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乃至唐宋的志怪里,有许多关于幻术的故事,比起至今一直有传承的符箓和术数,幻术显得更为神秘。《颜氏家训·归心》里说:“世有祝师及诸幻术,犹能履火蹈刃,种瓜移井”,后世依旧有很多以表演幻术为生的人。前几年武侠电影《剑雨》里展示的神仙索,就是一种已经失传的著名幻术,《聊斋》的《偷桃》中记载过这种戏法,着实令人目瞪口呆:卖艺人将绳子往空中一抛,仿佛天上有人接住一般,慢慢地一团绳子都被拉了上去,接着一个小儿顺着绳子攀上云霄,突然绳子坠地,天上又陆续抛下小儿血淋淋的头颅、四肢,卖艺人哭着将小儿残尸收进箱子,当观众们都被吓得面无人色,又同情地掏出钱财之后,卖艺人打开箱子,小儿又完好地跳出行礼,实在是惊心动魄。据说印度至今还有人懂得神仙索的奥妙,而研究专家认为,耍戏人使用的是特殊的绳索,另有一条不易被发现的横绳绑在高空中,落下的则是猴子的假肢。
那么安开的幻术,大概也是一种魔术,也可能是集体催眠,可能还会涉及古老的生物巫蛊学和心理学。至于上刀山、入火海、下油锅,就要另当别论了,这是一种带着宗教色彩的幻术,至今在庙会上还能见到乩童进行这项表演,但深入研究后其实并不神秘,“上刀山”靠的是百般练习下脚的快准稳,“入火海”则在于事前的腿部降温和使用特殊的碳,“下油锅”的油沸点也比一般油来得低。至于请神上身而刀枪不入的技艺,在清朝的悲剧团体义和团得到了最大的发挥,风靡全国的时候家家都练“神打”,超越物理和化学的解释,这门绝技似乎使用的是传统武学里的硬气功并结合了道门的符箓,但普及之后的结果就是大部分缺乏天赋和相应身心条件的愚民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期待有志的魔术师们从古代的幻术中取材,将更多有中国古典特色的魔术搬上舞台,让更多人再次感受那如梦似幻的气氛。
孙权病,巫启云:“有鬼着绢巾,似是故将相,呵叱初不顾,径进入宫。”其夜,权见鲁肃来,衣巾悉如其言。
鲁肃,《吴书》曰:“肃体貌魁奇,少有壮节,好为奇计。天下将乱,乃学击剑骑射,招聚少年,给其衣食,往来南山中射猎,阴相部勒,讲武习兵。”他为人豪爽,指囷相赠识周瑜,与之交好后,又一同投靠孙权,“权即见肃,与语甚悦之。众宾罢退,肃亦辞出,乃独引肃还,合榻对饮。”周瑜去世后,鲁肃又成为他的接班人,东吴大都督,辅佐孙权壮大。鲁肃文武双全,智勇兼备,为人正直,享年46岁,孙权十分厚待他,还亲自打理他的后事。
孙权病重,巫师说:“似乎有已故将相的亡魂来访,怎么叫也不应,径直入宫来了。”当夜,果然是已故的鲁肃来看望他了。
虽说是灵异故事,可是却充满了温馨的君臣情谊。
关于鲁肃的灵异故事,还不止这个。《太平广记》引《搜神记》说,京口的王家与鲁肃争墓穴而被亡魂闹得不能安生。“王伯阳昼生厅上,见一贵人乘肩舆,侍人数百,人马络绎。遥来谓曰:‘身是鲁子敬,君何故毁吾家?’”鲁肃生来大度,却为了墓穴报复生人,这让鲁肃的粉丝们不能接受,视为妄谈,还是夜探孙权的故事比较温情些。
当年阿蒙病逝的时候,孙权也是体贴有加,这会儿孙权病重了,阿蒙怎么也不来看看他呢?
成彪兄丧,哀悼结气,昼夜哭泣。兄提二升酒一盘梨就之,引酌相欢。彪问略答,彪悲咽问:“兄今在天上,福多苦多?”久弗应,肃然无言。泻余酒着瓯中,挈罂而去。后钓于湖,经所共饮处,释纶悲感。有大鱼跳入船中,俯视诸小鱼。彪仰天号恸,俯而见之,悉放诸小鱼,大者便自出船去。
兄长去世了,弟弟整天以泪洗面。突然有一夜,哥哥提着酒和梨来了,兄弟俩还像之前一样对坐饮酒,相谈甚欢。
弟弟眼泪汪汪地望着哥哥:“兄长如今在天上过得怎么样?”
