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并没有像贞子一样穿着白衣服一边使劲儿翻白眼一边在地上爬来爬去。以模样吓唬人,是鬼怪的一贯传统,可她是一个寂寞的女鬼,她愿意陪所有路过的寂寞的人聊天。
显然,她开拓了一项新业务,而且,她长得不坏。
但是,如果她像王祖贤一样美貌,并且像王祖贤扮演的女鬼一样只是跟人喝个小酒聊个天也就算了,偏偏她是一个打了鸡血般的人来疯,典型港片里的开心鬼加调皮鬼!
相国大人闲暇时喜欢合着乐曲作个小词,还没发表呢,她就在外头唱起来。
有人在走廊上经过,冷不丁身后一声“嘿”,吓得一缩脖子,准是孔大姐搞的鬼,可不,她这会儿咯咯地笑起来了。
有人被吓过之后学乖了,随身带着一把刀防范,后来果然又遇到孔大姐了,循声一刀砍去——
“不就是跟你闹着玩儿么,为什么这样对我嘛……”
连着好几天晚上都听到她委屈地叨念,后来她再也没有出现。
“聊与汝相戏,何故伤我如是……”听听她的呻吟,该说是缺心眼呢,还是少根筋?
她的玩笑无伤大雅,既不伤人,又不可怖,只是令人心烦。我们再放眼看看英国的调皮鬼们。在那雾气弥漫阴雨连绵的古老城市,人们总是比别的国家更热衷于鬼故事,诺森顿市有一户人家的调皮鬼佛莱德会趁主人睡觉的时候把厨房的土豆放在餐桌上,把鞋子排列整齐,爱丁堡南桥穹顶有个喜欢拽人衣角的小男孩,还有一位会对人耳语些污言秽语的布茨先生,他偶尔还喜欢冷不丁推人一把。
无数科学家流连在英国的各个闹鬼圣地,试图用精密的仪器解释这些不可思议的现象,英国赫特福德郡大学的心理学家怀斯曼教授经过多年的研究后认为,昏暗的照明、狭窄的空间、空气流动等环境因素都会对人的心理造成很大的影响,从而产生错觉和幻觉,并且有种低于20赫兹的次声波,经过试验证明,有一部分人会对这种听不见的声波产生负面情绪反应,感受到害怕和不安,次声波还可令烛光摇曳,令纸张颤动,这些科学结论足以解释很大一部分的鬼故事了。
太子少保马公亮自言:少肄业于庐州城外佛寺,一夕临窗烛下阅书,有大手如扇自窗伸于公前,若有所索,公不为视,阅书如故,如是比夜而至。公因语人,有道士云:“素闻鬼畏雄黄,可试以辟之。”公乃研雄黄渍水,密置案上。是夕大手又至,公遽以笔濡雄黄,大书一草字。书毕,闻窗外大呼曰:“速为我涤去,不然,祸及与汝。”公雅不为听,停烛而寝。有顷,怒甚,而索涤愈急,公不应,逮晓更哀鸣而不能缩,且曰:“公将大贵,我且不为他怪,徒以相戏而犯公,何忍遽致我于极地耶我固得罪,而幽冥之状由公以彰暴于世,亦非公之利也。公独不见温峤尾犀照牛渚之事乎?”公大悟,即以水涤去草字,且戒他日勿复扰人,怪逊谢而去。
夏夜,一群百无聊赖的书生围在一起,讲起了鬼故事。
“那是我年少时在佛寺里读书遇到的故事……”太子少保马公亮缓缓地说了起来。
也是一个夏夜,蝉鸣声声,突然起了一阵凉风,吹得本就幽暗的烛光明明灭灭。
当视线转向窗边,他陡然觉得视野里多了一大块阴影,那是一只大手。毛茸茸的大手,静静地,在他面前摊着手心,简直就像是,要跟他讨点什么似的……
马公亮挑了下眉,心里默念了几遍“一定是太用功眼花了”,然后揉揉眉心继续看书。
连着几个晚上那只大手都从窗户伸了进来,简直是无耻的扰民事件,于是他把这件事说给别人听。
“我听说鬼怕雄黄,要不要试试?”终于,一位道长给出了相对专业的建议。
于是,他把雄黄粉合水研了,藏在桌上。果然,晚上大手又来了,他眼疾手快,抓起沾满雄黄的毛笔,就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在那大手上写了个潦草的字——“草”。
“快点儿给我洗了,不然有你好看的!”大手像被烫着似的大叫起来。
马公亮当作没听到,把烛火一吹,上床盖被子睡觉。
“快给我洗了啊!有没有听到……”窗外呼声不断,越发急切,叫了一夜,天都要亮了,转而变成了哀叫,“你是大贵人的命,我就跟你闹着玩儿嘛,就这么点错,你怎么忍心把我逼到这番境地呢?这么造孽对你也没好处呀!你就没听过温峤尾犀照牛渚的事么?”
