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海潮还未退却,干燥酷热的暑气昂然的横行。穿一件薄T恤都觉得热,最好赤裸如果可能。更叫苦的是,若木在T恤外面还穿了一件迷彩服,忽视了地域差异。有行李,一个双肩包,外加一条用过的毯子。
要去见她来着,按照约好的今天见面。
不知道她现在做什么,一无所知。以前约莫听说是在网吧,不过现在很久不联系了。一年多没见,不知道会不会有太大变化。
认不出来也未可知,擦肩过的时候。那是谁来着?面熟的很,名字却根本想不起来。这人见过……于是一直想。脑子中将模糊的身影,一个个努力对号。有时候侥幸记起,竟有点自得“哈终于请起来了,是他。”然而更多的是永远也记不起,若木常常有这样的感觉。
一直以为那些一起三年的同学,根本不会忘记。可实在遗憾,不得不承认若木已经忘记了,忘记了他们。这样的事或许谁也未曾预料到的。不知安会不会记得我呢,若木想。
“啊,是你啊真高。变得不像了。”她一定会说。
“是嘛,你也变了。”
一番唏嘘。若木想见面情形大概无非如此。
最后发了信息。
“到哪里见呢?”
“啊你过来了,要等一下吧。我在理发店。”安回复道。
“这样的,那就一中门口吧。半个小时后怎么样?”
“应该没问题。”
这期间一直是忐忑的,若木也觉得奇怪。怎么会这样心情呢,一时也说不清。或许谁也说不清的莫名情愫。
半个小时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女生似乎时间观念淡薄,不说女生,身边许多男士也如此,这点若木是深恶痛绝的。
“来零度空间吧。”
再次催逼后,安终于让若木去理发屋找她。零度空间,一时让若木想起柯有伦演唱,仔仔跟大s扮演偶像剧《战神》的主题曲。或许发屋的老板也是受此启发的吧,也未可知。
“从来没想过我的世界可以有多完美,痛苦寂寞还有一丝疲惫。不容许他人随意进入我的零度空间,宁愿孤独懒得再去想谁……”低沉的男音。
一家不大宽阔的理发屋,玻璃门顶上挂着一个招牌写着“零度空间”。却也简洁,明亮。
“理发吗?”刚走进就有热情的服务生上前搭讪。虽然有点不忍辜负别人热情,可不得不说若木是来找人的。略微扫视店内,就看到了,镜子里的安正在笑。裹着紫色的风衣似的东西,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手握银灰色剪刀忙乱。
两人都没有打招呼,只是默默的等着。她也没有特意往若木这边投以表示招呼的目光。
没有人理会我,多余的存在。若木想。连热情的服务生也没再过来,当然若木没有理发的打算。收银台的老板却对于若木的帽子做出自以为是的判断:“新买的吧?”若木没有告诉她是昨天新洗过。
约莫五分钟。吹干头发,收拾好衣服。起身,跟着。
并没有多大改变。喜欢短发,直直的硬硬的,斜着一条曲线般遮住脸颊。上边是椭圆的弧线,下面尖尖的下巴眼神清非常澈。右边的唇角有颗细小的痣,非常俏皮的上扬,扯动嘴角时候。
“喝点什么?”安说。
“啊,随便矿泉水就好。”若木说。
若木怀疑她根本就没有征询他意见的意思,在心里。问话的同时,两瓶灌装的百事可乐已经在她手里了。说实话对于碳酸饮料若木不是太喜欢。甜的也不喜欢,而且不喜欢冰冻东西,酷暑时节照旧常温。为这很多次他都被人当做怪人。
付钱的时候也是她付的,对这些倒不是太在意。并不觉得多丢面子,再执意反而被别人觉得虚伪了。
两人仍旧没说什么话,寒暄也免去。倒是在开可乐的时候没把握好,猛的一拉用力过大噗一下冒了她一身。泡沫撒了一地,空气中弥留着未完全蒸发的可乐味道。
“非常不好意思。”若木抱歉的说道。
安也没说什么。两人间的僵局却被打破了。
“去哪儿呢?”她问。
“你不是本地人么,我也不知道。随便走走吧。”若木说道。
“天太热也没关系?”安问。
“那倒不好。柳树底下可以?”若木指了指不远处一片地方,或许是特意留出来的一块绿地。种着一些说不上名字的花,宛似刺玫,很多日子之后若木才知道那是藤蔓生的刺玫。炽热的阳光晒的植物已经似乎弥留之际了。一些简单的健身器材,高大枝柯横纵的柳树。
坐哪儿呢?没有靠椅。
“给。”若木拿了刚刚在等安时买的书《红楼梦》,还有一本《周易》,“坐这上吧。”若木说。
“不用了,”安说,“蹲着就好。”而她却给了若木一张广告纸,杂志封面。各种难以分辨真假的面孔,妖娆的身材。然后安便问若木哪个好看,若木随便指了其中一个。安就开始有模有样的点评了:“那,这个呢,眼睛大大的比较漂亮,不过有点做作;这个长得很像黄圣依,你知道黄圣依?”