一时两人相顾无言,哥哥只是默默将残酒倒回,提着酒罂渐渐地隐没在夜雾之中,只留下弟弟独自一人在如水凉夜中。
后来又有一天,钓鱼偶经两人共饮处,弟弟不胜感伤。突然一只大鱼啪地跃入船中,俯视着小鱼们,仿佛亦不忍骨肉分离,急欲挽救。弟弟见了更加伤心,大哭着将小鱼全放归湖里,而那条大鱼也自动跳回水里了。
对逝去的亲友,西方人习惯于肃穆地捧上一束鲜花。东方人不但孝男孝女要放声哭泣,有时还要专门请人来带头哭,不但请来和尚念经引度,亲友们还要焚烧各式纸扎的别墅、家具、纸钱,甚至丫鬟和仆人。东方人始终有一个概念:死亡是另一个开始,他们所挚爱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过新的生活。那么,他们到底过得好不好?在南方的道教里,问米和观落阴是最流行的与亡者沟通的法术。
当然,托梦也是普遍概念中,与另一个世界沟通的方式。那么,这场共饮究竟是真的与兄长的亡魂相见,还是单纯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这只是一个伤感的梦,那么兄长的沉默又是什么意思?
或许说不出口的,也是那同样难以割舍的手足深情吧?
在民间还有一个说法,亲友在葬礼上不要哭得太伤心,否则亡魂就会牵挂阳世,徘徊不肯离去。
可是,当美好的人离去,音容笑貌不能再见,只留下生者孑然一身,世上又有几个人能有庄子那样的胸襟,击缶而歌呢?哭泣,不只为逝去,更为即将迎来的孤独。
宋永兴县吏钟道,得重病初差,情欲倍常。先乐白鹤墟中女子,至是犹存想焉。忽见此女子振衣而来,即与燕好。是后数至。道曰:“吾甚欲鸡舌香。”女曰:“何难。”乃掏香满手以授道,道邀女同含咀之。女曰:“我气素芳,不假此。”女子出户,狗忽见随。随咋杀之,乃是老獭,口香即獭粪,顿觉臭秽。
这个小官人病重初愈,就老想泡妞。正好朦朦胧胧中,就看见心心念念的美女送上了门来,两人顿时一拍即合,搅在了一起。
有一次,小官人自觉有点口臭,就说:“好想来点儿口香糖啊!”
“这有啥!”女子说着,掏出一把给他,自己却不尝,“我吐气如兰,用不着这个。”
含着朝廷命官上朝才能含着的名贵口香糖鸡舌香,怀里抱着美人,小官人可谓得意扬扬,而对于投怀送抱的美人,小叮当百宝袋里一样冒出的鸡舌香,沉浸在温柔乡智商直线下降的他,居然一点也没有起疑心。
谁知美人刚一出门,就有个狗穷追不舍,竟扑上去将她咬死了。上前一看,哪儿有什么美人,分明是只大水獭!
嘴里的哪是鸡舌香,是水獭用自己的便便幻化成的啊!男子被这妖精迷了心窍,竟然含了一大口便便啊!
那么,水獭便便究竟是什么味道呢?一位来自泰国的野生生物学家在深深地嗅了一口之后洋溢着愉悦的表情说:“一种蜂蜜和鱼的混合味道。”
水獭在全世界分布的范围非常广,有一打以上的种类,水獭妖怪的传说也很多,令人关注的是,有不少人认为,传说中的幻兽:爱尔兰杜巴库、南美三臂犬,乃至中国的水猴子,原型可能就是水獭。因为它们存在着不容忽视的共性:都被目击者描述为长得像猫或狗,深色外形,水陆两栖,富有攻击性,能迷惑人,有的胸口有白色圈状斑纹。它们可能就是水獭中的一个大型品种,是远古时代留下来的哺乳动物,由于数量稀少而又善于隐蔽未被人发现,也说不定呢。
【宋代的那些调皮鬼们《括异志》/张师正】
“宦游四十年,不得志,乃推变怪之理,参见闻之事。”张师正,他不是第一个因上班不开心开始写鬼故事发泄的公务员,也不是最后一个。那么,有人推测这份忧郁中写出来的故事,是否也带着蓝色基调?答案是相反的,我们看到了很多欢脱的设定,故事里,多的是面对小妖精的神奇力量而显得惊慌失措的“麻瓜”们。它们因为寂寞而调皮,因为想得到认可而调皮,都是“相戏”而已,反而太认真的是人类。
梁寺丞彦昌,相国之长子也,嘉祐中知汝之梁县,其内子尝梦一少年,黄衣、束带、纱帽,神彩俊爽,谓之曰:“君宜事我,不尔且致祸。”既寤白梁,梁不之信。既而窃其衣冠簪珥,挂于竹木之杪,变怪万状,梁伺其啸,拔剑击之。鬼曰:“嘻!汝安能中我?”又命道士设醮以禳之,始敕坛,夺道士剑,舞于空,无如之何。谓梁曰:“立庙祀我,我当福汝。”既困其扰,不得已立祠于廨舍之侧。又曰:“人不识吾面,可召画工来,我自教之绘事。”既毕,乃内子梦中所见者。会家人有疾,鬼投药与之服,辄愈归之;政事有不合于理者洎民间利害隐匿,亦密以告。梁解官,庙为后政所毁,鬼亦不灵。
静夜,月明,星疏,相国府。
大公子梁寺丞的妻子做了一个梦,一位黄衣戴纱帽的美少年正在对她微笑。这原本应是一个美梦,然而美少年突然开口对她说:“好生伺候大爷我,不然你们都得倒霉!”
