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叶阑珊和刘珺走近了不少,两人经常没事就一起讨论剧本,刘珺入行早,也乐于教她演戏,很快就有绯闻传出来,因为刘珺早就有女朋友,是个圈内人,来剧组探过班,所以绯闻说的都是叶阑珊的不是,说她是无耻插足的第三者。
斐导自然对他们的绯闻有所耳闻,有次看到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冷着脸走过来说:小叶,你来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叶阑珊陡然心跳加快,见他表情严肃,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他带着她走到工作间,拿起沙发上的一条簇新的毯子,说:“我的那条呢?”
叶阑珊认得这条毯子,那是她特意找自己的朋友陈阿汀帮她买了寄过来,请生活助理转交给斐导的:“我听说斐导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我那天用了您的毯子,实在过意不去,所以买了一条新的赔给您。”
“听说,听谁说的?”
“斐导,这条毯子和您用的那条一模一样,是正品。”
“把我那条洗干净还回来就行,这条你拿回去,以后别再自作聪明了。”他的声音虽然不轻不重,但话里有责怪之意,叶阑珊隐隐觉得他在这个时候为了一条毯子,找她说这些话,有些若有所指的味道。
是暗示她和刘珺的关系影响剧组工作?还是?
事实上,这件事确实影响了叶阑珊的工作,成为她被反复问起的两段“绯闻”之一,一直到电影杀青,导演带着演员们作宣传,还是有人问起,叶阑珊的回复千篇一律:“我们只是朋友。”只有一回,不知是气氛还是什么原因,叶阑珊忍不住说起这段关系的始末,说:“在剧组,刘珺关照新人,有一回我感冒咳嗽得厉害,他给了我一盒罗汉果泡水,所以我很感激他。”
有记者问斐然:“斐导,你对这段绯闻怎么看,你对阑珊小姐这个新人演员有什么评价?”
斐然这个人脾气怪得尽人皆知,这种问题他向来不爱回答,但这次他意外地开口了,他说:“叶阑珊小姐是一只飞鸟,一种叫风鸟的飞鸟,她比任何人都爱惜自己的羽毛。”
记者转向叶阑珊:“对于导演的评价,阑珊小姐有什么感想。”
叶阑珊还不知道什么是风鸟,故意没心没肺地说:“爱惜自己羽毛的飞鸟都是为了飞上更高的枝头。你一定希望我这样说吧!”
记者听到这句脸上讪讪的,一旁的某人更是一脸黑线。
叶阑珊的风评很差,不仅因为她和刘珺的绯闻,更因为在电影上映前夕,她被记者拍到与国内著名画家刑勋在英牵手旅行,由于对方已婚的身份和国内超然的名气地位,所以网友以“刑勋出轨N线女明星”的话题连续在微博上刷了几天热门。
叶阑珊这个名字也因此用一种负面传播的方式真正被众所熟知。
她红了,但是黑她的人比喜欢她的人还多,而她自己也没有要洗白的意思。
从英国回来之后,叶阑珊戴着宽边帽子和墨镜,包里装着父亲留下的笔记本,打车回了一趟她们曾居住的别墅。这一次回去距离她们搬家已经过去十几年了,那扇曾经向她敞开,后来对她关闭的大门,这一次居然没有上锁。
叶阑珊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走了进去,十几年过去了,她已经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变成了娱乐圈里摸爬滚打的女明星,唯独这里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一走进去,就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车,那个画面让记忆悠忽回到了八岁那年……
“什么时候回来的?”一个熟悉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叶阑珊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她缓慢地不敢相信地转过头,没错,他看到了斐然,他穿着居家的毛衣背心,一只衬衫袖子挽了起来。
“斐导,你怎么在这里?”
“进屋说吧!”
原来,十几年前是他们买下了这幢她心心念念的房子——她的家。让她颇感意外的是,家里的格局并没有发生太多变化,斐然突然开口说:“你对这里不陌生吧!”
叶阑珊微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她从斐然的口气里感受到了什么,关于那段被埋藏的过往。
“十几年前,你父亲去世,家父听说你们一家被债务所累,介绍朋友来过这里,想要买下这幢楼,也是你父亲叶幕临先生的故居,解你母亲的燃眉之急……”
“等等斐导,”叶阑珊忽然害怕他说下去,转移了话题:“现在外界都在传我和邢勋的绯闻,你就不过问一下吗?”
