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拉萨守军驻扎的营区,两名浑身是血的士兵一路跌跌撞撞地回到了他们的营地。“救命,救命!——救救他们!!——”他们推开试图上前迎接他们的战友,哭丧着脸,绝望地放声大喊道。
在其他人都被这失神落魄的模样吓得纷纷让步的时候,只有一个瘦小精干、身披锁甲衣的青年军官走上前来,挡在其中一人的面前。“情况有多糟。”他直视着士兵的眼睛问道,语气沉着却严肃。那目光恍惚的士兵似乎没能认出他是谁来,依旧伸手想推开他,但那名看上去并不壮实的男人却岿然不动。
青年军官抬手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顷刻间将他从混乱中打醒,“我在问你问题——情况到底有多糟?”
他眼中的焦点逐渐聚拢,但话语中的焦急和惶恐却愈演愈烈,“……我们在被屠杀……他们穿着银色的盔甲……像野猪一样冲过来杀死我们的人……我们需要支援……长官,快去救他们!……快去救那些还留在那里的人!!……”
“银色的铠甲?是皇家狮鹫军团的部队吗?他们是怎么……”科维尼军官顿了一下,皱起眉头,“别急,先一五一十地把情况交代清楚,攻进来的敌人大致有多少人?”
“……抱歉,长官,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士兵仍然深深沉溺在梦魇般的失败留给他的恐惧和慌乱当中,这些大多由平民组成的年轻科维尼人从没亲身经历过这样残酷的战斗。那名军官又转向他的另一个同伴,虽然同样惊惶失措,但好歹还保持了最低限度的理智。
“他们像幽灵一样,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发起的攻击,就好像他们到处都是……他们的弩箭仿佛从各个方向射过来,我们根本不知道哪里才是他们攻击的死角……当他们现身的时候已经近在咫尺,我们在贴身的战斗中完全不是对手……”
军官很快注意到那两名士兵似乎都失掉了他们的武器,“霍恩纳同盟提供的那些烧火棍,有派上用场吗?”
“怎么可能派得上用场啊!”这时候,他们队伍里的佣兵教官走上来,一副故作无奈的样子,“精确度糟糕,装填又缓慢,一旦被近身就只能任人宰割,那样的武器根本就是废物!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们,不要太相信那个异教徒巫师,也许你们只是在为他测试新玩具罢了——”
“闭嘴,我还没有问你的意见。”那名军官瞪了他一眼,对他擅自发表意见表示不满,但佣兵似乎还没过足嘴瘾。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科维尼兄弟!——我也已经告诉过你们,敌人必定是有备而来,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和装备精良的帝国士兵作这种战斗,每个人都带着烧得红彤彤的靶子,我们绝没可能赢的。……或者,我们至少应该等到有足够支援到来的时候再选择迎战。”
“向詹-佐奎尔将军派出去的使者已经出发了,他们会马上赶回来支援的,这点不需要你操心。”青年军官的回答生硬且毫不客气。
“那么在佩尔斯塔拉斯战役过后,您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离这里有多远?他们能及时赶来支援我们吗,我很怀疑这一点。”佣兵没有就这样放弃让这位科维尼人委任的军官动摇的努力,“更何况,你现在甚至不能确认你派出去的人是不是成功到达了城门那边,他很可能已经被帝国残暴的刽子手们杀死在了传信的路上。”
“那您又有何高见呢,高兰(Goeran)教官?”军官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带着兄弟们撤退吧,别让兄弟们宝贵的性命浪费在这种地方啊!”佣兵摊开手,一副掏心掏肺的模样,“只要您一声令下,我马上让人去准备好船只,用不了多久大家都能回到日落堡垒的怀抱。”
“想都不要想!”
然而军官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厉声警告道,“詹-佐奎尔将军将娜拉萨交予我手,你让我怎么可能空着手回去向他交代?!”
军官说着,将目光投向他面前的义愿兵们。刚才那两名士兵用颤抖的声线吐出来的情报着实把他们吓得不轻,他放眼望去,一众士兵眼里都盈满了犹豫和疑惧。他再次转向那两名从前线逃回来的士兵:“所以,告诉我们,那些帝国士兵会流血吗?”