《晋书》中说,东晋鼎鼎有名的温峤大将军,因为好奇传说牛渚矶中的水怪,点燃犀牛角去照,“见水族覆火,奇形异状,或乘马车著赤衣者”,夜里,就梦见有人对他说:“我们幽明有别,你吃饱了撑的来照我们做甚?!”因搅扰了另一个世界的安宁,温峤没过多久就中风死了。
马公亮一想,有道理啊!这惩罚也足够了,并且,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造孽,自己的时运前程要紧啊!
“给你洗了啊,长得丑,以后就别出来吓人了啊,要记得书生也不是好惹的……”
一阵唠唠叨叨的数落之后,大手灰溜溜地道谢离去了。
说起这个看起来很厉害的雄黄,其实是砷的硫化物,晶体赤红似血,古来以色如鸡冠为上品。味辛,性温,燃点低。
《本草纲目》载:“雄黄能杀百毒,辟百邪,杀蛊毒。”事实上,许多虫子和蛇类都厌恶硫的刺激性气味。翻开古人的丹经一看,什么“黄芽白雪”“铅汞交会”啦,本是修行内丹中体内气机变化的种种隐语,却被唐代的求道者们误为外丹的材料,比如黄白外丹就曾用三种含砷的硫化物即雄黄、雌黄、砒黄来作为“点化药”。道士们尽捣鼓些矿物来合了吃,虽然毒死了不少人,却也促使中华民族的化学事业突飞猛进啊。
徐郎中,莱州人,忘其名,弱冠,侍父假守岭外。乾兴中,仁宗登极,部贺礼赴阙,至武陵一驿,将舍正寝,驿卒言:“其中有物怪往来,无敢居者,愿易他次。”虽不以为然,亦出寝于厅之屏后。夜将半,梦有神人状甚伟,手携竹篮,其中皆人鼻也,叱:“汝何等人,敢辄居此以妨吾路?”徐恐惧愧谢,神乃端视之,曰:“形相非薄,但其鼻曲而下,吾与若易之。”遂于篮中择一鼻,先劓徐鼻掷去,以所择鼻安之,仍以手指周固四际,梦中亦觉痛楚。神笑曰:“好一正郎鼻也。”徐之鼻素不隆正,自梦易之后,自然端直。历官驾部郎中,致仕,随其子秘书丞朔在维扬签判,治平四年物故。
“这间屋子住着妖怪,从来没人敢住,官人啊,您不如换一间?”
“无妨,就这间!”徐郎中说着,气定神闲地推开房门,只听吱嘎一声,久违的烛光照进了这间被尘封遗忘的屋子。摆设雅致,景观开阔,除了有些蜘蛛丝,多么好的一个房间!
到底是二十岁的青年,胆大气盛。
半夜,徐郎中睡得迷迷瞪瞪,有一个威武雄壮的神人提着一篮子新鲜人鼻子来了,当然,他不是来上门推销的。
“你谁啊?谁让你住这里的?真碍事!”神人呵斥道。
“小生只是个路人甲,借宿一宿就走,如有打搅还请宽恕!”徐郎中惶恐跪拜,本想勾搭个妖娆的狐狸精,谁知道来的却是条威武雄壮的汉子。
“嗯,看你面相生得不错,就是生了个弯鼻子,看我给你换一个!”神人盯了他好一会儿,突然摸着下巴道,说着,手就往徐郎中的脸上伸去——
只听惨叫一声,手起鼻落,虽然不痛,只是鼻腔有点儿凉飕飕的,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鼻子像垃圾一样丢到角落里,一时间真叫人不能接受。
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脸上就多了个新鼻子。
“嘿嘿,好一个正郎官的鼻子!”神人用手指按了按,固定好鼻子,脸上笑开了花。
在面相里,鼻子是财帛宫,代表人一生的财运和事业,也代表中年的运势。徐郎中可谓是因祸得福,原来鼻子有点弯,这回换了个端正的好鼻子,此后果然一路官运亨通,官至正郎。
看了这么多狐媚人、鬼作祟的志怪,换鼻子倒是显得格外新鲜。大概是因为古人认为“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敢伤毁也”,再加之并没有现代那么先进的外科知识,即使面相有些不如意,仍不敢随便往脸上动刀子的,因此,换鼻子换脸,只能成为一种奢望了。最理想的是做梦的时候,神仙往脸上一笔画,早上醒来就变漂亮了,爱美之心,人人皆有嘛,关于这类的传说,姑娘们最爱看了。
包公的脸为什么这么黑呢?据说民间流传着几十种说法,最流行的说法是,包公本是文曲星下凡,是个白脸书生,在天上和武曲星换了脸,结果投胎的时候忘记换回来了,因此生成了黑脸。
那么,古代就没有整容术吗?答案可能会出乎你的意料。早在元代就有鼻梁修补术,但只是适用于外伤,《九灵山房集》就记载了有人被刀砍到鼻子,“瘠和鼻不能合,肌肉尽热腐,甚恶,乃拜项颜章求治,项命壮士按其面,施洽以法,即面赤如盘,左右贺曰‘复效也’。”更值得一提的是,东汉神医华佗的外科技术,当时就比西方领先了1600年。
现在,一夜之间换个漂亮鼻子已不是什么怪谈了,在整容医院里,就有许多医生像这位提着竹篮的神人一样,正等着人们来换鼻子呢!