希望我过问?”斐然盘着手,看她。
“刑勋他有喜欢的人,我也是,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发生。我们……”
“我知道。”是啊,他知道,他是天才导演,什么事情能瞒得他呢。
“那你就不好奇我喜欢的那个人是谁吗?”叶阑珊侧头看着他,就像那天她从冰河里游上来,他对她伸出手,她也那样看过他,像看天上的星,她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如果你猜对了,你就吻我一下怎么样。”
斐然大抵迟疑了一下,别过头去,说:“是刘珺。”
叶阑珊没有很快回答,时间安静了一秒,两秒,三秒……她忽然站起来走过去,飞快地亲了他一下,来不及闪开,斐然一把将她揽进怀中,然后,他慢慢低下头捧着她的脸,他吻她的时候,窗外斜阳若影,白色的栅栏爬满了青色的蔓藤,故园里的梨花开了。
七
电影获得了票房和口碑的双重肯定,喜鹊凭借这部电影成了影后。当她站上颁奖台的时候,叶阑珊心中涌起了难以名状的郁燥,她想起喜鹊生日那次她对斐然的请求,她说,如果我们这部电影得奖了,你还能回到我身边吗,像以前一样……
然而,她的愿望没有实现,庆功宴上,斐然和喜鹊公开向媒体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他们分手的消息。两年前,斐然与喜鹊已经和平分手。双方表示以后就此事再不做回应。
谈起下部电影的女主,斐导表示娱乐圈需要注入新鲜血液,下部电影的女主会考虑用新人演员。
半年后,叶阑珊被宣布成为斐然新电影的女主角,新的绯闻也甚嚣尘上。开始有报道说因为叶阑珊的插足才导致了斐导与喜鹊多年的恋情结束。更有很多不堪言的评论说,叶阑珊是专业小三,并以这个主题刻薄地图文并茂地八出她的三段感情。
然而,即使如此,叶阑珊到底没有成为第二个喜鹊,她和斐然只合作了两部电影,只当了一次女主角。斐然确如之前所言开始大胆地引用新人,比叶阑珊更年轻更有活力的面孔出现在他的电影里。
传言又说,叶阑珊翅膀硬了之后忘恩负义和斐导公司闹掰。
然而,无论外界怎么传言,斐然与叶阑珊之间至少有四件不为人所知的事。
第一件是,多年前的别墅里,斐然提起过去,说“十几年前,家父得知你们一家被债务所累,介绍朋友来过这里,想要买下这幢楼,也是你父亲叶幕临先生的故居,解你母亲的燃眉之急。”
叶阑珊曾问他:“你父亲认识我爸吗?”
斐然告诉她说:“他们曾经是朋友,但不只是普通的朋友,他们……有传过一些不好的绯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在那个年代,我的父亲是个有名望的商人,结了婚,你的父亲是个演员,后来你父亲自断了前途娶了你母亲。”
听到这段话,叶阑珊忽然生气地打落了他给她倒的咖啡:“你在胡说什么?”
一直到斐然说出自己父亲的名字,叶阑珊才想起什么般,飞快地拿出背包里父亲的笔记本,笔记本里面只有几个英文字母,叶阑珊研究了很多年,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今天才知道,这竟是斐然说的那个名字的英文缩写。那是斐然的父亲送给他的笔记本。
第二件不为人所知的事就是那一天,叶阑珊让斐然猜测她喜欢的人是谁,他说是刘珺。那天,他的吻吞没了她那句原本想说的话,使他一直都没有机会知道,她要说的那句话是:你猜错了。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
第三件不为人所知的事,发生在他们第一次合作时,有一天他路过假山,听到后面有个傻瓜一遍一遍给自己打气。后来,她为了救一条小巴哥从冰河里游上来,得了重感冒,为了不让喜鹊再去找她麻烦,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痛骂了她。随后让助手买了一盒罗汉果回来,放在了假山后面。
第四件事,没人知道斐然以后所有的电影都没有叶阑珊参与,就像他的人生,是为了向媒体证明不是因为叶阑珊的插足才导致他与喜鹊的分手。
很多人都说叶阑珊这个人虚荣好胜唯利是图不择手段。只有斐然说,她是一只风鸟,她比任何人都爱惜自己的羽毛。
后来她去网上查到,风鸟也叫天堂鸟和极乐鸟,是世界上最美的鸟,它们有五彩斑斓的羽毛,艳丽的尾翼,腾空飞起,有如满天彩霞,流光溢彩。在它的品种里有三种最出名,分别是蓝极乐鸟、无足极乐鸟和王极乐鸟,叶阑珊对王极乐鸟的印象特别深刻,因王极乐鸟对爱情忠贞不渝,一只鸟一旦失去伴侣,另一只就会绝食而亡。它们生性孤独,不愿和别的同伴共栖一处。但每当环境有变,它们便会首当其冲地飞上天空,充当空中迁徙队伍引路者。
叶阑珊觉得斐然也是一只极乐鸟,他和她原本就是同类,只不过自己像无足极乐鸟,为了飞翔,让自己拥有了长长的尾翼,学会了把脚藏在羽毛里,而他是王极乐鸟——作为最有才华的导演,他在三十五岁那年患胃癌去世,无数人扼腕叹息,媒体争相报道,他无妻无女。死前,他让助手播放一部自己导的电影,不知是不是巧合,那部电影是叶阑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成为他的女主角的那一部。
【尾声】
斐然去世后,叶阑珊从他的生活助手那里得知他曾说过要把那套房子还给她。
“还”代表不亏欠,“还”代表撇清。他没有欠过她什么,他们之间也不需要撇清什么,叶阑珊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还这个字,可是,她还是悲恸欲绝地重新搬回了这里。
整整两年,她推掉了一切电影电视广告代言和所有的工作邀约,孤身一人住在这个别墅里,反反复复看他拍的那些电影。就像她八岁以前那个得了抑郁症的父亲,消极、阴沉,不见阳光。
如此又过了两年,元旦的时候,叶阑珊从那位德高望重的老演员那里收到斐然写给她的卡片,暌违十年,看到上面的笔迹只觉得恍惚,她徒然想起了多年前的假山后面,她收到的那盒罗汉果,盒子里面那张写了三个字的纸条。而如今,在他写给她的话里,她终于知道了,他当年不再让她出现在他的电影和他的人生里的那个原因。
他说,阑珊,你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枝头,你需要的,是天空。
他是枝头,可他放走她,让她飞向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