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写好住院单递给我，说：“日期开的是明天的，你们明天早上来办住院手续”，我拿着住院单手直颤抖，仿佛拿着一张判决书，上面的字我都无法看清楚了，努力的看了半天，才透过泪水模糊的看到剑的名字。缓过神来我问住院要带些什么东西，医生说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我说看见做手术后的病人穿的都是手术服，医生说办理住院手续时护士会给的。没有什么可问了，心里还不踏实，就傻站的看着医生，医生笑着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很莫名其妙的说了很多个谢谢，拉着呆若木鸡的剑告辞出来，我纳闷我谢什么呢？回家路上，剑不说话，我安慰他，说：“我很傻的，想不了那么多，只要你好好的活着就好，其它的都是其次的，什么孩子呀我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剑还是不说话，心事重重的拽着我的手闷闷的走。回到家，我清理剑住院需要的物品，婆婆扶着墙走到我们卧室门口，问：“还不做饭啊？干什么呢？现在折什么衣服？吃完饭折不了几多？”我没有搭理继续清理物品，剑闷坐在书桌旁的板凳上，呆呆的看着我。婆婆很不好高兴把门框敲了几下，问：“怎么回事啊？说话啊”，剑抬起头要婆婆别问了，回房去坐着，会有饭给她吃的，婆婆进屋来抖我清理的东西，我一把抢过要她别捣乱了，我正烦着呢。
婆婆委屈的对剑说：“她又烦了，看看，看看，动不动就甩脸”，剑起身把婆婆按在自己刚才坐过的板凳上，把要手术的事说了，婆婆的表情一下变成着急，心疼的泪水都流出来了，上上下下的看着剑，喃喃自语：“造孽啊，造孽啊，是我活长了时间，把你的福享受去了，你替我受罪啊”，剑安慰婆婆，说他想安静一下，婆婆默默的擦眼泪不说话了，剑在床边坐下。我清理好东西去做晚饭，婆婆一直陪着剑坐着，剑非常孤独无助的低着头，不知道他想什么？简单的饭菜做好了，三人默默的吃，都吃得很少很少，婆婆第一个放碗。剑回到卧室里，婆婆还是跟着，剑要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别跟着他了，婆婆说没事可做，剑要她睡觉去，婆婆说睡不着，剑说睡不着也睡着去，别跟着他。看到剑烦躁的样子婆婆退到卧室门口站着，洗完了碗我上前对婆婆说：“不睡觉坐着，剑的病也是好不了的，该睡的还是要睡，你不睡我们还要睡。你以后利利索索的走路，别这样瘸了，别给我们添乱了，我们没时间老是顾着你，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婆婆不服气地说：“我没装，我是还没好”，我说：“好好好，你是还没有好，你就让你儿子挂念着你，自己手术完了吃不下喝不下的惦记着你，行行，你就继续瘸着”，我回厨房烧水，婆婆不狡辩了，剑再次催她去睡觉，她依依不舍的离开回自己卧室去了，门却没有关。
我和剑对坐着，商量着家里和医院怎么安排。剑说开刀前他自己在医院买饭吃，我在家继续上班照护婆婆，开刀后我请一个星期的假去照护他就可以了，我问婆婆怎么办？，剑说让婆婆自己照护自己，他明天走时会嘱咐婆婆的，我问要不要把姨妈她们叫来陪着婆婆？剑说：“你几时看过无事时我妈和姨妈们来往的？再说让她们知道我住院了，她们就不认为我是要她们来陪我妈，只会说我是要她们的份子钱”，我说怎么这样呀？剑说：“至从我爸死后，姨妈们怕我们孤儿寡母的拖累了她们，纷纷和我们走远了，我参加工作后，看到妈过年过节的没个亲戚走动在家里挺孤单的，我就主动上门去给姨妈们拜年，才把关系连到不冷不热的状态，和你结婚后家里多了个人，我也有你娘家走动了，所以没再花心思去笼络她们了，就又淡散下来了。请她们吃吃喝喝还可以，要她们出钱？哼，别把她们吓死了，还是留着她们好歹我妈有姐姐叫叫”，我：“哎，怎么亲姐妹这样无情啊？我们没有想要她们的钱啊？”，剑说理解，都是穷怕了，我说我们现在不穷了呀，剑说还不穷？穷得只有饭吃，什么都没有，我疑惑有饭吃还穷啊？剑说我是知足，不是不穷。话题聊到姨妈们，剑情绪好了许多，我又问了公公在世的时候，和姨妈们的关系如何？剑竟然很有兴趣的和我细细说来。