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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怀得上,生得下1(9)

究竟哪种人需要保胎呢?一句话,我认为只要有生育障碍的人一旦怀孕都需要保胎!在这其中,子宫内膜异位症的人或者内分泌失调的人,更是需要保胎的重点对象。子宫内膜异位症除了会严重影响怀孕,对于好不容易怀孕了的,也经常会导致胎停,这点可能很多医生没有考虑到,只有眼睁睁地看着很多好不容易怀孕的内异症女性流产了。按照我的经验和统计,内异症早期发生胎停的机会是20%~30%!远远高于其他非先天原因的流产因素。所以,建议有内膜异位症的女性怀孕后尽早保胎治疗。

阿梅得的就是子宫内膜异位症,所以我当然建议要保胎而不是消极等待。

我和阿梅沟通了上述我的看法后,阿梅还是有点不安地问:“叶哥,如果胚胎不好,保下来会不会导致发育不正常或者智力不好呢?”

这个问题确实是很多人内心想知道的。

“阿梅,如果胚胎先天不好,如何去保胎也是保不住的。但如果是因为母体的问题而出现流产的征象却死板地当成是先天不好,这对自己很不负责。”

我接着说:“特别对于你这样很难怀孕的人来说,在没有确认胚胎不好的情况下,应该积极去安胎。”

曾经一位子宫内膜损伤导致闭经并且有排卵障碍的女性,好不容易怀孕了,在停经33天时的HCG值只有30多,而孕酮只有3.2ng/ml,从数值看基本可以判断这次怀孕是不可能成功的。我和这位病人沟通,说不需要保胎,因为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是,当时她流着泪和我说:

“叶哥,我知道这个数值基本是没的了,生化了(早早期流产的一个名词,叫作生化妊娠),不过我能否要求给我保胎,目的是让我多看几天中队长标识,多少年了,才在今天测到2条杠!”

面对这样的要求,我选择了同意保胎,按照常规双方签名,我给她下了保胎的治疗医嘱,吃药、打针、验血和必要时的B超检查。

没想到,接下来的每次检查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HCG值在1周后竟然狂涨了,再3周后B超检查,确认宫内怀孕,活胎!

这位姑娘看到活胎这两个字,高兴得不知日夜,可以用狂喜来形容。她情绪平静后握着我的手,嘴上念念有词:“谢谢!谢谢叶哥!”

惭愧惭愧!我的本意是不保胎的,是她自己坚持,我作为医生,只是在判断病情没有危险后,接受了病人的要求并实施,没想到还真的有奇迹。这个宝宝如今已经1岁了。如果当时我不给她保胎,而她自己也不坚持听从了我的建议,那么这个宝宝就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了。

从此,只要没达到完全绝望,我就会坚持保胎的观点和做法,虽然我是中医,但对于保胎西药(主要是HCG针和孕酮)也会经常用到。只要对病人有利,管他什么中医西医!

当然,保胎也不是盲目的,在保胎过程中,需要严密监测HCG以及孕酮,适时B超检查了解胚胎是否存活,12周左右进行早期的产科排查检查,中期也有一系列的产检步骤和流程,只要在这个过程中发现有胚胎停育或者畸形情况,就需要及时下胎而不是保胎了。

针对目前情况,我和阿梅阿强沟通。

“今天第一次抽血看,结果并不理想,当然只是第一次检查,并不能完全证明结果就是不好,按照目前医学做法,就是不做处理,期待观察,你们愿意吗?”

“叶哥,按您的意见呢?我们信您,您说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阿梅说。

“按照我的经验,对于一个有生育障碍的,好不容易才怀上的人,我认为不该消极等待,所以我会建议你们进行保胎治疗,但是有几个问题需要和你们沟通并签名的。”我严肃地回答她。

“叶哥,您说吧。”这回轮到阿强出声了。

“虽然看起来数值不理想,但是如果就此消极处理,我觉得很可惜,因为我经历过不少这样的例子,经过积极保胎治疗,最后都能生下健康的宝宝。”

我停顿一下,接着说:

“但是,现在面临的问题是,如果是宫内的,保胎也不一定保得住,如果胚胎确实先天不好,再如何保也是会流掉的,所以也需要有思想准备。

“还有,按照这个数值,现在也无法排除宫外孕,只能等待几天后才可能做出判断,如果是宫外孕,那么就肯定不能保胎而是要杀胎,但是万一是宫内的呢,不保胎最后真的流掉了,那不是很遗憾?

“所以,我建议保胎治疗,我签字,你们也签字,我们一起承担风险。”

我看到阿梅流泪了,可以理解,好不容易怀孕了,却又面临艰难的选择。

“叶哥,我能不能冒昧问您一个问题?”阿强突然冒出一句。

“当然可以,说吧,没事。”我微笑地鼓励他。

没想到他提出的问题让我至今难忘,也因为这个问题,改变了以后我行医和教学的理念,也成了我后来教育学生的经典口头禅。阿强,谢谢你给我提出的这个问题!