【开宋第一志怪《稽神录》/徐铉】
盛世大唐,成就了通俗文言小说的灿烂,而小儿女的侠骨柔情与各种英雄救美的故事却在兵荒马乱中走向了衰弱,迎来宋元时代,却一改浮华的辞藻,文风转而平实质朴。鲁迅说:“其文平实简率,既失六朝志怪之古质,复无唐人传奇之缠绵。”这是志怪在历史上的一个转折点,从《稽神录》开始,偏重纪实和因果,《少室山房笔丛》卷二十九中说:“小说,唐人以前,纪述多虚,而藻绘可观;宋人以后,论次多实,而彩艳殊乏。”
据《郡斋读书志》,这本书足足写了二十年,从唐末到宋初,在这漫长的岁月里,足以让现在的任何一位网络写手堆出一叠比姚明还高的小说,然而徐铉编成六卷,仅仅成一百五十则故事,可见一字一句,是如何刻苦斟酌,难怪编《太平广记》的时候,李昉会说:“讵有徐率更言无稽者?中采无疑也。”从而此书得以全部收入《太平广记》。随后《稽神录》失传,亏了《太平广记》流传至今,我们才能看到这些光怪陆离的故事。
沧州有李巡官,居洛阳空宅,其子夜读书,有皂衣肥短人被酒排闼而入,其子惧走,皂衣人怒曰:“李白尚与我为友,汝何为者耶?”其子疑其神仙,再拜延坐,皂衣曰:“吾有酒,与汝饮。”乃以席帽盛酒而至数杯,基父从户外窥见,以为怪魅,以砖掷之,皂衣走。视其帽,酒榼盖也。明日,粪壤中得榼一只,故老云李翰林旧宅也。
漆黑的子夜,洛阳的老宅,突然有个穿黑衣服的陌生矮胖子提着酒闯进房间来,叫人怕不怕?
正要拔腿跑,却听这矮胖子说:“我可是李白的朋友,你是干什么的?”
李白?那可是诗仙啊!人们都流传他成仙了,那么这位难道也……
于是两个人客客气气地坐下来,胖子还用帽子盛酒要请他喝:“我有酒,跟你喝!”
恰好有人从门外看见这可疑的不速之客,一板砖丢过去,胖子嗖地跑得没影儿了,只留下桌上的帽子,一转眼现出了原形,竟是个酒壶盖子。隔天,就从脏土堆里挖出了一个酒壶。
原来这里就是诗仙的老宅子啊!
“天子呼来不上朝,自称臣是酒中仙。”李白喝了酒,月下耍一通醉剑,好不惬意,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又正好撞上把他宠坏了的唐玄宗,竟然派人从长安酒肆里把人拉回御前,亲自用冷水给他洗脸。
再看他的《月下独酌四首》,“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所以李白不但是诗仙,还是酒仙啊!酒榼自然是他的好友了!“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不但酒是李白的好友,月也是,陪他踏遍仙山的剑也是……说起来,李白的好友,还真不少啊!
那么,李白真的成仙了吗?
《太平广记》中记载了这么一件异事:有一位商人在海上被风暴刮到了一座遥远的仙山,“瑞云奇花,白鹤异树,尽非人间所睹。”山上的道人说这里是蓬莱山,随后带他游览。
走到一所紧闭的院子,从门缝里窥见“众花满庭,堂有裀褥,焚香阶下”。
仙人说:“此是白乐天院,乐天在中国未来耳。”
为此,李白答诗二首:“近有人从海上回,海山深处见楼台。中有仙龛开一室,皆言此待乐天来。”又曰:“吾学空门不学仙,恐君此语是虚传。海山不是吾归处,归即应归兠率天。”
仙人在仙山为他盖好了高档别墅等着他来,但李白不屑,他弃道投佛,追求的是西方极乐世界。
这等胸怀,这等狂傲,岂是世人可以理解的?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可是诗里依旧透着一股掩不住的寂寥,这份心情,恐怕最了解的,也只有酒榼先生吧?
江南内臣朱廷禹,言其所亲,泛海遇风,舟将覆者数矣,海师云,此海神有所求,可即取舟中所载,弃之水中。物将尽,有一黄衣妇人,容色绝世,乘舟而来,四青衣卒刺船,皆朱发豕牙,貌甚可畏。妇人径上船,问有好发髢可以见与,其人忙怖不复记,但云物已尽矣,妇人云:“在船后挂壁箧中。”如言而得之。船屋上有脯腊,妇人取以食四卒,视其手鸟爪也,持髢而去,舟乃达。廷禹又言其所亲,自江西如广陵,携一十岁儿,行至马当,泊舟登岸晚望,及还船,失其儿,遍寻之,得于茂林中,已如痴矣。翌日,乃能言,云为人召去,有所教我,乃吹指长啸,有山禽数十百只应声而至,彩毛怪异,人莫能识。自尔东下,时时吹啸,众禽必至。至白沙不敢复入,博访医巫治之,积久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