说公公在世时是个技术工人，和婆婆结婚后家庭经济环境还不错，姨妈们孩子多嘴巴多没什么吃的，老是公公厂里分了西瓜苹果等物质回来，就把姨妈家的孩子叫来吃，姨妈们也和婆婆走动得很亲密，空手来了，吃了喝了还要拿点什么走，都成习惯了。公公在武汉没亲戚，对婆婆的娘家人很好。剑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说公公一死家里的经济情况就一落千丈，有一年过年家里没菜吃了，婆婆带着剑去姨妈家希望姨妈给点饭菜吃，结果姨妈老远看见了就往外跑，看着姨妈远去的背影婆婆搂着剑大哭，从此以后不去姨妈家了，没菜吃就去菜市场的垃圾箱里捡菜。门外传来抽泣声，剑起身走出去，婆婆在门外听着，剑又是一番安慰才把婆婆送回卧室。
醒来，剑已经起床了，我走出卧室听到婆婆卧室里传来谈话声。洗漱完毕，我们先去了剑单位，把住院单给领导看了，领导当即要财务室给了张3千元钱的支票，要剑安心治病，还嘱咐有困难就跟厂里说，厂里有能力解决的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我们连声谢谢领导。从领导办公室出来，再去车间跟剑的师傅说一声，师傅叹息说这年轻怎么得了这病呢？剑的情绪一下低落下去，我怕剑心里起起伏伏又乱了方寸，少谈了几句拉着剑走了。回家拿行李时，婆婆没有扶墙了，抢着要拿行李到楼下去，我和剑都不要她跟下来，我们换鞋子时，婆婆小声说：“馨，把剑安排好了再去上班啊，他长这么大没住过医院的”，我“嗯”了一声，婆婆看着我，似乎有千言万语还没有嘱咐。婆婆拉住剑的胳膊，泪水哗哗的流下来，剑说没事的，当他出差去了，过几天就回了，要婆婆记住他说的话啊，婆婆抹着泪水点头。来到医院，我把行李和剑都放在住院部的护士站里，来来回回的跑了几次把住院手续办理好，剑和行李终于安家落户了。是个6人间的大病房，剑住进来后还空一个床位，先住进来的都是几个年纪大的老伯，陪伴的亲属在询问剑的病情时说了老人们大多是泌尿系统的病，还劝我们不要着急，住进医院来了就听医生的安排，我和剑笑着说是。这些家属很热心的指点我们开水房和厕所在哪里，我拉着剑把地形摸了一遍，没什么疑问了我要赶回武昌去上中班了，剑点点头，眼里有不舍，我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要乖要听护士的话，不然我不来看他了，剑被我逗笑了。我给剑留下2百元钱，他嫌多了只要一百，我硬把两百元塞进他荷包。
下了车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在超市附近的面店吃了一碗面。上班的人，心里象猫子抓，一直惦记着剑，盘算跟老板开口请假的事，不能等到开刀的那一天再说，老板会措手不及的。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交钱时，我跟老板说剑住院了要做阑尾炎手术，我要请一个星期的假，老板尖着嗓子说：“一个大男将阑尾炎开刀还要老婆请假照护，太把自己当人吧？“我听了心里很不舒服，顶了一句：“穷人家里就这样的，没有钱只有把人当宝撒”，老板也很不舒服，撇了一下嘴角说：“3天还不够了？”我说：“三天肯定不够，最少七天”老板：“是么阑尾啊？别个三天都出院了”我说：“他的阑尾有点麻烦，医生说了比别人手术时间都要长点，也说了家属必须要陪护七天”老板怀疑的看着我，半天才说：“七天？太长了，我哪里去抽人来顶替你的位置撒？”我不说话，但神情是不容商量的。老板又盯着我看一会，不耐烦地说：“最好是三天，别拖太长了，不然我这里人手不够，你也知道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不来别人就要顶着做两人的事”，我说：“谁顶着就给谁两个人的工资好了”，老板：“你去找，有人愿意上连班给你顶着，我愿意给她两个人的工资，你也可以七天不来了”。我去找人顶班？这么低的工资，两份也没人瞧得上，我心里嘀咕。十几分钟后，老板一回头看我还在，神经质的叫起来：“哎呦，吓死我了，还站在这里干什么？”我说：“你还没答复我呢？”老板说：“不是已经说了吗？尽量早点来，我这里人手不够，你还要什么答复？”【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