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打出了自己宫门,就一直挺着身板,脚下的花盆底让她的身姿更为婀娜。打小她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进宫,成为皇上的女人,所以那傲劲儿,是与生俱来的。
她前些日子,还不大懂规矩,刚封了妃,却没见到万岁爷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也不知道要日日来给皇太后请安,所以让宁氏那小蹄子抢先了一步,得了先机。可没关系,她说到底不过才是个贵人,还是千求万求来的,而自己呢,因为那高贵的血统,不需要争夺,就会是那后宫的主子。
今日,她特意换了一身喜气的大红旗装,头上还插了不少珍珠的钗子,她要让太后看到她的美艳,知晓她的前程。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当惠妃真走进这慈宁宫的时候,心脏还是扑通扑通跳的厉害,这里如此安静,似乎每个人的呼吸都听得清楚。这强烈的压迫感让她无法坦然自若的傲起来,她的心,有一丝畏惧。
“起了吧。抬头让哀家瞧瞧,呦,这好大的架势,穿红戴绿的,是想要做什么?”太后手里端了杯茶,用茶盖轻轻抿着浮沫,随口说道。
“太后娘娘说笑,臣妾今儿个是来谢恩的,昨儿个太后娘娘赏赐了臣妾那么多珠宝,晃的臣妾眼睛都痛了呢。”惠妃努力平和着自己的情绪,说着以为能让太后开心的话,她可不觉得这样说话会惹人厌烦。
“你父亲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说到这儿太后把茶盅往身旁的小桌上使劲一叩,那清脆的响动让惠妃打了个颤。
索玛看到这一幕有些着急,眨着眼睛让惠妃少说两句,可人家似乎并未领情。
“我阿布怎么了?”
“放肆,我博尔济吉特氏怎么出了你这样不成大器的东西!”太后顿时火冒三丈,觉得眼前的惠妃比她姑母静妃还要蠢笨,指望她赢得皇上的心,怕是难了。
“皇上驾到。”
听到这句话时,还未待太后说什么,惠妃起身就往门口跑,见到那锦绣龙袍就行了个万福:“臣妾博尔济吉特氏.乌兰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福临只觉得一进门,还没闻见慈宁宫的熏香味,先是看到一团刺眼的红。随即他伸手推开了惠妃,径自走到太后面前,神鞠一躬:“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今日可曾安好?”
“皇上来了啊。索玛,去,给皇上沏茶,皇上快坐。”无事不登三宝殿,福临可向来没有日日跑到慈宁宫早晚问安的习惯,只是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拒绝立乌兰为后?看样子又不像。
“不麻烦索玛了,母后,儿子就想闻一句,先朝可有皇帝娶了大臣之妻的先例?”福临的语气甚是急迫,让太后措手不及,这是什么问题?
太后手中的翡翠链子瞬间被扯断了,珠子洒了一地。
“皇上,下个月,立惠妃为后。”这不是商量,而是太后对儿子的要求。
“母后,您还没告诉儿子呢,此事可有先例?”
“哀家该说的,都说了。人老了,总觉得困乏。皇上近来公务繁忙,也该多休息休息,索玛啊,送送皇上吧。”说完这话,太后倚在小桌上,闭上眼帘。
福临此刻气的牙都痒痒,休怪他与母后合不来,光在立后选妃的事儿上,她就总这么强人所难,这关系还能好了?身为帝王,竟然什么自由都没有,这帝王做的有何意思?不过所幸,他遇见了仙蕊,他遇见了那幅画,这还让他的心,多了一丝慰藉。
半月前,福临在夜晚批那厚重的奏折,琐碎的事情与近日太后的态度不由得让他更为烦心。突然,奏折里加了一张纸条。飘了出来。上面是娟娟小字书的一首词:别来几春未还家,五窗五见樱桃花。况有锦字书,开缄使人嗟。至此肠断彼心绝,云鬟绿鬓罢揽结。愁如回飚蓝白雪。去年寄书报阳台,今年寄书重向催。胡为东风为我吹行云使西来。待来竟不来,落花寂寂委青苔。
在这样的心情下,看到如此娟秀文字书成的相思情诗,福临怎会不触动?当即唤来贴身太监总管唐吉顺,让他去查字条的这出处,想知道这痴情女子究竟何人。
可是茫茫人海,凭借一张无名字条,哪儿查去啊?
但是能夹在奏折里,经历多人递到皇上面前的,能是一般人吗?
唐吉顺就说了,这是一位四品官员的夫人,写的这首诗。写就写吧,唐吉顺还找来了这夫人的画像给皇上看,弯眉秀眼,樱唇一抹,身姿婀娜,顿时心动,第二日就找了个理由,招此女进宫。
“奴婢乃董鄂氏.仙蕊,内大臣鄂硕之女,四品翰林院侍卫学士钮钴禄氏.义古之妻。”不待皇帝询问身世,她便自己徐徐道来,那轻柔的语调,那适时的眼神,皆如一把钩子,牵动着福临的心。
“哦?朕为何会看到那样一首词?是你思念夫君才去书下来的?”
“回皇上,奴婢的夫君在前年就已经过世了,奴婢与他自由相识,这亲事却是父母定下的。奴婢一直渴望能遇见真正心动的好男子,与奴婢结为夫妻,永世相好,这样就算有朝一日他先为离开,奴婢也能真真切切地思念着。可惜了,这一世,是无缘了。”仙蕊没有解释字条出现的原因,却讲出了自己的心思,那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更为让福临怜惜。
仙蕊那日出宫后,她的模样似乎在福临心里扎了根,再也挪动不了位置。“若是仙蕊不那么早嫁人呢,可否就会参加选秀,成为朕的妃?”
“皇上,董鄂氏的母亲,是汉人。”唐吉顺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没底,他怕皇上听后会勃然大怒,毕竟清朝后宫中,汉妃寥寥无几。
不曾想,福临听到后却拍手赞叹:“怪不得,怪不得,能把汉字书写的那样优美。朕就说嘛,满蒙的姑娘,哪里有这样的学识。她说此生无缘遇到心动的人,相携白头,朕就把自己许给她可好?”
“皇上”唐吉顺觉得皇上定然被什么妖魔扰了头脑,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这样的想法要是被满朝文武知道还了得,暗里不是要笑掉大牙?
“朕想,许是好的。‘应为洛神波上袜,至今莲蕊有香尘’唐子,你听听,这哪里是在咏莲花,明明是在说她嘛。”福临的眼神迷离,不用说,那心里已经满是她。
可就在这种时候,母后竟然要他立惠妃为后?若是不让他纳了仙蕊,怎能立后?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也许,苍天注定了福临与董鄂氏这一生要有缘,纵然是孽缘。就如同皇太极与海兰珠,遇见了,便舍不下。
“潇潇今日可安好?”莲依正走在一条小路上,欲回咸福宫,却被一位身着官服的人拦住了去路,还问了这般莫名其妙的话。
“谁是潇潇?”莲依奇怪的左顾右盼。花雏跟流苏却对着此人行了个万福。
“恕臣失礼了,臣乔纪年见过佟妃娘娘。”他略一躬身,道。
“你就是乔太医?当日夹竹桃的事儿,还多谢你。”
“你竟是这般问我,还要于我道谢?臣还有事,先行告退。”先是不可置信,又有一声长叹,乔纪年就这样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喂,等等,还有事要跟你说。”可惜,当莲依想起凯文的事儿时,乔太医已经走远了。
“主子,您认识乔太医?”花雏好奇道。
莲依摇摇头,又点点头,她也不知道认不认识,忽而她右眼皮一个劲儿跳,看来,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