“什么?……”士兵一开始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一开始我们的射击确实放倒了敌人中一些太过冒进的和疏于隐蔽的家伙,但他们很快就学聪明了,在这样的夜里我们根本没办法与他们……”
“这就够了。”科维尼军官打断了他的叙述,并深受从一旁的士兵手里夺过一柄火枪,高高地在众人面前举起,“这种武器能击穿铠甲伤害到他们,当然也能战胜他们,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詹-佐奎尔大人已经在格弗洛之战中向我们证明了,帝国的鹰犬根本不足为惧,现在是时候让我们也证明给他看了!”
说着,他又抬起头望了一眼东边的天空,地平线下的夕阳已经开始放射出极微弱的光晕,“天也快亮了吧?”他又微微撇过脸来,向佣兵高兰露出一个蔑视的冷笑,直接让他把接下来想说的话一口憋了回去。
“我们的士兵真劳烦您费心了,高兰教官。——敌人也许能强夺下这座城市,但他们一定要付出和我们一样惨痛的代价。”
*
在那名年轻军官的命令下,仍在军营驻扎的科维尼义愿兵全员放弃了军营区,仅仅带上了手头的武器和最重要的物资转移到了港口附近的一处仓库附近。——从日落堡垒转运而来的物资大部分储存在这块区域。
“清点完毕了,长官……呃……”
“报告。”尽管看出了士兵的犹豫,科维尼军官还是毫不迟疑地下令道。此刻没有什么比迅速地了解清楚己方的境况更为重要。
“……是!我们的仓库里只剩下一百零三杆烧火棍可以使用,弹药也不很充足。詹-佐奎尔将军离开的时候带走了梵迪索克先生为我们提供的大部分新式武器,库存目前就剩下了这些。在城门附近发生的战斗中我们也遗失了一大部分装备,即便算上手头已经装备上的,那些烧火棍也勉强只够武装一百五十人左右。”
军官点了点头,“情况我已经明白了。不用过分担心在战斗中丢掉的那部分,即便被敌人缴获,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们也不可能学会如何使用。……一百五十人,嗯,虽然不算多,但也足够了。剩下的人就拿上弓箭、长矛和木盾吧,我需要你们全都给我派上用场!”
军官的自信似乎稍许感染了他身边从刚才开始一直沮丧着的士兵们,他们的斗志也开始燃烧起来。“走吧,我们抄上家伙和他们干到底!”
随着第一缕阳光拨开夜的阴霾,翻越山峦在天空的背景中绘出的界线,化作黎明的希望照耀在严阵以待的科维尼人的身上,他们的敌人也从阴暗湿冷的那一面徐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他们来了,长官。”
躲藏在屋顶的一名弓箭手报告道,随即拉满弓弦,朝顺着道路逐渐迫近的敌人射出了孤独的一箭。
——那支箭落在距离洛因长官的铁靴大约二十菲罗的位置。
“哼,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这样不就完全暴露出自己的位置了吗?”黎明之星军团的步兵中队军士长对着那些衣装简陋的所谓“士兵”们满眼不屑地嗤笑出声。他给了一个手势,一名全副武装的弩兵立刻出列,先行上前,故意站到了敌人落在地上的箭矢近旁;紧接着,他竟挑衅一般地当着那名弓箭手的面,就地站定并取出绞轮,不慌不忙地给自己的弩机上起弦来。
“混蛋,看不起人吗?!”科维尼弓手当时便怒气上涌。他即刻挽弓满弦,对着那名黎明之星军团的弩手射出一箭,但那箭只是划过一个月牙般的抛物线,颤颤巍巍地落在帝国士兵的脚边。
“……可恶,距离实在太远了吗?这样的距离就算是射中也失去大部分威力了啊——”虽然这么说着,弓兵还是没能压下气头,冲着弩手不太服气地又射出了第二箭——第二箭幸运地命中了敌人的左肩,但随即被其身上的铠甲“啪”地弹飞出去。那名士兵仍旧镇定自若、无动于衷,甚至半点反应都没有,仿佛不过被一颗小石子在铠甲上轻轻地擦过。
过了几倏,弩手终于抬起头来,慢条斯理地将弩机端到面前,将自己的对手置于准星中央——与那些科维尼人此前见过的大多数弩机都不同的是,黎明之星军团的弩机是带有可校准的孔型瞄具的。弩机在南方本就是一种非常昂贵的装备,再装配上如此精细的部件对于科维尼人来说更是无法想象。
——充分瞄准之后,弩手叩动了扳机。
一发短而轻盈的弩箭登时离弦而发,如雷霆一般划破黎明的微光,下一倏就撕开了还来不及反应的科维尼弓手的喉咙。
弩手回过头,朝自己的长官举起大拇指示意,仿佛只是做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在他身后的背景里,科维尼人的尸体正沿着屋顶的斜面缓缓滚落。
*
“库嘶——这些家伙,莫非是黎明之星军团?”当他的敌人终于在初升的朝阳映照下展现出自己的军容,科维尼军官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如此讶异的表情,“见了鬼,费兰多卡萨的那帮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那些奥芬诺人的爪牙吗?”佣兵高兰挑了挑眉,露出了颇有兴趣的表情,“您似乎马上就认出他们了?”
