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的大将军催促起卡兰,全权负责侦察的万骑长恭敬地回复道:“尽管只是推断,但大致判定敌方的骑兵人数在二万五千到三万人,步兵在八万至九万人。和他们在马尔亚姆王国登陆时的兵力相差无几。”
“经过一连串的战役,他们的人数应该减少了一些吧。”
“又或许他们从本国调派了增援,兵力反而有所增长。”
国王颔首,却显得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他所期待的是更为准确、更具实效性的情报。说到底,是卡兰主动请缨担任先头侦察的任务,并且在此之前,他的每次任务都完成得相当不错,所以国王才会将本战的侦察任务全权委派于他,但平常比达龙和巴夫利斯更为慎重、更加坚实可靠的卡兰,这次却对国王展现出了极其积极的态度。
“话说回来,这样浓的雾,根本看不见敌军的布阵。”
“请不必担心,陛下。相对的,敌人也无法看见我方的布阵。只要条件彼此均等,我军的胜利便毋庸置疑。”
卡兰的声音强而有力,安德拉寇拉斯王也为之颔首。巴夫利斯将马停在距离国王二十加斯(约二十米)的位置,并向国王的位置投去略显担忧的视线,但微弱的对话声无法传入老人的耳中。
“前方出现敌军!”
喊叫声由远方响起,形成一条声音的锁链,一直传递到国王所在的本阵。传令的骑士策马前来报告,前方约八阿玛吉(约二千米)的地方,敌方的先头部队开始蠢动。
“前方是延续至巴休尔山的方位。那里由英雄王凯·霍斯洛的英灵守护,而且那个方位既没有断层也没有洼地。就算雾气再怎么浓,也能策马直行。”
听卡兰如此断言,安德拉寇拉斯王露出会心的表情。他本身就是一员积极攻势型的猛将,根本不把达龙那套慎重论放在眼里。国王所期盼的是一场直线型的猛攻。然而,若达龙在场,他或许会怀疑卡兰是否有煽动国王的嫌疑。
风向转变,雾气随之流转。亚尔斯兰在内心期望这是吉兆。只要风能将雾气吹散,便能望见亚特罗帕提尼平原的全貌,对于骑兵为主的帕尔斯大军相当有利。
然而,过于浓厚的雾气只是随风摇摆,完全没有从平原上散开的意思。白茫茫的雾气中,只见脱离了本阵、没有一名部下跟随的达龙单枪匹马的黑色身影,这个景象深深地烙印在了王子的脑海之中。
安德拉寇拉斯王的声音穿透浓雾,朗朗传来:“帕尔斯历代诸王啊!圣贤王夏姆席德、英雄王凯·霍斯洛及其他王者的英灵啊,请保佑我军!”
“请保佑我军!”
本阵的骑士们响应着国王的呼声,他们的声音如波纹一般扩散到更远处的帕尔斯军中。国王举起自己强健的右手,用力一挥,随即喊声震天响,帕尔斯军开始突击。
八万名骑兵向前挺进。马蹄的轰响声让地轴都为之震撼。
雾气在疾走的人与马的左右流走。甲胄发出鸣响,士兵们所佩的剑与长枪被雾气的水滴濡湿,变得闪闪发光。
一旦见到骑兵团突击的英姿,帕尔斯的敌国在两军真正交手之前便会被恐怖和败北感虏获,在帕尔斯军的武器真正杀到面前的时刻,如草木一般见风就倒。再浓厚的雾气也挡不住马蹄的轰鸣声,而无法看见敌人的劣势,让恐怖的感觉更上一层楼。
帕尔斯军仿佛在浓雾的那头看到了胜利的果实。然而,他们的幻想转瞬即逝。大军先头部队的骑士们,发现坐骑脚下的大地忽然凭空消失。狼狈的喊叫声此起彼伏。骑兵们急忙勒马,然而为时已晚,他们从断崖边被抛入半空,随即急速下坠。
第一列的骑兵被第二列推下断崖,第二列则被第三列推下去。人和马仿佛在比谁的嗓门更大一般,竞相发出惨烈的悲鸣。
巨大的断层在帕尔斯军前方张开血盆大口。那是亚特罗帕提尼平原最大的一道断层,长度超过一法尔桑(约五公里),宽度为三十加斯(约三十米),深度达到五加斯。这道天然的壕沟之中,帕尔斯军的精锐部队不断叠加,泥水不断溅起。刚跌下去的人正因骨折而翻滚挣扎,新的牺牲者又从上头坠下,不偏不倚地砸中下方的友军。帕尔斯军被狂乱所擒获。好不容易站起身来的士兵又在此刻闻到一股异样的臭味,他们从气味分辨出,足足没到成人膝盖那么高的液体竟然是油。战栗感向他们袭来。
“当心,是油!敌人准备采取火攻!”
喊声未落,火焰之墙便蹿升至了半空。敌军射出了火箭。预先设置在平原各处的火油被同时点燃,帕尔斯军被火舌团团包围。
数百个火焰之轮在浓雾之中连绵,每一个火轮都困住了数百名帕尔斯骑兵。超过八万人的骑兵队被剥夺了行动的自由和统一,被分断割据。火焰扯下了浓雾厚重的面纱,帕尔斯骑兵的位置在鲁西达尼亚军面前暴露无遗。所有这一切全都发生在瞬间。
“停!停!”
帕尔斯的骑士们拼命设法安抚被火势吓得狂乱踢跳的坐骑。在马的嘶叫、胡乱踏响的马蹄声和骑士们的怒吼混杂而成的响动中,另一种声音掺杂了进来。
那是无数的箭矢从天而降的声音。
帕尔斯军的指挥官们大声吼叫,下令全军回避。然而,命令完全无法实施下去。军队的正前方,长达一法尔桑的火墙阻断了前进之路;其余的三个方位也因无限延绵的火轮而丧失了让军队自由行动的能力。在火焰的包围圈中,不断传出活活被烧死或杀死的人与马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