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斐然的御用女主角叫喜鹊。这是个专门为她演艺事业准备的名字,就像刘德华成名前不叫刘德华,王菲成名前也不叫王菲。
某种意义上,喜鹊之于斐然就像巩丽之于张艺谋。喜鹊是斐然的大学同学,他们从大学开始相恋,从斐然第一部电影开始合作,他们拥有共同的成名作,多次站在同一个颁奖台上深情相拥,喜极而泣。前段时间有媒体传出他们的分手的谣言,然而他的新电影开拍,女主角还是她,也只有她。谣言不攻自破。
有传言说,斐然会成为一名导演就是为了捧红喜鹊。
叶阑珊第一次见到喜鹊就被她的气场震慑了,她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戴一串长长的耳环,穿大红风衣和大喇叭裤,走在片场也像走红毯。所有年轻的演员和工作人员看到她都恭敬地叫一声喜鹊姐。叶阑珊也不例外,她特意带了礼物和小本子来,堆满笑容走上去说:喜鹊姐,可以请你帮我签个名吗?我超喜欢你电影的,哦对了,这是送给喜鹊姐的见面礼。
喜鹊帮她签了名,接过礼物随手丢给了一旁的助理,连看也没有看阑珊一眼,她的目光的落点却始终只有一个地方,那是斐然所在的方向。
斐然听到动静走了过来,助理让开了空间,他们很自然地并肩而行,没有什么客套,开始讲喜鹊要拍的第一场戏。
叶阑珊一直跟在身后,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笔沙沙地记着。
这时,喜鹊的助理发现了她,说:“你在写什么?哦,你是刚刚那位粉丝,喜鹊姐已经帮你签了名,请不要跟过来了。”
“我……”叶阑珊想解释,斐然听到动静回过头,看到叶阑珊,皱眉道:“今天没你的戏,你来这里做什么?”
“导演,是这样的,听说喜鹊姐今天要来剧组,所以我来学点儿东西。如果打扰到你们了,我这就走。”
“等等,既然是来学东西的,你跟着吧!”斐然说。
喜鹊终于留意到了叶阑珊的存在,她略有些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对斐然说:“剧组来的新人吗?”
剧组每天都会来很多新人,群演,特约演员,来来去去,记不住面孔,叶阑珊又没有参加开机仪式,所以喜鹊会这样问也无可厚非。
而斐然轻轻地应了一声,说:“上周和你说为了剧本的完整性,新加了个角色,这是刘制片介绍来的演员。”
喜鹊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又看了叶阑珊两眼,没再说什么。
之后一个月,不管有没有自己的戏,叶阑珊都早早地出现在剧组,作为一个新人,她每天起早贪黑,给主演们跑腿之余,也经常带食物和饮料出现,试图和所有人搞好关系。然而她这样反而招来了更多的风言风语,有人说叶阑珊这女人会谄媚会算计,有人说她后台硬,是某制片人介绍来的,和那制片人关系一定没那么简单,还有人说她根本不会演戏,就是长了一张狐狸精脸,天天跟在导演身后,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叶阑珊,既然选择了自己想选择的,就要承受自己该承受的。”
“叶阑珊,你一定可以为爸爸把别墅买回来的。”
“叶阑珊,加油。”
夜里,人声散去,叶阑珊就会躲到假山后面,卸下自己的伪装,一遍一遍对自己打气。然而即使如此,叶阑珊还是差点儿被接下来应接不暇的挫折所打败。
四
喜鹊生日那天,剧组为她在酒店里举行了盛大的生日聚会,大半个娱乐圈的明星都来了,还有不少圈外的名人。
喜鹊穿着一件白色的带欧根纱的曳地晚礼服,一脸笑容地站在西装革履的斐然身边,俨然一对璧人,有人认出来这件晚礼服是八年前她和斐然第一次站在颁奖台上穿的那一件。八年了,她的身材和相貌都没有太多改变,蜕去了青涩的这个女人甚至比过往更增添了几分美丽迷人。
叶阑珊向来喜欢热闹喜欢灯光,即使那热闹和灯光并不属于她,她也会像扑火飞蛾般,向着那瞩目的方向靠近一点儿,再靠近一点儿。
不过,她不是飞蛾,她是一只翅膀美丽的蝴蝶。
可是那天,不知道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还是什么原因,她莫名觉得胸口有点儿闷,好不容易挨到舞会时间,站起来出去透了透气。
酒店外面有一个大大的花园,叶阑珊端着一杯红酒沿路走了出去,远处有风徐徐送来,天上有星子三三两两,她站在一根欧式雕花柱前发了一会儿呆,觉得这样的夜晚有点儿孤独,轻叹一声,起身要走。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说话的声音。
“斐然,你知道我刚刚许的是什么愿望吗?”这个声音是喜鹊的,“你还记得我们的电影第一次获奖时你送我的礼物吗?就是现在我身上这件晚礼服,当时我拿到衣服的时候还和你惊叹这个颜色和款式好像婚纱,此时此刻,我忽然希望这真的是我们的婚纱!”
“喜鹊,我们已经结束了。”沉稳冷静地的男声回答道。
叶阑珊没想到自己在这里,会听到这样的惊天八卦,惊得捂住了嘴,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柱子后面探了探头,果然看到了今天这场“趴踢”那两位光彩夺目的主人。
“斐然,你真残忍,你明明知道,我这半生做的最好的事不是拿多少奖,而是你,我爱你。若不是为了能够继续留在你身边,当时你要分手,我又怎么会委曲求全提出再和你合作最后一部电影。”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斐然,今天是我生日,答应我一件事吗?就一件。”
柱子后面的叶阑珊愣在那里,她不敢相信这么女王的喜鹊还有这样低声下气的时候。
“你说。”斐然沉吟了一下,说。
“如果我们这部电影得奖了,你还能回到我身边吗,像以前一样……”
叶阑珊屏声静息地等着斐然的回答,然而,突然从大厅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叶阑珊来不及闪躲,来人便开口暴露了她:“你怎么在这里?叶阑珊?”