这位可怜的妇女醒来之后惊魂未定地告知她的丈夫,然而对方只是一笑置之。
谁知这才是噩梦真正的开始。
奇怪的事情开始发生了,夫妇俩的衣服、簪子耳环之类,动不动就不翼而飞,挂到树上去。看到老婆的肚兜、自个儿的CK内裤大剌剌地挂在人来人往的树丛上,怎叫人不羞愤?然而用剑一通乱砍,却只听到空气里一阵得意的笑:“嘻嘻,你打不到我!”
请人来抓鬼,结果刚一设坛,桃木剑就无端端飞到空中乱舞,硬是连天师都给吓跑了。
“你们给我盖个庙祭祀我,我会好好保佑你们的哦!”少年对寺丞说。
无奈之下,只好在办公室旁边给他盖了个小祠堂。
“你们要给我画像哦!不知道我长啥样是吧?找个画工来,我会教他。”少年又说。
等画像出来,果然和夫人之前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后来,有家人生病了,少年给他们药吃,一吃就灵,在工作上还为其耳目,帮助了寺丞许多。
后来,梁寺丞退休了,后任官员把祠堂给拆了,鬼神也不灵了。
众所周知,西方的万圣节之日,小孩子们开心地扮成各种鬼怪的模样,到街上到处串门讨要糖果,口里喊着“Trick or treating”——不给糖就捣蛋,有趣极了,但当它确确实实地降临到这位老实的宋代公务员身上时,似乎变得……更有趣了。
当灵界朋友跑到家里来玩“Trick or treating”游戏的时候,在北方故事中主角一般为动物仙,比如毛茸茸的狐狸和小肚鸡肠的黄鼠狼,一般来说它们只是单纯想要个大鸡腿吃吃而已;而在南方,这样的故事不在少数,统称为“鬼讨庙”。在南方和东南亚一带,为显灵济世的阴灵建盖的庙比比皆是,也有许多是安抚亡灵以免作祟而盖的,这些庙统称“阴庙”,台湾叫“有应公”“万善爷”,以未婚女性为祠主的则叫“姑娘庙”,分布甚广。
那么建庙对这些灵界朋友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呢?为什么它们都视建庙受祭拜为终极目标呢?
首先,庙是一个灵界高级旅馆。
西方人只要买一束鲜花寄托哀思就足够了,他们普遍接受自己的亲友化为一捧尘土进入世界的新循环。然而东方人认为亡者和生前一样,也需要居所,也需要食物和钱财,因此从宋代开始有了烧纸钱的习俗,现在已经发展到烧精致的纸扎别墅、纸扎丫鬟、纸扎IPAD……
死去的亲友只是搬家到了另一个世界生活,这不科学,但能减轻生者的哀思,而秦始皇和埃及法老却产生了更不科学的想法:在死得骨头能拿来打鼓之后还能再重生回来。当然,如果他们没有这样的想法,我们这些现代人也就没有机会看到如此伟大的遗迹了。
当这些有血有肉的物质化为纯能量的时候,为什么还需要这些物质呢?试着用不科学的思维来科学地解释:它们可能需要一个稳定的能量场,所以,一个祠堂是很好的选择。
其次,它们需要香火。
自古以来,燃香就是沟通天地鬼神的一种方式,当香化作一缕青烟袅袅直上,仿佛也能带着人们的祈愿到达神的领域。民间故事里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没有开光的神像容易被外灵入侵享用香火、宫庙的周围聚集着许多分享香火的灵界朋友,如果一家宫庙香火不旺则神明的力量也会比较弱……由此可见,香火似乎是一种能量补品,而有了祭拜的场所,自然就有了香火。
最后,庙还可以是施展抱负的平台,这来自鼓励扬善的宗教思想。
中国人认为,鬼是可以升级成更高级别的灵体的,甚至升格成神,但其中要经历许多艰难:首先它要帮助人类,行善积德,其次得到祭拜,吸收许多香火,那么造福一方百姓之后就可能升格成为神界的公务员,比如地方保护神土地公。
因此,略有能耐的灵界朋友们都试图寻找通过某人类家族,得到一个账号,一块地盘,弄些装备,补充能量,打怪,做任务,最后升级。
这就是所谓的灵界修真游戏。
庆历皇佑中,陈州通判厅夜有妇人尝出与人笑语,或见其状颇美。询其名氏,曰:“我孔大姐也,本石太尉家女奴,以过被杀。”问何不他适,云:“此中亦有所属,安得自便耶。”时晏相国镇宛丘,屡倚新声,作小词,未出,鬼即呕唱于外。或早暮人有登厅戺,忽于掖下作大声,人恐悸则笑。有市买卒时被惊,丧所持,甚苦之,遂常以刀自随。后复来惊,随声斫之,数夕但闻呻吟,曰:“聊与汝相戏,何故伤我如是?”自此遂绝。
很久很久以前,石太尉家有一个孔姓婢女犯了错,被处死了,后来,她变成了女鬼,每天出现在陈州通判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