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花园》结束后,f4分头发展;小学毕业后,我们四人也分在不同的学校,开始了各自的初中生活。少勤去了我们镇的重点中学(我们学校仅有三人考上了那个学校),宁远则去了镇里的另一个小学重读六年级,我和秋在另一个初中,虽然同校但不同班。
本来我们那个小学毕业的人如果考不上少勤现在就读的中学就得去另一个差一点的学校读书的,但因为现在的这个学校有一个领导是秋的亲戚,秋说他以后会有着落的,他要去那个学校读。于是我也跟着他走后门进去了,当时也花了点钱的,因为还想进一个好一点、所谓的重点班。
少勤的那个学校号称是全镇最好的,当时我们学校只有三个人考进去了,但其实后来去那里读书的人也不算少,因为只要肯你花点钱,这不算是什么难办的事;现在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小学毕业后的那个暑假里我第一次听说有“重点班”、“普通班”之分,一开始觉得很不可思议,觉得怎么会存在这种把人分等级的做法。以前虽然也会说那是优等生、那是差等生,但也不会恶劣到把人给分类出来。因此当时我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因为知道自己肯定会被编入“普通班”,因此当时很坚决得要秋帮忙一定要去重点班。后来我和秋都进了重点班,当时我们那个年级有六七个班,初一(1)班和初二(2)班是重点班,秋在(1)班我在(2)班。只是我的成绩实在不怎么样,到了初二重新分班时,我被编到了一个普通班。只是经历了重点班和普通班之后我才明白,原来普通班的生活才是更适合我的,原来我可以不用勉强自己去什么重点班的。因为在普通班里我过得更自由、更快乐。这可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因为在重点班的时候我是成绩最差的那种学生,在普通班我却可以是成绩最好的,因为很意外得享受到了“优等生”的感觉。说实话,还真不错。
这时我就觉得,不同的人其实真的可以呆在不同的环境里,把班级分成重点班和普通班也未尝不可。猴子就该在让它在森林里攀爬,鸟儿就该让它在天空中飞翔。
当时社会上对把班级分为班重点班和普通班也很有争议,很多人都为差生说话,说现在讲究自由平等,你们怎么能把人分类呢?这个对差生很不公平,会不利于学生的心里成长。我承认他们确实是为差生们着想,确实想让我们得到更公平的对待,但我现在想的是,对于这么多好心的人,没准差生们还会觉得他们有点“多管闲事”,没准差生们就喜欢这样度过自己的青春。因为谁也不想被安排着过日子,因为后来的他们会发现原来更自由、更快乐的度过青春才是最重要、最美好的一件事。
这样不是很好吗?如果是优等生,就让一群优等生凑在一起努力学习、努力考试;如果是差等生,就聚成一伙嘻嘻笑笑尽情享受青春。谁说把他们均匀放在一起就一定会比现在更好呢?谁说差生们的自尊心会那么容易受到伤害呢?现代社会不以考试成绩、不以学历论英雄,谁说差生们以后的成就就会比优等生差呢?不是还有人说,大多数优等生最后会成为了白领、金领,而大多数差生却会成为这些白领、金领的老板吗?所以谁也不必妄自菲薄,将来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当然,这种分类还是存在着一个弊端,就是一些优等生他也不喜欢太枯燥太安静的青春,而一些差生也想在一种学习的氛围内成长;但生活总是需要遗憾了,不可能什么事都会完美。就让遗憾成为另一种美吧。
因此初二、初三我便被“贬”到普通班来,开始了新的生活。但这种新生活还没开始多久,就发生了一件大事。不过这也不是发生在学校的事,而是发生在李诚身上的事。
有一天在家我突然接到一个奇怪的电话,拿起电话后我“喂”了几声对方都没什么反应,而就在我准备挂掉的时候对方才低声地说了一句,喂。
我说,喂,谁啊?怎么一直不说话?
结果又等了一会,对方才说,我是大猫。
这次轮到我沉默了。
我们已经多久没通过电话、没联系过了?他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会有什么事情吗?
