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成长的历程中,一年艰辛的创业岁月在我脑海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创业经历了许许多多磨难,其中有欢笑也有泪水。
一
我、周志峰和王继强是吴县聋哑学校(现吴中区聋哑学校)同届同学,三人亲如手足,是苏州众城服饰工艺厂的创始人。为了我们曾经拥有的创业梦想,为了给无业聋人创造就业机会,为政府和残联分忧,凭着我们三个同学仅有的服饰印花知识和技术经验,志同道合办起服饰工艺厂。
顾双刚、顾国华、陈国栋3人是我、周志峰、王继强创业的最初直接见证人。顾双刚、顾国华、陈国栋3人均来自农村,吴县聋校培养了他们热爱劳动、吃苦耐劳的好习惯。他们三人原来在苏州工业园区同一福利厂工作,由于每人工资只有150元上下,还要天天自费吃饭,150元一个月饭费根本不够花,还经常亮“赤灯”,生活紧张了。他们看到我们三人立志创业,自愿辞职,走到我们的创业行列。
干,干,干干,努力干!我们6人手握手,一齐奋斗,我们心中涌起一股坚定创业的热流。我们6人同甘共苦,一起创业,一起吃饭,一起克服困难,我们火热的青春燃烧着创业的梦想,以赤诚的梦想描绘着创业蓝图。我们讨论决定2002年上半年,在苏州市吴中经济开发区以南范围内办印花加工企业。
创业初始,我们克服重重困难的同时,惊喜地发现背后有一个后盾——那就是许多聋人同胞为我们伸出的温暖之手。叶淼把自家的二手“联想”牌电脑借给我们厂用,还利用双休日带我们去帮助选购质量好又实用的打印机和扫描仪;王涛利用双休日,从无锡赶来苏州无偿为我们设计《企业简介》宣传三折页;常州武进神龙日用品有限公司蒋国平和包养浩两位股东借给我厂3万元;钱英菊借给3000元;周兴借给500元;顾志伟借给500元;陈国栋拿出仅有的储蓄500元借给我们;周志峰的夫人李叶华和王继强的夫人骆华,她们两人经常放弃休息时间协助我们创业……他们的能力是有限的,但他们的支持和希望是无限的,他们那浓浓的爱,深深的情,一股股涌上了我们的心头,更坚定了我们创业的决心。
二
首先是找厂房租,说来找标准的厂房是不易的,我们找厂房处处碰壁,长时间没有找到一间比较满意的厂房。好在2002年4月初,在苏州市吴中区聋哑学校副校长的热心介绍下,我们终于在吴中聋校附近的吴中区教育预制构件厂租了一间租金较便宜的350平方米的厂房。厂房在偏僻的吴中区郭巷镇乡村,离苏州城虽不太远,但交通非常不方便,不要说13路公交车间隔等候时间太长,连包车、“打的”,也四处难觅,交通问题成了我们最头痛的问题。不过我们要的厂房只要符合印花生产就不错了,我们心甘情愿,交通问题可以自己想办法克服。
那时厂房破旧不堪,这里原是香火厂。地面、房檐、墙壁、门窗四处满是“粘”着厚厚的香火灰尘,尘土飞扬,每次下雨时雨水顺着屋顶多处破洞哗啦哗啦漏滴到地上,散发出阵阵臭气。可是我们6人不怕尘、不怕脏、不怕臭,戴上口罩,穿上旧衣,拿打扫工具,打扫厂房,还修补屋顶,干得非常积极、非常拼命。我们又去买来白涂料,在所有的墙壁上重刷几遍。经过近一个月勤劳整容,原来破旧不堪的厂房终于焕然一新,看上去舒心多了,我们乐死了。
接下来,我们每天不管天气好劣,一起外出购买各种印花生产设备及生产材料,还忙着去买低廉的办公用具。一天下来,我们很是辛苦,但苦中有乐。
使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2002年5月16日——全国助残日前夕,苏州电视台记者在苏州吴中区聋校副校长的陪同下来到我厂拍摄采访,在电视上作了关于聋人创办企业的新闻报道。
三
几经周折,我们好不容易才领到了营业执照证,标志着苏州众城服饰工艺厂于2002年5月28日正式成立,主营:印花加工和销售各类服饰,兼营:开发其他工艺品。我、周志峰、王继强初为老板,感觉很新鲜,也感到真累真苦。
我、周志峰和王继强三人既充当老板,又演“工人”角色,王继强负责总生产管理,我负责电脑制图分色,周志峰负责“掌勺”财务,顾双刚负责制版印花技术,其他工人负责印花杂活。王继强和顾双刚具有四年的印花经验,制版、拉网、调色、定位、上印,堪称多面手。我们怀着雄心勃勃的信心——不怕和同行厂家竞争。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当时我们聋人创业很艰难,主要是与人沟通不便,但丝毫没有动摇我们对创业的信心,自己加强学习印花技术和生产管理知识,自己拉腿跑一个单位一个单位拉业务……创业过程都充满艰辛,我们干得更劲,苦中取乐。