“因为我过去就曾在皇家狮鹫军团军中,为那些不可一世的帝国贵族马首是瞻。正因为如此,我可以说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更了解皇家狮鹫军团的行事方式,詹-佐奎尔大人正是看中了我这一点,才将这样重要的任务委任于我。”
“要这么说来,您过去也不过是残害自己同胞的刽子手咯?”高兰不由得露出嘲弄的笑容,仿佛要刻意激怒这名科维尼军官。
“我不否认这一点。”然而,对方只是很坦诚地承认了,甚至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不能辜负詹-佐奎尔大人对我的期望。……哪怕,对手是黎明之星军团也一样。”
“所以,这个‘黎明之星军团’到底是……”
“他们是费兰多卡萨的士兵,是整个帝国装备最精良的军团,皇家狮鹫军团那些腐败到了根里的废物根本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科维尼军官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些来势汹汹的敌人,额角竟滑下一粒汗滴。那些倒映着晨阳的明晃晃的白银色铠甲富有节律地随着他们整齐划一的步伐颤动,虽然数量不多但却极具压迫力;正因为每个人的面容都被闪亮的头盔遮盖得严严实实,眼中蠢蠢欲动的杀气却也透过眼缝流露出来,这一点极大地震慑着在场所有从未目睹过这番景象的科维尼义愿兵。
遵照科维尼军官的命令,科维尼人的阵线组织在通往港口的其中一条重要的街道中央,这里路途漫长且地形狭窄,并且有两侧的民房作为掩护,不至于遭受到从侧面袭来的攻击。他们在相邻民房的屋顶上布置了一些弓箭手,不仅用于从上方发起攻击,更重要的是占据高处掌握敌人的动向,以作出及时的应对——这条路并非通往身后港口的唯一一条路,但科维尼军官将民房两侧的另外两条路都置于屋顶的监视范围内;手持火枪的一百五十名士兵展开为较紧凑的五排,排与排之间相隔两步距离,人与人之间相隔一人,他们全都目不转睛地与逐渐逼近的帝国士兵对峙着,同时紧张地听候着来自己方长官的命令;而在这些被视为核心的火枪士兵的身前,俨然立着三排顶着木盾、手持长矛的重装士兵——虽称为重装,不过是一些用娜拉萨原本的守军留下来的不合身胸甲武装起来的义愿兵,他们紧紧地维持着防线,用肉体保护着自己身后那些脆弱的同胞免于直接暴露在敌人位于前列的远程火力之下。
“我最后再说一遍,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火!!”当敌人的铁靴陆续踩进那名科维尼弓手射出的第一支箭的范围,年轻军官的声音不禁开始战栗起来,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激动。
直到他们互相进入了对方的火力范围,他们都保持着微妙的默契。
——然而,洛因长官首先打破了这种默契。
“为了皇帝陛下,为了主!”他下令道,“弩手小队,击溃他们!”
