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三天的时间里医生都在给剑做术前检查。病房里有一个只能接听的单线电话,我抄下了号码,上班的我会出去一小会,偷偷给剑打去电话,问又做什么检查了?剑问得最多的是婆婆好不好?我一律回答非常好。一个早班我又电话过去,剑说医生通知明天就手术,今天晚上做术前的准备,放下电话我心慌慌,跑去告诉老板明天不来上班时都结巴了,老板奇怪的看着我问慌什么呀?一个小手术慌成这样?我没心思和老板较劲,就说没见过大事的人是这样的。下班后我去买了很多菜,回到家当着婆婆的面一一放冰箱里,嘱咐婆婆少出门,千万别出事了,婆婆少有的乖巧一一答应着我,还说剑已经和她说过了。我交代完了,婆婆声音哽咽的要我照护好剑,嘱咐剑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先回来告诉她,我头点着,心里想的是有情况也是先找医生,解决完了才能告诉你,先告诉你有什么用呢?拿了换洗的衣服就换鞋准备走,婆婆跟着我,泪水流了下来,我也禁不住眼泪涟涟,颤抖着安慰了婆婆一句:“剑不会有事情的,放心吧”,这话也是安慰我自己。
去车站的路上,我心发慌,琢磨着剑手术中途有什么事情我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越想越害怕,找了个公用电话亭给娘家哥哥打了个电话,简单把剑的病和明天要手术的事说了,哥哥吓了一跳,责怪这大的事不早点说,听大哥一说是大事我又哭了起来,哥哥说他马上去医院详谈。我坐公汽赶到医院,大哥已经在剑的病床边了,他是坐的士从单位赶来的,我又把剑的整个治病过程说了一遍,大哥说既然医生说需要手术就手术,什么都没有生命重要。正说着护士来给剑guan肠,我和一些女家属退到病房外,大哥留下帮剑灌了肠后从床上起来,捂着肚子去厕所,我拿着一卷手纸跟在后面来回的跑,灌了三次,剑的肚子拉了无数次,拉到最后跑的劲都没有了,被大哥拖着奔向厕所,病房里一阵阵善意的笑声响起,都说每个动刀子的病人都要受这个罪,大哥拖着剑来回的跑,一路笑着说减肥用这个办法好啊,剑也捂着肚子笑。11点了,护士又来劝多余的家属离开了,大哥起身告辞。
我挨着剑躺着,一晚都没有睡着。第二天起得很早,护士来插尿管,换上了手术服,一切搞好剑就躺在床上等手术室的车来推人了。时间一分一秒的逼近,想着刀子将在剑的身体上滑过,我的身体也疼痛起来,看着剑不知道说什么好,剑很是不安,我们的目光不时相遇又躲开。大哥大嫂赶来了,看见哥哥嫂子我忍着的眼泪一下流出来,嫂子安慰我,大哥安慰剑:“没什么大不了,坏了就割了甩了,没事的,嫌不好看呢,以后就做个硅胶的什么假的,和女人隆胸一样”大哥故作轻松的玩笑,让病床上的几位老伯笑起来,剑也淡淡笑了一下。手术室里车来了,剑躺上去,车向手术室推去,我和大哥大嫂一直送到手术室门口,护士示意我们止步,剑把手伸过来,我把手伸过去,我们紧紧握了一下,我轻轻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白色的大门关上了,我一下软下去,大嫂把我拖到墙边的长凳下坐下,我的心一片空白。医生说十一点就可以出手术室,大哥不时播报着时间,大嫂说过得好快,我却象等了一个世纪,眼泪流了干了,干了再流,大哥大嫂都没有劝慰我的话了,就不停给我撕纸巾。终于主刀医生端着个盘子叫岳骁剑的家属,我们一起起身走过去,远远看着盘子里血肉模糊的一团,我吓得不敢靠近了和大嫂站住了,大哥上去了,医生拿着镊子在盘子里翻着给大哥讲着什么,我很想知道可就是不敢去看,我的身体在发抖,大嫂用手***着我的后背。医生进去了,大哥转身走过来对我说:“手术很成功,手术已经完毕,马上人就要推出来了”。我没有说话,身体还在发抖。十一点半左右手术门大开,所有在外等待的家属都靠拢看是不是自己家的病人。大哥挤上前,听见护士叫:“岳骁剑的家属”,大哥连忙拨开人群,上前去接手术室里出来推床,我和大嫂也跑上前挤进人群。
