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后方追上亚尔斯兰的达龙惶恐地缩着身体。
“臣给殿下带来如此大的麻烦,请殿下原谅。”
“没关系,你只是将正确的话说了出来而已,是这样吧?”
“是的,卡兰大人也有同样的想法。臣并非想找别人分担罪责,但最初提议向陛下提出忠告的,是卡兰大人。”
亚尔斯兰颔首表示“原来如此”,接着他的兴趣却投向了此刻不在战场上的某人。
“达龙,那尔撒斯是什么样的人?”
“是我的朋友,就我所知,其他人都没有他那般睿智。”
“胡说什么!他是个刚愎自用的家伙。”
年迈的大将军用这句话驳斥侄子的言论。达龙向伯父投以抗议的视线说道:“伯父大人不也说过,那尔撒斯的智谋冠绝一国。难道全是胡说的吗?”
“我指的是他性格方面的问题,不是头脑方面的。”
望着这对眼见要吵起来的叔侄,亚尔斯兰胸中不禁掠过一阵些微的羡慕之情。若父王和自己也能如此坦率又温馨地交谈,该有多好。亚尔斯兰忽然觉得自己插在这对叔侄之间很不好意思,便调转马头离去。
大将军向王子远去的背影行了一个礼,继续斥责侄子。
“达龙,就算你要向主君谏言,也要找准时机吧。难得陛下认同了你的功绩和才能,赋予你万骑长的职位,你却自毁前程,未免太思虑不周了。”
“您说得没错,谏言也要找准时机。等战败了再来说就太迟了。”面对国王与王子时,达龙说话尚算谦虚客气,但对自己的伯父就没有这种必要了。“说到底,伯父大人,我并不能保证自己活到这场战斗结束之后。而且我还没有厉害到变成幽灵之后再向陛下谏言……”
年老的大将军用鼻子哼了一声。
“还说这种讨人厌的话!那尔撒斯也是这德行,只要认为自己是正确的,就口无遮拦地乱说一通。”
达龙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一想到总会被伯父反驳,便就此保持沉默。老人却突然将话题一变:“达龙,自从我担任大将军一职,已经过去十六年了。”
“我出生时,您就已经是万骑长了。”
“是啊,这段时间不算短了。你看,我的胡子都白了。”
“可是,您的嗓门还是很大。”
“你恭维人的水准太差了。算了,也是我考虑让位给年轻人的时候了。”
达龙眨了眨眼。伯父的话题过于跳跃,让他有点跟不上节奏。老人看着侄子迷惑的模样,极为稳当地说道:“帕尔斯王国的下任大将军将是你。在此次出征之前,我便向留守王都的王妃如此请旨了。”
达龙吃惊地望着伯父。
“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事完全取决于国王陛下的圣心。经过刚才的事,就算伯父大人再如何请旨,陛下也不可能听得进去。”
“说什么呢,陛下会听的。他很了解你的才能。”老人小小地打了个哈欠。“话说回来,达龙。”
“什么事?”
看着伯父有话要说的模样,达龙将身体稍稍前倾。
“我观察亚尔斯兰王子有好一阵子了,你觉得殿下的容貌如何?”
“长得很好啊!再过个两三年,王都的贵族千金们一定会为殿下所倾倒。不过,伯父大人……”
“就你看来,王子长得像谁,国王还是王妃?”
被如此一问,达龙不禁有些困惑。容貌的美丑,应该不是王者的资格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但伯父为何会纠结于此?
“这个,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像王妃吧。”
正确说来,达龙内心的想法其实是,亚尔斯兰长得不像其父安德拉寇拉斯三世。然而,身为人臣的意识,让他无法直接把这番话表达出来。
“原来如此,果然是不像国王陛下。”
大将军觉察到了侄子的想法,随即点了点头。若长得像父亲,亚尔斯兰的面部线条应该更为粗犷,更给人以魁梧和精悍的感觉才对。颔首之后,大将军又说道:“达龙,你能宣誓向亚尔斯兰殿下效忠吗?”
刚被削去万骑长之职的年轻战士吃惊地注视着伯父。在事关国运的大战开启之际,伯父的态度未免显得隐情过多。
“我本来就宣誓效忠帕尔斯王家。您又要我宣誓……”
“是宣誓效忠殿下个人啊,达龙。”
“我明白了,如果伯父大人希望我这么做。”
“以你的剑宣誓?”
“以我的剑宣誓。”
言之凿凿地说完,达龙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觉得伯父未免过分执拗了些。
“还需要我给您一份契约书吗,伯父大人?”
“不,有你的誓言就够了。”巴夫利斯的脸上连一丝苦笑都没有,并露出过分慎重其事的表情如此说道。达龙见状,不由失去了调侃的心情。“我只希望你能够做亚尔斯兰殿下的同伴。只要有你在,胜过一千名骑兵。”
“伯父大人……”
达龙不禁提高了声量。虽然受敬爱的伯父所托,他必然会接受,但他应该也有质疑的权利。
正在这时,号角声穿透浓雾传进两人的耳中,战幕开启。巴夫利斯以完全感觉不出老态的态势策马赶往本阵,而达龙,终究无法追问出伯父真正的意图。
III
安德拉寇拉斯王走出营帐,骑马行至战列最前端。如此威严赫赫又仪表堂堂的王者,异国肯定一个都找不出来——围绕在其周围的臣子们不由得产生这种自豪感。他是大国帕尔斯之王,又是不败的猛将,让近邻诸国的王侯们深感畏惧的壮年王者。
巴夫利斯深深一行礼,随即报告:“八万五千名骑兵和十三万八千名步兵,全员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敌方兵力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