*
成排的弩箭整齐地扫过科维尼人的防线,数名持盾的重装义愿兵应声被击倒。哪怕士兵们结成了非常紧密的阵线,密集的弩箭群仿佛织成了一柄铡刀的刃面,迎面朝他们直劈过来,随即从其中的漏洞渗透进去,深深扎进在盾牌后面他们柔软的躯体;一些人的盾牌在猛烈的冲击之下直接崩开来了,与破碎的弩箭一起化为飞射的、锋利的碎片,击中紧挨着他们的战友的眼睛,倾时间一片惨叫、哭嚎;位于前排的士兵们的血飞溅到火枪兵们的脸上,只使他们更紧地抓紧了手中的武器,仿佛抓紧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站定!维持阵线!!!”
科维尼军官歇斯底里地吼道,似乎生怕有任何一个人违反他的命令擅自脱离阵型。他也很清楚,在敌人的猛烈打击之下,他们的士兵们,尤其是站在最前排的持盾战士们承受着无与伦比的压力。……但他需要他们顶住,科维尼人需要他们顶住,他们收复故土的理想需要他们顶住。
“射击!!!”黎明之星军团的老军士长洛因再度给予命令,随着他的手势,第二波死亡之网应声而发,沉重地打在科维尼人的阵线前端。又一批重装义愿兵倒下了,之前造成的伤亡本已经在他们的盾墙阵线上撕扯出好几个缺口,这一波打击只给他们留下了更惨烈的伤亡。
看着身前的战友一个个倒下,火枪手们咬着牙苦苦忍耐着,急切地等待着一个还击的机会。敌人明明已经站在射程之内了,只要长官能够下令……
“绝对,绝对不准开火!!!你们听到我的命令了,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开火!!!”
“再这样下去,士气就要崩溃了……”佣兵高兰皱起眉头,“这样下去,赢不了的……”
科维尼军官没有理会他的丧气话。他相信着他的同胞们,就像同胞们相信着他,詹-佐奎尔大人相信着他——
第三波箭雨如报丧女妖般掠过了科维尼人的阵线,其中一些甚至已经穿透过重装义愿兵组成的防线,直接击中了他们身后的火枪手。听到近在咫尺的战友的惨叫,其他火枪手们根本不敢转头去看,他们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们面前看不见表情的敌人。他们害怕看到那些兄弟们的惨状,更害怕自己会马上联想到自己的死状,当即失去战意——在这种残忍的时候,想象力不过是一种折磨。
年轻的军官抹了抹脸上的血浆,他的额角已经撕裂开一个口子。就在他的近旁,一名士兵刚刚被弩箭直射穿了下颚,此刻正在地上抽搐着;他支离破碎的牙床,连着几颗被击得粉碎了的臼齿飞溅出来,重重地打在年轻军官的脸上,只给他留下火辣辣的疼痛和濡湿的感觉。
在他们的身前,用于掩护战友的重装义愿兵已经寥寥无几,由他们组成的防线也已经全然崩溃。这一刻,火枪手们大多已经全然暴露在了敌人的面前。
“阵线后撤二十步!!!——”科维尼人军官吼道,他的眼里已经布满了血丝。
“向后转!!”科维尼人的传令官高声通告道。
“只三轮射击就士气崩溃了吗?”洛因长官看到敌人突然收起了枪,整体向后急退,甚至将背后暴露给他们,仿佛正要逃离他们弩手的攻击范围,嘴角不禁露出自信的笑容,“是时候一锤定音了——上吧,主的战士们!为了皇帝陛下!把这些叛徒的脑袋呈上来!!!——”
收到了命令,擎着战戟的重甲军士穿过正在重新上弦的重装弩手之间留出来的空隙鱼贯而出,如同从筛子里一股脑儿涌出来的晶莹甘麦粒——这是他们过去屡试不爽的惯用战术,先用猛烈的远程打击击溃敌人的战斗意志,再用一波无可阻挡的长戟冲锋彻底摧毁敌人。他们一路小跑着,却能在奔跑中严密地保持着楔形冲击阵型,即便是年轻的科维尼军官看到这一场面,也不得不惊叹于这些来自费兰多卡萨的战士严明的纪律。如果是在一般的战场上面对这样的对手,他们早就已经溃败了。
——但是这并不是一般的战场。在他们眼中,这是全体科维尼人的战场,是守护科维尼人的自由和尊严的战场。长久的压迫和苦难必须被他们亲手画上句点。
——他们的意志还不容许在这一刻被摧毁。
“——是时候反击了。”
早已埋伏好在两侧民房里的轻装义愿兵如汹涌的浪潮一般冲了出来,他们大多只穿戴着简陋的装备,拿着草叉、镰刀、锤子和其他类型的农具作为武器,却不顾一切地直扑向那些冲锋在前的重装戟兵——他们被赋予了的使命只有一个,就是和那些试图近身过来的敌人纠缠在一起,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们冲到足以威胁到火枪兵的距离。
“不好!!!”