剑已经半清醒了,他睁开眼微微一笑,我问:“疼不疼?”他想说话,开裂的嘴唇动了一下没说出来,剑摇了摇头,我心疼的再问:“疼吗?”一旁的护士说:“现在还有麻药不疼的,过一两个小时麻药过去了,会有点疼的”,我用手摸了一下剑的脸,冰凉凉的。回到病房,要把病人移到床上去,剑挣扎着想自己爬过去,可下身没有知觉动不了,也挂着一些管子,被护士阻止了。大哥把剑抱过去的,我看见他那里全是白色的纱布,泪水再次奔涌出来。手术室里的护士和病房里的护士做了交接就走了,我们看着病房的护士量血压,安置尿袋,一切都搞好了,我问护士:“等一下疼厉害了怎么办?”护士说:“可以忍受就忍一下,实在忍受不了就告诉我们,我们可以打一针止疼的针或肛门塞止疼的药”。剑又清醒了许多,我问他感觉怎么样?剑说口干,我按照护士教的用棉签蘸湿他的嘴唇,我又问:“疼吗?”他摇摇头。大哥要我别问了,让剑休息,剑又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大嫂在此不是很方便了,就和剑说了几句话走了,大哥要我去吃饭,我说不想吃,大哥硬拉着我出去了,把剑托付给病房里其他病人的家属。
往外走时我还在说不想吃,大哥说不想吃也出去坐一下,我说不想去外面坐,我要陪着剑坐着,大哥停下来看着我,“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以为把眼泪挂在脸上就是心疼剑了?手术也动了,别再愁眉苦脸的样子了,心里再不舒服在剑面前也要装着该吃就吃,该喝就喝的,要让他早点放下包袱”,我说我没有不舒服,只是心疼,大哥说心疼放在心里,不要挂在眼泪里,剑现在心里很失落,我再哭哭啼啼的,让剑怎么从低沉的情绪里拔出来?我说控制不了泪水,大哥控制不了也要咬着牙控制住,不然我这样的表情会让剑很难受的,一切都成了定局,剑现在需要的是我的“无所谓”而不是我的愁眉苦脸。大哥买了一碗稀饭给我,我问大哥怎么告诉父母这件事?大哥不要我操心这事,他知道怎么和父母说。我担心父母接受不了,大哥问我接受事实了吗?我点点头,说只要剑好好的就好,大哥说我想开就好,父母初听到心里肯定会不舒服,但也会想开的,父母都是明事理的人,生病是谁都不愿意的事,也不是谁存心要破坏什么,父母怎么会想不开?我要大哥开导父母千万别在剑面前流露失望,大哥说我多虑了。大哥问我怎么考虑将来的?我说养好剑的身体再说吧,大哥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和我谈起来,大哥说:“其实孩子问题的也好解决,真的很想要个孩子了,就去孤儿院领养一个,自己一手养大和亲生是一样的,剑这一刀就当是替你受的,你也就当破腹产了”听着大哥的话,我的眼泪滴进了稀饭里,我挖起那一勺和着泪水的稀饭吃进肚子里。
回到病房,剑的眉头拧到一块了,我问他怎么了?他摇头不说话,看表情是麻药过了有点疼,病房里做过手术的病友也说是麻药要醒了。我有点慌张,大哥说没事的,咬咬牙就挺过去了。看到剑额头有汗,我坚持不住了要去叫护士,剑沙哑的出声叫住了我,说还可以忍受,我却不想他忍痛,大哥说:“止疼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打也好,忍受一下”我非要去找护士,剑说真的还可以忍受,我才不安地坐下。剑为了掩饰疼痛的表情,断断续续地和我们说话,说累了就歇会,我和大哥坐在床边看着他一会迷糊一会清醒。一下午过去了,主刀的医生来看了一下也下班走了,天快黑了,我要大哥回去,大哥要我回去,他留下陪夜,我和他推让了一下,大哥说:“知道要你离开剑你会魂不守舍的,可你要回去给婆婆报个平安啊,老人惦记一天了,明天你就白天黑夜的守在这里,没人和你扯了”。我看了剑一眼,他疲惫得看着我,也流露出这样的意思,我只好答应回去,和大哥一起把剑的手术裤脱下来,上面有碘酒和血迹,我拿回家洗洗。大哥送我到电梯口时,对我说:“我留下来还有一个目的,和他好好谈谈,让他放下不能生育的包袱,我说话可以代表娘家人的,让他吃个定心丸,我们不会因为这些瞧不起他或要你离开他的,还有一些男人之间的话我们也可以聊聊,知不知道?!”我很感激地看着大哥,大哥也叹了口气:“唉,老天爷把你们俩捆绑在一起了,好歹凑合着过吧”我说我不觉得我的命有什么不好,老天爷收回一个人某些东西时,会额外赐予他平常人没有的一些,大哥说但愿,只要我乐观就好。上电梯了,电梯门关上那一刹,我看见了大哥眼里的泪花,电梯门关上,我抑制不住再次哭泣,心底总有点那么不甘心的味道。【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