不过虽然我们都没有联系过,但彼此也都记着对方家里的号码(此时他并不是用家里的电话给我打的),彼此也都多多少少知道对方的一些事情的。之前我就听说,他和李诚在那所条件比较差的初中读了一个学期后就辍学外出了。而他们之所以会那么早离开学校好像也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这也是很正常的,因为跟他们在一起,不发生些什么事情才是最奇怪的事情。
那么久没联系,而且当初还是因为某些矛盾才关系破裂的,因此此时接到大猫的电话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合适;曾经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变成不知道说什么的陌生人,这是件多么无可奈何的事情。因此我只能说,嗯,什么事?
大猫随后说了一句话,李诚进监狱了。
这是多么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啊。
初二那年我第一次接触监狱,第一次接触罪犯——曾经最好的朋友变成了罪犯,这是另一件无可奈何的事。
哀莫大于心死。但无能为力、为可奈何的感觉同样让人感到悲哀乏力。
大猫说,李诚因抢劫被判有期徒刑三年。他的家人几乎不想认他,朋友也没多少个会去看他,大猫自己现在也不“方便”去见他,因此他希望我有空去看看他。
于是我坐了三个多小时的车来到市监狱看他。
李诚跟我一样,这几年都长高了很多,但他比我多的还有不属于这个年龄、不属于一般人的一股狠劲。一般人也有狠劲,但一般人的狠劲只在发怒的时候才显示出一点来,而李诚的狠劲即使在他笑容满面的时候也隐现得让人却步——这就像一只发怒的猫跟一只悠闲地趴在地上晒太阳的老虎一样,一个是气急败坏,一个是不怒自威。
这种狠劲只有接触过那类人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得到;或者像我一样,有这么一个熟人,你经历过他的天真无邪,再目睹他的阴狠狡谲,那样你就更有感触了。
李诚终于笑着开口了,你怎么不说话?我等着你的严肃批评呢。
我说,你需要我的批评吗?
李诚说,不知道。
我说,我批评后你会改吗?
李诚说,不知道。
其实,我快被他气死了。
不对,李诚说,我应该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说,算了吧,要是别人的话能改变你的想法现在你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了。
李诚说,你这是赞我还是损我?
我说,你觉得呢?
李诚说,我一直都觉得你是在赞我,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做的很多事,即使你不发表意见,我也知道你是支持我的。
我说,我以为我已经在批评你了。
他又露出了笑容,那你继续,这一次我一定接受领导的批评。
我说,你不是一直很聪明的吗?怎么一直干一些傻事?
李诚点着头,嗯嗯。
我没好气地说,你这种态度我没法做批评教育。
李诚说,好吧,就算我很聪明,就算我的兄弟一大把,但也没法跟伟大的人民解放军战士斗吧?
我说,你也知道没法斗?
李诚说,是是,我错了。
我说,还有,你也不是跟人民解放军斗,你是在跟你自己斗,你是在跟斗。你总以为自己聪明过人,总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真以为自己是齐天大圣啊!
他说,是是是,我太自以为是,太自高自大了,总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横行霸道,其实我就是一狗屎,一渣滓,根本不值得任何人动手。人民群众就该一人一口唾液淹死我、埋葬我。
我静静地看了他一阵子,突然说,你不会是想哭吧?
李诚说,屁话,你见过我哭吗?
我说,那我怎么觉得你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有种想哭的感觉?
李诚说,你才想哭呢!我要是想哭也是因为太感动而哭,因为你来看我了而哭。
我说,那你就哭吧。
然后我们两个人就沉默了下来。
但李诚没有哭。隔了很久,他说,这阵子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感觉自己没有以前那么重要了——对其他人没那么重要了。我一直以为那些兄弟们需要我,也只有我才能让他们过得好一点,只有我能让大家开心一点,但现在我才知道,我没那么重要,他们也没把我看得那么重要,甚至父母也是一样。而事实上,有可能是我把他们看得很重要,把自己看得很重要。是我自己太过自以为是、太过天真幼稚了;而且我也发现,很多以前觉得重要的事现在也开始变得无足轻重,而本来觉得无足轻重的却开始变得重要起来了·····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我摇了摇头,不是很懂。
李诚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像我这种人不应该把青春和生命浪费在这里的,我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的。
这次我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一直都这么觉得。
还有,隔了好久,李诚又说,如果我哭了,肯定不是为自己而哭。
我“哦”了一声,其实又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突然之间生出一种莫名的感觉,我突然觉得,他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而且这件事比他坐牢本身还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