“叶哥,如果啊,我是说如果,如果现在阿梅是您的太太,您会选择保胎还是等待观察不吃药打针?”哇噻!这样的问题都能想出来,我只能说:阿强,聪明仔!

“哈哈哈,哥们儿,首先,阿梅是你的太太而不是别人的太太,不过呢,如果真的是我太太也是目前这样的话,我当然选择保胎,尽力了即使最后不成功,至少对得起自己啊。

“还有啊,虽然你们不是我的亲戚,但是我们至少也是朋友,我会把阿梅当成我的亲妹看待。”

听到这话周围病床的2个病人都笑着说:“我们都是叶哥的妹妹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叶哥,谢谢您!那就按照您的建议,梅,你说呢?”阿强笑着问阿梅。

“叶哥,我知道您内心早就把我们当妹了,阿强乱说,您别介意啊。”阿梅有点尴尬。

接下来,医患坦诚地在治疗同意书上签字,接受保胎治疗:中药、打HCG针和黄体酮针。

在接下来的保胎日子里,阿梅的护垫上间断出现了少许的浅褐色分泌物,或者有下腹隐痛、腰骶酸痛等,这些在医学上属于先兆流产的症状。

我知道,如果是早期宫外孕,也一样会出现类似的情况,所以早期是不可能从一般的不舒服去判断宫内宫外的,需要等待,再等待,这个过程中医生会过3~5天检查一次血HCG值去判断,适当时候再配合超声波检查就可以明确。

我交代需要卧床休息,按照医院的规定,阿梅的情况是不允许阿强在这儿陪护的,但是我违反了规定,同意阿强陪护,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又不是偷鸡摸狗的事情,干吗要那么死板呢?

虽然让阿强陪护违反了医院的规定,但也从中看到了夫妻之间的真挚情意以及在困难面前携手共进的决心。在阿梅住院安胎的时间里,阿强成了病房里好男人、好丈夫的典型。

每天早上,他给阿梅端来热水,在床边拧着粉红色小毛巾帮阿梅洗脸,给阿梅倒刷牙水,轻手轻脚扶着阿梅上洗手间,晚上轻轻地给阿梅盖被子。更为温馨的一幕是,有时营养室的汤比较热,阿强就像喂孩子一样,用汤匙盛了汤后,一边轻轻地甩着头,一边用嘴轻轻地吹,有时也会用舌头舔一下确认不烫了,再喂给阿梅吃。

说实在的,看到他们夫妻关系这么好,我看着也有点妒忌,有时开玩笑说:“阿强啊,我觉得你就像你妈,而阿梅就是小时候还穿着开裆裤的那个你,哈哈哈!”说得阿强也有点不好意思。

他们夫妻俩很配合治疗,也很理解我们医护人员的工作,他们和病房的护士姑娘们也都成了好朋友,毕竟都是年轻人啊。

排除宫外孕后才算真正的好孕

对阿梅来说,等待的每一分钟都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

8月27日,第二次抽血,因为已经使用了黄体酮针,这次只抽血看看HCG增长情况,数值为550IU/L,如果按照宫内妊娠HCG变化来说,增长得还算正常,阿梅看到了希望,继续保胎治疗。

8月30日,已经是停经40天了,建议抽血和B超一起做。按照正常情况,估计可以判断宫内还是宫外孕了。检查结果,HCG3120IU/L,彩色B超提示,子宫稍大,子宫内膜14mm,宫内未见妊娠囊,右侧妇检区见20mm×25mm的液性暗区。

看到这样的结果,阿梅不淡定了,赶紧找我,等我到了病床前,发现阿梅正流着泪,阿强也表情淡漠地站着。

“叶哥,刚才有位实习生说,我可能是宫外孕,真的吗?会大出血吗?会没命吗?”阿梅连珠炮般地问。

说实在的,这个时候考虑有宫外孕可能完全正确,但是既然宫内外都没看到胚胎,宫内的也一样有可能。

这里,就不得不说说孕期B超检查问题。网上有关B超检查对胎儿有影响的说法令很多人无所适从,有一些医生也会说,做多了B超不好。但是什么叫“做多”?做多少次才算多?这个就没人说得出了。B超其实是一种无创的非常安全的孕期检查方法,作为一种检查手段,也具有潜在的不良影响,但是这个不良影响与你每天使用电脑、使用手机的影响是一样的,所以首先应该消除对于B超检查的顾虑。

