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城是个小地方,面积不足百平方千米,人口不足五万,四面环山,交通不便。可是正是这些地理因素吸引了罗昊天,三年前,他买下一处山凹,建了一座外观并不起眼的别墅。
此刻,几辆桑塔纳正鱼贯使入罗家别墅。
副市长胡军第一个从车上下来,他轻车熟路的走上台阶,回过头对着众人说:“大家到了这儿都放轻松点,在这儿只有朋友,没有工作,和我一样,把这儿当成渡假区,我说得没错吧,昊天。”
罗昊天呵呵一笑:“说得很对,我们的目的就是来放松一下,所以大家不要拘谨,怎么开心怎么来。”
一行人唯唯咐合,这些人都是胡军的下属,掌管着当地城建的大权。赵鹏跟在他们后面,感觉脚下有点虚。
从三个小时前接到罗昊天的电话开始,他就一直云里雾里。如果说上次罗昊天给自己下血本是为了帮周涛升职,那么现在又是所为何来呢?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能结识本市的高层,总是一件好事,凭他赵鹏自己是永远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的。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吧。
进入别墅,赵鹏的惊讶溢于言表,外面看来和一般别墅没什么区别,里面却是别有洞天,用金壁辉煌、富丽堂皇、美轮美奂这些成语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别的不说,单说这脚下踩的地毯,不是伊朗就是土耳其的,它的手工之精确无可比拟,说不定,真的是那里年轻的小织女天天织织复织织,织到出嫁时才大功告成的杰作。
他赵鹏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是今天他却觉得自己和刘姥姥一样,不论地位还是财富,他都无法和在场的任何人比。
罗昊天走到赵鹏身边:“走吧,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显然胡军他们对这儿很熟,根本不用招呼,他们就开始玩起了麻将。罗昊天带着赵鹏走到胡军身边,看了一眼胡军的牌,故意夸张的说:“哟,胡军,今天可是都是自己哥们玩玩,差不多就可以了啊。哥几个,就算犯忌,我也要给你们报个信,能胡的赶紧走。”
其他几人会意,很配合的抱怨自己的牌臭,胡军哈哈大笑:“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啊,哈哈,杠飘。”
众人又是一阵恰到好处的配合,罗昊天摁下墙上的电铃,几个年轻漂亮的服务员端着水果点心过来,昊天招呼大家:“大家休息一下,放松放松。”
服务员放下手中的托盘,给众人做起了按摩,罗昊天清清嗓子:“各位,今天有个新朋友介绍给大家,赵鹏,中维的老总。”
他一一把在场的每一个人介绍给赵鹏,尽管大家都很纳闷罗昊天怎么把这样一个小人物带来,但介于罗昊天,他们都客气地和赵鹏寒喧。
胡军上下打量赵鹏,罗昊天不动声色的说:“胡军,赵鹏可是我的铁哥们,你可关照着点。”
胡军呵呵一笑:“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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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鹏轻轻的拍着手上的文件袋,这周涛和罗昊天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如果罗昊天拉拢自己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周涛,那为什么还要瞒着周涛为他安排出国旅游呢?他们到底是敌是友?
周涛敲门进入赵鹏的办公室。
“赵总,您找我?”
赵鹏收回思绪,招呼周涛坐下:“周涛,现在工作怎么样?”
周涛一头雾水,我每天在你眼皮底下做事,我工作怎么样你还不知道吗?当然这些只能在心里嘀咕,嘴上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还行,就是处理有些问题的时候,缺乏经验,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你的表现我都看到了,干得不错。”停一下,“我这儿有一个马尔代夫的十日游,你去放松一下吧,就当是对你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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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从车上拎下四大包生活用品,李老头性格孤僻,最烦与人交往,这些年都是昊天在照顾他,即使自己抽不出时间,也会让小吴送东西过来。
李老头倚在门框上,看着昊天搬东西。
昊天一边把东西往里搬,一边对李老头说:“我说你就别倔了,听我的,找个保姆吧。”李老头呵呵一笑:“又来了,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哆嗦呢?”
