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辆从甲地开往乙地的长途车。
车上一直没有人说话,好多人都闭着眼,有的甚至已发出了鼾声。
车小心翼翼地在盘山公路上行驶,这里前后望去荒无人烟。
“哎哟——”车内忽地一声惊叫,睡梦中的人们被惊醒。
“你咋个搞的?你的烟烧着我了!”说话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汉子,长了一脸的络腮胡子。
“对不起,拿着烟都睡着了……”旁边是一个穿皮夹克的男子,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多一点。
“妈卖×,老子硬是霉得心慌!”络腮胡子恨恨地骂骂咧咧。
“你这人咋出口伤人?我又不是故意的,况且已经向你道歉了,谁晓得谁的妈卖×?”皮夹克还了一句。
“哦——你还有理了?”络腮胡子站了起来,用手指着皮夹克的鼻子,“老子活了几十岁没见过你这种人!”
“你指手画脚的干啥子?”皮夹克也不甘示弱,“想打架,老子陪你!”
“老子弄死你,妈的!”络腮胡子抓住了皮夹克的衣领。
皮夹克一拳挥过去打在了络腮胡子的脸上,络腮胡子顷刻间鼻孔冒血。络腮胡子开始还击,拳头直捣皮夹克的脸。车上的气氛陡地紧张,有的人开始劝架,说一件小事,何至于如此。
可这两人就是没有丝毫让步,嘴里不停地骂,不停地说着“弄死你,老子今天就是要弄死你”的话。
售票员让司机停了车,站到两人跟前:“你们是不是不听招呼还要打?你们这样打会影响一车的乘客,你们要打,下车去打!”
两个人的手依然死死地揪住对方的衣领。
车上的人开始喊:
“不要耽搁大家的时间!”
“要打,下去打!”
“打死打活是你们俩的事!”
络腮胡子先放了手,很潇洒地甩了一下头发:“兄弟,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们下车分个输赢!”
皮夹克也向车内乘客一抱拳说:“对不住,耽搁大家了,我姓张的这一生还没怕过谁,不就是一条命吗?”
两个满脸是血的年轻人就从车上跳了下去,车子停着没有动,所有的人将头挤在了车窗前。
“算了,还是上车走了!”
“真是何必,又没因为点什么事情。”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车上的人还在七嘴八舌。
“你们到底走不走?”司机和售票员脸上尽是愠怒。
皮夹克一挥手:“不走了,大不了就死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老子这辈子就没怕过哪个!”
络腮胡子和皮夹克的行李被扔了下来,汽车缓缓地启动了。
“妈的,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络腮胡子抹着脸上的血说。
“不存在,兄弟,你我都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皮夹克很“君子风度”地一摊手,“你说,怎么个弄法?”
车子已加快了速度,车上的人还在伸出头来看这两个渐渐远离视线大动肝火的年轻人。
随着一声巨响,汽车从盘山公路上俯冲而下,庞大的车体接连打了几个滚便消失在了两个年轻人的视线风里。
就是那么一瞬。
深蓝的天空里飘着一团团棉花似的白云,远处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杉木,路两旁开满了各式各样无名的野花,彩蝶翩跹在花丛里。
除了静,还是静。
站立在草地上的两个年轻人开始全身发软,而后慢慢坐下,又慢慢躺倒在地上相互望着对方涂满鲜血的脸,许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年轻人缓缓地起身,几乎是同时去搀扶起对方。
“兄弟,我们去洗洗脸,洗洗脸……”他们说着同一句话。
在一眼汩汩流动的泉水旁,他们用手蘸水为对方擦拭着脸上的血痕。
“这里的水真干净!”络腮胡子说。
“这里的景色真美!”皮夹克说。
几天后,城市的报纸发布了一条新闻:“一辆从甲地开往乙地的汽车在一条盘山公路上坠崖,车上总共三十九人,有三十七人死亡,其中两人奇迹生还,居然毫发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