当然,即使再安全也不需要每天都做B超,一般建议这样安排:孕5~6周做一次,排除宫外孕;孕7~8周做一次,确定是否活胎;孕12周左右做一次产前的第一次B超,进行初期畸形排查;孕24周左右做一次三维彩超,了解这时宫内胎儿、胎盘、羊水等情况;到孕晚期再选择适当时候做B超,为分娩做准备。

曾经有位28岁的外地姑娘,因为曾经得过生殖道感染,半年不避孕没有怀孕前来求医,经过治疗后怀孕了,因为路途遥远,不方便来广州复诊,我交代可在当地检查HCG及孕酮,并叮嘱一定要尽早合适时把B超也做了,目的是排除宫外孕。但是因为她抽血的指标很正常,当地医生说不需要B超,等2个月时再看看胎心就可以,并且说早期做B超会影响胎儿。就这样,等到孕7周,终于出问题了。那天晚上9点多,她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下腹突然很痛,还有恶心呕吐。我叫她立刻到当地医院挂急诊,结果证明是宫外孕破裂引起腹腔内大量出血,等到做完各种检查,她已经接近休克了,手术结果证实腹腔内出血3000ml!如果她再耽误半个小时,可能连命也没有了。

目前发生宫外孕的确实太多了,我有数字为证:22年前我毕业刚做医生时,所在医院每年的宫外孕总数只有十几例而已;现在呢?一个月就经常有几十例,最高的一个月竟然有60例宫外孕住院治疗!由此可以想象目前宫外孕的发生率有多高!所以,孕早期的B超排除宫外孕检查是必需的,也是明智的决定。

当然,像阿梅这样,宫内外都没看到妊娠囊的病例也不少,需要医生去帮助病人选择和提供指导。

我安慰阿梅,并且告诉她,按照HCG数值看,上升是不错的,但是由于子宫内膜有14mm,宫外那个小泡泡应该不属于妊娠囊,而是其他的生理性囊肿,目前已经有3天没出血,也没有别的不舒服,我认为还是宫内更有可能,希望她调整好心情继续等待,以免心情不好,万一真的是宫内的,也会影响胚胎的。另外,即使万一是宫外孕的话,现在住着院,也基本不会有危险的,经过及时处理也可以很快恢复。

“叶哥,那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知道啊,等待的日子很难熬的。”阿梅抹干眼泪问。

“我理解,等待的日子确实不好受,但是也只能等待,其实,你们难受,叶哥也不好受,因为你们有问题可以找我,我又找谁啊,最后还不是我来判断和决定?等吧,我认为有机会的。”

阿梅看到我有信心,也就有了继续等待的信心。保胎的日子继续进行着。病房的护士美女们也都经常讲一些和她情况类似但最后都成功了的病例给她听,缓解了阿梅的思想负担。

虽然保存希望继续安胎,但是看得出阿梅内心的紧张与着急,虽然每次查房她都尽量表现淡定,眼神却依然流露出对未来日子的忧虑,一是担心宫外孕,二是担心宫内的流产。

这种心情完全可以理解,换成是我,也会这样,但是长时间的阴暗心情对怀孕会有不良影响。

9月3日,我查房发现阿梅流过眼泪,我问:

“阿梅,干吗呢?不舒服?”

“叶哥,没事的,我只是看到隔壁病房那个姐姐,我忍不住流泪。”阿梅说得并不轻松。

隔壁病房的是一位30来岁的少妇,平时啥事都没有,常规体检发现肚子有个肿物,不痛不痒,只是比较大,手术中才发现已经是卵巢癌晚期,这次住院是进行第4次化疗,头发已经掉光了。

“阿梅,你和她聊过?”

“是的,昨晚她来串门,我们竟然是老乡,我为她感到伤感,又想到自己的事也这么折磨人,有些难受。”阿梅眼睛又有点红了。

“那你应该知道她是一位乐观坚强的姐姐啊,不觉得吗?”我反问阿梅。这个少妇开始时郁闷透顶,想到晚期癌症就想到生命结束,非常的悲观,不过很快她就调整过来,坦然接受现实并积极治疗,还经常劝解其他内心郁闷的病友。

“是啊,她是很乐观,和我聊天还常笑着。”

“阿梅,我记得很久之前和你讲过有一位也是癌症的病人,你记得吗?她说过:与其哭着过一天,干吗不笑着过一天呢?”我继续引导她。

阿梅沉默一会儿,说:“记得。”

“呵呵,你看看,即使得了癌症的人,都能这样地乐观面对,你就别郁闷了,并且你的情况并非不好,只是还不能确定而已,放松点,可以多和隔壁这位乐观的老乡聊聊天啊。”我看得出阿梅表情已经轻松点了。

有些人对于怀孕非常敏感,特别是有生育障碍的人,整天担心有啥冬瓜豆腐的,甚至严重影响睡眠,最后也影响正常的妊娠进程。

我们常说,安胎,首先是安心,心若不安,胎何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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