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什么?”到底是因为白无衣的话他才会去淋雨,如今生病了,她心里总是有些过鄣不去,亲自熬好药端过去就算是为他赔罪吧。
“你没长眼睛吗?”白无衣把手里药往他身前凑了凑,本来她还很诚心来着,可一见他这态度,又不爽起来。
“把你的药拿着滚出去。”
哎呀呀还真是好大的架子。“辰公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是沈家,你有什么资格叫我出去?”叫他走她还偏不走了,气死他,好心给熬药居然被当成驴肝肺。
白无衣端了一根凳子干脆就坐在了他对面,一付我就是不走你奈我何的表情。
“滚,不要再让我说第三遍。”姬辰阳就没见过这么不实好歹的女人。
“看来你也没怎么病嘛,嗓门挺大的,来来来,你喝了药我自然会走的。”白无衣把药端给他,哪知他接过碗直接摔到了地上。
“你……”费心费力熬了半天的药就这么没了,白无衣气得直跺脚,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好不识抬举。”她白无衣跟着聂捕头厮混行行色色的人也算见过不少,可从没见过他这样的。
“哼,彼此彼此。”姬辰阳翻过身去不再看她。
“哼。”白无衣哼了一声,甩门而出,沈洛刚好过来,见她气冲冲地冲出了门,便问她怎么了,她瞥了里屋一眼,故意扯开大嗓门说:“你问问里面的爷吧,我说沈公子你家的客人还真难伺候,难得姑娘我发一次善心……得,我在这儿也碍眼,那剩下的药你也甭熬了直接扔了吧,我看屋里那位身子精壮着呢,哪像生病的样子,别没病喝药反而喝出了病来,那我可就冤了。”
沈洛将她拉到一旁小声地说:“我说你这丫头嘴上积点德行不行。”
“别人对我和颜我也会对他悦色,若换成沈公子我自然是温温柔柔。”
“我可以理解成白小姐喜欢在下吗?”沈洛折扇一开笑得很憨。
“一边凉快去,沈公子若想求亲支个媒婆去我家门前候着,至于答不答应,要看本姑娘心情。今儿个不成,一天的好心情全被里面的爷败光了。”
“难道白小姐就不能支个媒婆上我家?女追男隔层纱嘛。”
“奴家面皮子薄。”她刚说完就听到里面前来一声不屑的冷哼,在姬辰阳眼里她一大早就冲到沈家来哪里像面浅的人。
得,她是知道了,她跟里面那位天生犯冲。这种人她也不想招惹,谁吃饱了没事干存心给自己找气受?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不从人愿。
永和九年,也就是姬辰阳遇刺逃到安平被白无衣救起的那年。原县令安亦儒及时救助并迅速调动兵马将刺客一举擒获,立了大功,被皇上调去任职,新上任的县令乃是右丞相之子,也就是姬辰阳的小舅子被几个想巴结右丞的官吏推举坐到了这个肥缺之上,可这小舅书是读了不少,能力魄力极其一般。
安平这类富庶经商往来之地向来有许多绿林好汉盯着,以前安亦儒手腕了得都不敢造次,可安亦儒才走不到一个月,便给这小舅子来了个下马威,将一批路经安平的贡品被劫。姬辰阳的小舅子带着官兵在山上转了小半月也没见着贼子半个踪影,被劫的货物也越来越多。安平来往商家怨声载道。皇上责难,小舅子宁远思写信给宁氏求助,而宁氏也只有这么一个胞弟,于是求助于姬辰阳,这才有了他来安平这一幕。
他来帮这个不成才的小舅子剿匪,若不是他觉着这些年来对宁氏有些亏欠,这个忙他是不会帮的。
合该白无衣倒霉,那日西村的王婶请白大夫出城去给她老伴治病,可是医馆里病人太多忙不过来,王婶又是熟客便着白无衣换上男装跟着王婶去瞧瞧。
一路上王婶的神色很紧张,手不停地扯着裙角,走路也急急切切,有好几次还差点栽了跟头,白无衣只当她是担心王伯,一边走一边安慰她,她只点头也不答话,低着头一直不敢看白无衣。有好几次趁她不注意时看了她一眼,便又匆忙地低下头,双眼矛盾挣扎,最后一咬牙,走步更快了。
白无衣刚跨入房门,大门一合,便听到虎虎风声,接着后脑一痛,就这么晕了过去。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上,道路颠簸崎岖不平,走的似乎是山路,眼睛被一块黑布,嘴里被塞了东西,手脚都被绑着。
这是干什么?