说话的人叫刘珺,是叶阑珊她们那部电影的男主演,而斐然和喜鹊也闻声回过了头,毫无意外地看到了他们,叶阑珊尴尬地解释:“我也是刚来。”
即使如此,她还是能够感觉到喜鹊的目光像刀箭一样刮射过来,她不敢抬头与她对视,更不敢看斐然的表情。
在这个圈子里,明星们的感情一直都是忌讳提起的事情,今日之事,是祸不是福。叶阑珊心里知道,自己今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
五
几天后,喜鹊抱着一只巴哥犬进了剧组,她经常带狗进剧组,所以大家没有有感到太大的意外。意外发生在一个小时后,喜鹊走戏的时候,那只小巴哥一直跟着她,叶阑珊见机想要主动上去帮她照顾一下狗,自从撞见了喜鹊的秘密后,她一直有点儿心虚,每天都小心翼翼。
叶阑珊蹲在地上追着小巴哥缓步移动,就在她快要将它抱住的时候,一只脚轻轻一绊,只听到扑通一声,小巴哥被绊进了一旁的河里。
叶阑珊还没来得及抬头看清脚的主人,头顶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劈头盖脸压了下来:“你在做什么?我的狗和你有什么仇?你要淹死它!”
“喜鹊姐我……”叶阑珊脑子轰的一声,反应过来此时此刻说什么也没用,她飞快地甩掉外套,纵身一跃:“我去救它”。
虽然反应迅捷,但叶阑珊游泳游得并不好,更何况那是冬天,河水冰凉刺骨,当时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小巴哥啊小巴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我的演艺生涯到这里就要结束了。
叶阑珊在那条冰冷的河里那么奋力地游着,就像父亲死后房子要被买走时,那个偷走房契极力想要做最后反抗的少女。
当她用尽全身力气托着小巴哥游回岸边的时候,很多人都围了上来,可是叶阑珊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和她们说话,喜鹊的助理将狗抱走的那一瞬间,她整个人虚脱得想要就此沉下冰河水中。好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捞住了她,她的大半个身子还泡在水里,头发贴在脸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仰望上去,对上了斐然的眼。
有一刻,叶阑珊恍惚自己看到了天上的星,她想自己莫不是淹傻了。
“对不起,斐导,对不起喜鹊姐,给大家添麻烦了。”被拉上岸后叶阑珊深吸了一口气,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解释,而是道歉,喜鹊冷嘲热讽地白了她一眼,说“别在这里装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此刻的叶阑珊脸上身上都滴着水,在这寒冬里,抱着双手微微地抖着,确实显得那样楚楚可怜。
斐然见状对一旁看热闹的工作人员说:“都愣着干吗?去把我的毯子拿来。”
那是叶阑珊第一次来剧组时,他盖在腿上那条满是LOGO的毯子,一条让叶阑珊觉得居高临下的毯子,听同事说,斐导从来不准别人动他的东西,如今他从工作人员的手中把毯子接过来,亲手裹在了她身上。
“斐然,你怎么能把这条毯子给她。”喜鹊见了,略有几分责怪地说道。
叶阑珊连忙表示自己没事,想要挣开,可是他的手用了不由分说的力道,并且在裹好后,那力道依然在肩膀的位置,在所有人惊奇的目光里带着她向前走:“去吧,回酒店换身衣服。”
当时在场所有的女人都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恨不得那个跳进水里的人是自己。
第二天,叶阑珊就感冒了,不巧的是那天刚好有她的戏,她有自知之明,知道不可能因为她一个新人拖延剧组进度,硬着头皮上,可是由于发烧和咳嗽得厉害,有一场怎么也拍不过,斐然连续喊了几次CUT后,当着众人言辞刻薄地将叶阑珊骂了一顿,语气里大有再这么不专业就换人的意思。
导演的脸是剧组的天,这下变了天,所有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出,叶阑珊站在镜头里,只觉得眼泪鼻涕直往上涌。心中委屈,却一句话的争辩也说不出来。
人人都说斐导喜怒无常,性格最难以捉摸,但叶阑珊还是无法将今天这个严厉得近乎凶巴巴的人和昨天拉她上岸,给她毯子,眼睛亮如星辰的人联系起来。
六
那天下午,叶阑珊路过假山,习惯性地绕到后面,刚要蹲下来,却意外地在自己常待的地方看到一个盒子,她好奇地拿起盒子,打开,发现里面居然装着几个灰灰的圆球,是罗汉果,还有一张便笺纸,写了三个字:泡水喝。
叶阑珊把盒子拿起来抱在怀里,盒子没有温度,她却莫名地感到一阵温暖。
这场感冒持续了一周,这一周,她情绪虽然还是有些低落,但罗汉果泡水确实有效,把她的咳嗽给治好了,烧也慢慢退了。
自此之后,她开始留意剧组的每一个人,想要查出是谁留下了这个盒子,不过也一直没有什么线索,为此,她特意买了一束花,写了感谢卡,不偏不倚放在了假山后面原来放盒子的地方,等着那人来取。
这招果然有用,当天,她就在化妆间的一面大镜子旁看到了那束花,那面镜子前坐着的人,是男主演刘珺。
叶阑珊呆呆地站在那里,刘珺从镜子里看到她,然后对她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一切昭然若揭。
阑珊又惊又喜,正要上前亲自道谢,可是又碍于化妆师在场,只好把脚缩回来,回他一个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