《物质新论》随便比附佛家论旨;二是所引据太炎之文章,本身多错误杜撰之处,不足为训;三是对苦乐问题的究讨根本错误,有导致出世主义的危险。见《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20页。
[63]《我的努力与反省》,第52页。
[64]《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594页。
[65]《梁漱溟问答录》,第30页。
[66]关于青春期的问题,艾恺在他研究梁漱溟的专著中,引用了新弗洛伊德主义者艾里克森的《人类迷信》中的一段话,略做说明。这的确是一个饶有兴味的视角,文化人类学的基本人格理论及青春期研究的内容,均对省视梁漱溟1911—1917年间复杂而多变、困惑而痛苦的人生经历有所助益。因为这六年不仅对漱溟的一生来讲极为独特,而且对辛亥后的一批知识青年来讲也具有一定的时代典型性。
[67]《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344页。
[68]《五四运动前后的北京大学》,见《忆往谈旧录》,中国文史出版社,1987年版,第82页。
[69]《印度哲学概论·序》。
[70]《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29页。
[71]《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45页。
[72]同上注,第43页。
[73]《印度哲学史略》,中华书局,1988年版,第3页。
[74]参阅《印度哲学概论》,第一篇第四章之一。
[75]《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60页。
[76]《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63页。
[77]同上注,第65页。
[78]同上注,第70页。
[79]《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74页。
[80]同上注,第75页。
[81]参见《印度哲学概论》,第二篇第一章之一。
[82]《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88页。
[83]马克弥勒,今译麦克斯·缪勒(1823—1900),英籍德国学者,近代宗教学的奠基人,著名东方学家、语言学家。他一生著述宏富,以编纂《东方圣书》贡献最大。《印度六派哲学》出版于1899年,漱溟所引可能是由许季上所转述而得以保留下来的内容。
[84]《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106页。
[85]多伊森(P.Deussen,1845—1919),德国哲学家,梵文学者。他的《奥义书:印度的宗教与哲学》一书讲吠陀学甚详,取诸《邬波尼煞昙》,分作神论、宇宙论、心灵论、解脱论四篇述之。漱溟所引四式,见该书神论篇神与宇宙章。
[86]《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112页。
[87]参见《印度哲学概论》,第二篇第四章之二。
[88]《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121页。
[89]见《印度哲学概论》,第二篇第六章之三“两家争持之辩解”的尾注。
[90]《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158页。
[91]《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166页。
[92]同上注,第167页。
[93]参见《印度哲学概论》,第三篇第三章之二。
[94]《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234页。
[95]同上注,第197页。
[96]同上注,第238页。
[97]哈特门,今译哈特曼(K.Hartmann,1842—1906),德国哲学家。他的思想与叔本华的悲观主义相似,都感染了东方的神秘主义色彩。梁漱溟在论述印度出世主义思想时,多处提及他,并以他和叔本华作为西方厌世论者的代表。
[98]《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247页。
[99]见《唯识述义》初版序言。
[100]《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269页。
[101]《唯识述义》初版序言。
[102]此处漱溟引了美国哲学家培里(B.Perry)在《现代哲学的趋势》(1912年)一书中的分法,将海克尔(Haeckel)称为素朴的自然哲学家,将毕尔生(Pearson)称为批评的自然哲学家。
[103]参见《唯识述义》,第一章之三“唯识学与西方哲学”。
[104]《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278页。
[105]《梁漱溟全集》,第1卷,第280页。
[106]同上注,第315页。
[107]同上注,第318页。
[108]关于熊十力批判改造唯识学的过程,我在《熊十力》(台北东大图书公司1991年版)一书中有详细的叙述,有兴趣者可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