“唔唔唔(放开我)。”她挣扎撞击着马车,试图以此来引起行人注意。刚摇了两下,便从黑布的缝隙中见到一双黑布靴子,接着只听“噌”的一声,一个冰冷的物体横在了脖子上。是刀。
“吵什么吵,想活命就给老子安静点。”
她本能得将脖子缩了缩,安静地埋下头不再吵闹。天,她不会这么倒霉被盗匪劫了吧?她爹只是个小小郎中上哪凑大堆银子赎她,难道是挟她去当压寨夫人不成?天啦!她越想越害怕,身子一阵哆嗦,缩成了一团。
有人就坐在旁边盯着,她只是轻轻动了动手腕,便又把刀放在她脖子上,七月的天,却从心底窜出彻骨的凉意。她很害怕,这些盗匪杀人如麻,她怕死,她更怕在察觉她是女人之后做出禽兽不如的事来。
邵五见她安份了许多,不屑地哼哼一声,将刀子杵在她眼前。人就是贱蹄子,不给点颜色瞧瞧不会乖乖听话,若不是这次官兵厉害,伤了不少兄弟,寨上的大夫忙不过来,他们也不用去山上掳人。不过旋即他又皱眉,这小子模样生嫩得很只怕还没满二十,真的是大夫吗?不过既然是出自和善堂哪怕只是学徒拿来包个伤口处理一下外伤还是行的,至于伤重的兄弟,也只有交给林大夫了。
邵五粗鲁地将白无衣被拉下了车,等揭开黑布的那一刻白无衣终于看清楚自己置身何处。
这是一个建在山顶上的寨子,四周有木质的围栏,大门两侧是两座高高的塔楼,楼上各有两人手持弓箭警戒地看着寨外,寨子里挂着黑白大旗,旗上绣着“天鹰”二字,寨子很大,有不少房舍,不过似乎刚建起来不久,旁边还有人正在工事,用大块的石料来修葺围墙。有个监工正在大声地喝斥着。
“妈的,你们的力气跑哪去了,一个个软得像娘们儿。”
观他们其中几人身上的衣服虽然布满了灰但也难掩起华贵,多半是那些商队的俘虏一面做人质,一面做着苦力。左边还有个校场,匪子们正练着兵,不过匪军就是匪军,不能指望他们能像正归军队那样整齐划一进退有度。
还有一处炊烟缭绕,几个老婆子来回穿梭着,正在做午饭。
邵五将白无衣拉进推进了一间大房舍,里面有二十多间床,上面躺满了受伤的匪徒,眉眼之前颇有些匪气的林大夫正在忙碌着。
“妈的,找个人都找这么久,老子快忙死了。妈的,你从哪找的一个小白脸?算了算了,快过来给老子帮忙,愣什么愣,给老子快点儿。”林大夫吼了一句,邵五怕她耍什么花样又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处理完那些人的伤口白无衣已经累得不成人样,不过好在重伤的没有给她经手,要不她这点皮毛医术真不够给人看,惹怒了这些悍匪,一刀子抹下来也就去了。似乎度没发现她是女人,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邵五递给她一碗冷粥,看她喝完以后,一屁股踢进了一间柴房,她没想到这柴房里的止她一个人,居然还有姬辰阳。姬辰阳本来是混要沈家的货队里探探路,沈家也重金请了福威镖局跟这趟货,没想到这帮匪子抢东西抢红了眼,完全不给福威镖局面子,硬是要抢。这群匪子功夫一般但胜在人数众多,姬辰阳受了些伤。漫说以他的功夫逃下山是那是绝对没问题,但他却心生一计,不如假意被俘摸清楚这群盗匪的位置再伺机通知已带大军上山的刑暮。只是他没想到白无衣居然也在这里。她虽然换了身男装,看起来也颇像一名文弱书生,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怎么你……”他愣了愣,这里可是土匪窝啊,她就不怕外面那群土匪发现她是女人后做出什么不堪的事情来吗?思及至此,从心底莫名得窜起一把怒火,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这一举动也恰巧让白无衣看了后背被刀划的那几个大口子,青灰的衫子上大片大片乌红的已干涸的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