可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厂里没有一个负责电话联系业务的健全人。好不容易,我们终于廉价雇请了一个业务员。
我们办的厂成立不久的一个下午,有客户来电铃响,哎呀,正巧业务员不在厂,我们查看来电显示的电话号码,准确无误地认出就是第一位客户——苏州市帅哥服饰有限公司的来电。好啊,有业务了!我们兴奋若狂,像意外地捡到了天下掉下来的馅饼。很快,王继强和周志峰两人火速赶至客户处“洽淡”业务,我迅速去订制生产工具和准备电脑制图分色,工人们“整装待发”,我们不分昼夜地各自做好大货生产前打样准备。
刚开始,客户提供的货全部是出口的,可见起点高,要求严,难度大,但我们准备充足,心中有谱。经过我们反复研究,反复试验,终于过了难关。折腾了一夜,哈欠连天,我们眼底充血,长吁一口,心底是阵阵激动得无法说出的欢悦。我们如期完成客户要求交样的任务,打样产品得到了客户的满意:符合要求,质量不错!超出了我们的想像,我们欢呼起来,像打胜了一场漂亮的大硬战。
由于我们的报价比其他同行厂家低一点,又有一批新的客户纷纷来电要我们印花加工。我们三个老板和聋工人在车间一起拼命生产加工。有时突然大货一下子增多,客户急要我们按时交货,人手少,时间紧,我们当即决定24小时生产,临时招一些工人,二班轮流生产,一班生产12小时。车间里出现了拼搏的热潮。我们心中只有“乐在苦中干”,乐此不疲。
这个过程充满艰辛,但对我们这些沟通困难的聋人来说,能够拉到一笔小业务,自己能够勤劳赚到一点钱,我们感到很高兴,也觉得很不容易,从创业中尝到了苦中取胜的滋味。
我们感受到了创业艰辛之后的无比愉悦,初尝胜果的我们怀着欲与天公试比高的雄心,决定继续大干一番事业。
四
为了防止夜里有贼混进厂里偷走贵重物品,我们自告奋勇每天轮流在厂里守夜,从自己家里带来被子,以椅当床,以书当枕,过得清苦又寂寞。
那时候赚到的是苦命钱,而且少得可怜,我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但我们都没有一句埋怨,像革命战士那样团结一致,真情真意,以苦作乐,伴苦度日,风雨与共,同舟共济,共度难关,这是我们永远无法忘记的啊。
不会忘记的是:夏天天热,顾双刚突然肚子痛,还带病坚持带领职工生产;顾国华生病发烧,他病未愈全,赶紧返回车间生产;陈国栋每天凌晨早起赶去买菜,回厂忙着炒菜,又回到生产车间拼命干;我们三个老板为了如期完成交货任务,有好几次没有睡觉,夜以继日和工人一起紧张地生产。
这可真是“患难见真情”啊!在混浊纷扰的世界中保持了我们聋人自己的诚心、纯洁,实在难能可贵啊。
五
聋人创业难,守业更难,好事多磨。好景不长,由于我们办厂经验不足,生产管理混乱,资金严重匮乏,周转极度困难,又借不到钱,导致影响生产进程,生产加工过程中经常出现质量问题,导致客户种种不满,货源一天比一天减少。
也有时,客户要求经常变卦,真叫我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根本无法“对号入座”生产,就只好猜测客户的要求“盲目”生产,可又是不幸连连,客户经常来传真说印花质量出了很多问题,需重新生产。十万火急!我们急得像热火上的蚂蚁,一点点小小的毛病却折磨得我们头昏脑胀。退货重改,我们垂头丧气,无功而返,重做白干,重修白改,越补越脏,来回白跑,车费白付,我们一筹莫展,焦虑不堪。
每次修改、生产完毕,交货至客户,客户怕我们聋人做得不够好,像猫头鹰盯得死死的,真让我们“不寒而栗”,结果客户“枪毙”了一小部分不容忽视的质量问题,又令我们大失所望,心里叫苦不迭。随后,客户很不放心,不再给我们订单。我们一脸无奈,一脸苦相。
不到一年,厂的力量越来越薄弱,快要达到破产界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周志峰先走了,王继强跟着走了,最后我走了,我们三个股东都退了不干了,只好把厂转让给了别人,我好几次流泪。
我们三人血本无归,净亏8万多元,还负债累累,我们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我们脸上凝聚着满面的悲伤,背着沉重的债务包袱,各自散去找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