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深陷其中,不可自拔。它,真是可以超越尘世,真是可以忘记所有疼痛与烦恼。刚才的一觉,沉得连梦境都没有,得病以来,这是第一次。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好,就象我从来没有生过病一样。但是从这刻开始,我不再是以前的芳子了。我和所有得绝症的人一样,杜冷丁,吗啡将伴我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芳子醒来的时侯,戒一正在陪护床上睡得香甜,他实在太累了。他比姐姐更仔细的照顾自己,因为自己的病,把他用来结婚的钱都花掉了。女朋友家里要毁婚,他却连辩解和争取的时间都没有。他说,如果她看中的只是这些,连最起码的亲情观念都没有,和这样的女孩子就算结婚,也不是同路人。他说这些话的时侯,分明无奈,自己拖累他了,如果有下辈子,让他做我弟弟,我好好照顾顾他。
她一阵胡思乱想,眼泪跑了出来,掉在枕头上,无声无息的湿了一大片。身上有些部位又开始痛了起来,杜冷丁的作用时间一过,疼痛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她很想叫醒戒一,要医生再给自己注射一支,她太想念没有疼痛的滋味。可是,她不想从此再也摆脱不了它。如果生命还有一个月,二个月,她希望自己能有尊严的离去……
她有一个愿望,埋在心里好久了。生命进入倒计时,明天如果我还能起床行走,能走到医院楼下去,我要求拜托夏虹一件事……芳子看到墙角的地灯发出的光芒,虽然微弱,却还能让房间里的事物依稀清晰。而自己的生命之光逐渐微弱,能给自己的朋友和家人带来什么,如果我就这样来了世间一趟,什么也没有留下,那父母给我的生命究竟有何用处,这才是我最可悲的地方呀。她朝床头柜上的简易闹钟看了一眼,才晚上十一点四十四分,这个闹钟还是一个推销药品的小伙子送她的,当时他给自己推销抗肿瘤药物,那时她还可以谈笑风生,还可以行动自如,她告诉他,自己不是癌症病人,他笑得很开心,跟自己说对不起,还送了一个这样的闹钟摆在床头柜上,那些陌生的人都给了自己多少善意的温暖,我留恋这个世界,虽然疼痛,却让人温暖,让人不舍……
十一点四十四分,位于住院部四层的医院电教室里的人陆续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张雷和赵子非还呆在教室里。这个电教室本来是供本院职工业余时间学习用的,现在成了医科大实习生的专属场地,宿舍里面灯光太暗,也太闹,想考研读博的人都会在此苦读,张雷是常客,赵子非却是跑龙套的角色,在教室里面闪一圈,马上就消失的那类人。现在张雷埋头看着专业英语书籍,打了个呵欠,对赵子非说:“咱们撤吧!读书还是要读原版的好,国人会把一本好书翻译得面目全非。”
赵子非表示同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想,经过另外的人进行表述,再强的理解,也会有偏差。”
张雷边说边收拾书本,将它夹在腋下。赵子非坐着没动,对他说:“张雷,你没想过中国医学信息系统还在起步,我想将医学和计算机融为一体,做出中国医院最好的软件。”
张雷感兴趣的:“好想法!”
赵子非兴奋的:“这个想法我早就有了,我已经搜集了大量的资料。你了解国外,我有想法,我们可以合作。你看现在我们实习的医院,属于三甲医院吧,地区最牛的,可还是在用最原始的方式书写病历,全手工操作,国外已经开始电子病历了。”
张雷也兴奋了起来:“好啊!我们俩个做创始人,自己开创行河!”
赵子非:“国内已经有公司开始做了,只是都还在摸索阶段,我们可以先到这些公司里面去学学经验。你和我不一样,我想把我的一生献给计算机,你还要出国读研,读博。”
张雷:“嗯,毕业后改变方向,对于我来说,还是困难重重的。不过,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如果能够成功,前途不可限量,比当医生更容易出人头地。”
赵子非笑:“我没想过出人头地,我只想人一生总有一件事情要坚持做下去。”
张雷看赵子非未动,催促他:“走吧,都零点了。我现在的普外,二十四小时都有手术,明天估计要站一天了。你还磨蹭什么?”
赵子非:“好吧,走吧!”
俩人出门,将电教室的钥匙扣上。张雷朝电梯方向走去,赵子非说,楼梯吧!
赵子非和张雷下了楼梯,下到二楼产科的楼梯间,赵子非停住了脚,对张雷说:“你先回吧,我还有点事。”
张雷愣了一下,马上心领神会:“你还真是不辞辛苦。”
赵子非笑了笑,进了产科。
刚进产科病房,就听见走廊里面有跑动的脚步声,他听到夏虹的叫声:“阮医生!阮诗宁,产妇要生了,进产房……”
她的声音很大,也很焦急,和她任何时侯的声音都不一样。发生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