见情势发生了突变,被敌人缠住了的戟兵果断地丢下了手中的长戟,拔出在近距离肉搏战中更为顺手的佩剑,抬手便剖开试图阻拦他们的科维尼人的柔软腹腔;位于最前排的几名戟兵抢在敌人的包围成型之前,来得及凭借自己身上完备的防护和蛮勇的冲撞突出了义愿兵的纠缠,却只为了发现,此刻他们面对的是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在最完美的距离,足以打出科维尼人积攒已久的怒火。
“开火!——”
“噗砰!!!!!!——”
黑雾交织着火花从枪管迸射而出,映着朝阳,炙热的弹丸如同一支支金色的阳光之箭,几乎点燃了战场上冰冷的空气。哪怕穿着帝国境内的普通士兵所能负担得起的最昂贵、最完备的甲胄,黎明之星军团的军士们也没能躲过这片掠命之雨,纵是他们全副铠甲中最坚实厚重的部分也挡不住——
一些士兵被直接击中了面部,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便轰然倒地,面甲当时便夸张地凹了进去,血雾倾时染满了头盔的内檐;另一些铅弹则透过胸甲咬进了前胸,污血顺着被弹丸钻出来的空腔溢出来,浸透了肺部,他们便立刻跪倒在地上,并很快将溺死在自己的鲜血之中;还有一些人则被呼啸而过的子弹打穿了手臂和胫骨,那些看上去光鲜亮丽的臂甲和小腿甲实际上是遍布全身的防护中较为薄弱的部位,根本无法应对火枪这强大无匹的穿透力。
与此同时,一直埋伏在屋顶上的弓箭手也纷纷现身,瞄准那些被阻滞以至于无法前进的军团步兵的头顶,朝他们播撒下箭雨。虽然哪怕对着头盔直射也不见得能破坏他们身上的防护,但被弓箭在如此距离直射,哪怕有了头盔的保护,士兵的头部也将承受巨大的、类似于钝器击打的冲击力,足以对头部造成一些可观的创伤,更而甚者当场剥夺其战斗力。
听见那些膝盖或者骨头被击碎、躺倒在地上失去战斗力的帝国士兵的嚎叫,科维尼人的士气开始高涨起来。——是啊,哪怕穿着这一身令人畏惧的铁甲,装出一副一言不发的肃杀样子,他们也不过只是由血肉组成的凡人之躯,也会流血,也会受到伤害甚至被杀死。既然如是,又岂有不可战胜的道理。
“开火!!————”
——又是一轮射击,黎明之星军团的铁甲步兵们成排地倒下,仿佛镰刀扫过的麦田。每一排的士兵射击完毕,便严格地如他们这段时间来训练的那样迅速地退下去,到最后一排重新装填,同时将第一线让给他们身后已然装填充分的战友,这样一来,这种火枪装填缓慢的缺陷便被大大地弥补了。
“开火!!!!——杀光他们!!!!!”
科维尼军官浑身颤栗地高呼道,他高举弯刀的手臂在黎明的阳光下莫名耀眼。
“复仇!——”
“复仇!!!——”
不知是谁,或许是许多人,也情不自禁地呼喊起来,为他们所取得的成果和即将要取得的成果沸腾。科维尼人开始向黎明之星军团的士兵们缓慢而稳步有序地推进,一边推进一边在年轻军官的指令下射击。那些拼上了命为这些伙伴争取到了关键时机的轻装义愿兵已经退了回来,分散在火枪兵阵列的两翼和身后充当护卫,随时准备着为了同胞再次出击。
黎明之星军团那边,数量本就不多的他们已经开始溃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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