“不知道”,安诚实说道。当真一点不知。喜欢看她认真的样子。
她很鄙视的看了若木一眼,又似乎无可奈何。娱乐明星那么多,若木怎么知道一个个长什么样。而且压根儿化妆看起来都一样,过眼就没什么印象了。
拿起纸张,折了几次。纸飞机,若木拿在手里。像是要重新找回点自信。
“会飞吗?”她疑惑的问道。
不信任的眼神,再度的刺痛。
若木没有回答,决定改用事实来说明。证明安的错误。再次用手压了压边,确认几近完美不能再有提高后,指尖轻轻攥起手腕猛的用力向斜上方一甩。刷一下,便飞出去了。
可事实是若木再次出糗了,纸飞机直直的掉在圆形人工水池里。非常狼狈。怎么这么不争气,若木在心底暗暗诅咒。
“哈哈……哈哈。”安笑的差点岔过去,身体就剧烈的抖动。尽管这样还是很好看,自然、天真。
怎么会这样?到后来若木才明白,一道程序错误了。不过却挽救不了当时的窘迫。
沉默。安也或许觉得有点过火,不再放肆的笑。
拿起树枝在水池里搅动,蓝色的水面映着她的脸。阳光在水面摇曳,柳树在吐水。
“啵。”沉闷的声响,溅起一点水花。安诧异的朝若木望了一眼,接着又低下头继续摆弄树枝。若木收起剩下的硬币,悄悄放入口袋。
小巧的身材,帆布鞋干净的女生。修剪整齐的头发,形状姣好的耳朵,像新月初露。侧脸完美。
“可不可以干坏事?”然后不顾安的错愕,若木双手扳过她的脸颊。清澈无辜的眼神,让人不由心生怜爱。差点鼓起的勇气就消失在她的惊讶下,揽入怀里,野蛮的说:安,宿命。
不由分辨,吻上安那单薄的嘴唇。轻轻咬动上唇,冰冷。像花瓣一样,温长。呼吸变得急促,洗发水沐浴露混合的味道——阳光的味道,心跳也加速。她新月一样的耳朵近在咫尺。细长的脖颈,硬硬的发丝痒痒的。
安的眼越整越大,清澈的眼眸。眼神越来越模糊,纯净的泪水无声息滑落。
混账!
结局。安永远不会理若木,要么考虑接受。
“走开,你想干什么?”安满脸惊恐,与若木之前认识的任何时候的她都不一样,简直判若两人。安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龇牙虚张声势威胁,甚至有点扭曲的脸写满决心。安为了最神圣的东西要决斗,一旦靠近立马撕毁侵犯者。
“我们是朋友,我很失望。”安流露出彻底的失望,就像是看到春天漫山遍野的杏花后一场大雪掩埋一切的失望。
若木痛悔不已,简直禽兽都不如,觉得自己。深深的痛,玷污了母亲新洗过晾干的最白洁床单一样罪恶深重。
是啊,她当我是朋友,我却干了什么。哪怕喜欢也不行,“我爱你”太廉价。若木很内疚。
失望的眼神。那种眼神,若木永远不想再看第二遍。就像地狱中出来的面孔,散发着阴翳。
“喂,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安已经停止了手中动作嬉笑着问道。树枝也不在手里,蓝色的湖水照旧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安正一脸饶有兴致的盯着若木。
“啊,没什么。想到一些事。”慌忙辩解。
“切,不想说就算了。那我走了啊!”说完安双手在裤子上蹭了蹭,便要作势离开。
“啊,这么快?”若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是啊,要走了。江还在等我呢。”
“江是?”若木一脸疑问。“呃……男友吧算是,现下交往的。”安露出少女难得的羞涩。
若木不知自己最后说了什么,也不知她什么时候离开。等反应过来发现安的身影越来越渺小,最后只剩一个黑点消失。
没有吻,幸好。若木于是又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