昊天搬完东西,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么大年纪了,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万一有点什么事,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小子,放心吧,一时半会的,我还死不了,你管好你自己吧。”李老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让你不要出远门,你没听进去吧。”
昊天感叹,这老头真是越老越精了,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是的,没管住自己的腿,一不小心就出去了。”
李老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盯着昊天,希望还有破解的余地。
“我给你测个字吧,你随便写一个字。”
这倒提起了昊天的兴趣,看见手上的茶杯,就写一个“茶”吧,手指沾上水,在桌上写了一个“茶”字。
李老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小子,还是那句话,放手吧。你看这‘荼’字。。。。。。”
“等等,”昊天打断他,“我写的是‘茶’,不是‘荼’。”
“你自己好好看看。”李老头敲敲桌子。
的确是“荼”,昊天有点奇怪,这么简单的字怎么也会写错呢?
“这就是天意,懂吗?”李老头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接着往下说,“你看这‘荼’字,人上有草,胯下骑木,人隔草木,草无根,木不长(长大的长)。有违自然天道,虽有荼寿之想,但无荼寿之源,故难有长久之姻缘,如能弃人而出,还原草木生长之本象,皆有自由之身。”
昊天嬉嬉一笑,露出赖皮的表情:“有没有破解的方法?”
“有,”李老头斩钉截铁的回答,“回头是岸。”
昊天摊开双手:“等于没说,唉,你经历过感情,又怎么能理解我的处境呢?如果能放手,我早就放了。”
“谁说我没经历过感情。”李老头自觉失言,马上闭上嘴巴。
昊天岂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说说吧,再不说就带进棺材了,再说了,说不定听了你的故事我能翻然悔悟呢。”
说就说吧,又不是见不得人――
李恩德出生在一个世代经商的大户人家,从小便跟随父亲走南闯北,一次偶然的机会,结识了苏州白家的大小姐,两人一见钟情,两家父母也觉得门当户对,便让两人订了婚。
原本是一桩天赐的良缘,谁知突然飞来横祸,就在新婚的前几天,白家大小姐让土匪给玷污了。李家得知此事后,愤然退婚,白家因为理亏,没多说什么就同意了。李恩德虽和白小姐情深意切,可迫于压力,终是不敢多言。白小姐得知此事后,当晚就寻了短见。
白小姐的死深深地触动了李恩德,是自己的懦弱与肤浅害死了白小姐,自从白小姐死后,李恩德就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
后来,白小姐的奶妈实在看不下去,偷偷告诉李恩德,白小姐其实没有死,只是回了老家。这次,李恩德没有迟疑,没有告诉任何人就从家里跑了出来。
按照奶妈提供的地址,李恩德终于找到了白家老宅,可是白小姐不肯见他,李恩德这次是吃了称坨铁了心,在白家大门口打了个地铺就住了下来。白小姐不愿见他是有苦衷的,自从被土匪玷污后,她就怀上了孩子,一个不贞洁的女子,又怀着别人的孽种,怎么有脸见心上人呢?
为了让他死心,白小姐挺着肚子给他开了门。说是不介意那是骗人的,但既然已经找来了,李恩德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认同了那个孩子,和白小姐住到了一起,可是两人终是无缘,白小姐难产而死。李恩德万念俱灰,开始了六十多年的独身生活。
罗昊天目瞪口呆地看着李老头,想不到这怪人还真是个情种,六十多年是个什么概念?
李老头从自己的往事中回过神:“现在知道了吧,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情种,但是痴情不一定是好事,过去的就应该让她过去,揪住不放只会苦了自己,害了别人。”
“告诉我,你后悔了吗?”昊天恢复了吊儿郞当的样子。
“没有,如果后来没来找她,我这一辈子可能都会不安。”李老头没有多想,老实地回答。
“就是说噣,我也和你一样,如果不去争取一下,我也会不安。”昊天强词夺理。
李老头瞪大了眼睛:“你能和我一样吗?套用一句你们小年轻流行的行话,你这是不道德的感情。”
“道德?什么是道德?看着她不快乐的生活,然后装作关心安慰她一下就是道德?我告诉你,我没你想得那么幼稚。一开始,我只想远远的看着她,只要她幸福,我也就认命了,所以我帮她老公升职,帮她实现自己儿时的梦想,可是最后我发现她并不幸福,那个男人能给她什么?除了眼泪还有拳头,我恨自己当年的软弱,我已经错过了一次,这次,我绝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