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冷潇雨的毡帐内,天奴正站在父亲的面前,冷潇雨背着手,沉着脸,鹰隼似的目光盯着他,天奴感到身上一阵的寒意,也只有冷潇雨才能让这个天奴心生畏意,天奴轻轻的低下了头,他自知因为加川原的事情,父亲很恼怒他惹出这么大的事端来。
冷潇雨慢慢走到天奴的面前,紧绷着的脸显出来一点笑意,伸出右手来轻轻的在天奴右肩头拍了拍,声音很是平缓。
“以一人之力,去击杀一百四十七头恶狼,还能全身而退,不愧是我冷潇雨教出来的好儿子。”
闻听父亲平缓的语气,天奴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抬起头来,“爹……”话音未落,冷潇雨却突然变了脸色,右手以迅雷之势锁住了天奴的喉咙,力道直向前冲,将他整个身子都压到了毡帐上,手上已使了几成的内力,天奴已觉呼吸不上来,喉咙处的骨头关节“嘎嘣”声响。
人遇袭,本能使然会去对抗躲闪,更何况以天奴如此好的身手,可天奴却控制住了自己的本能,未敢稍作反抗。
盯着天奴开始发青的脸,痛苦的眼神,冷潇雨低声怒道:“混帐东西,你的莽撞差点误了我的大事,为救一个突厥丫头和十几个废物,居然会笨到让自己身处险境,还差点被血祭了草原神,真是枉费我对你多年来的栽培!”
天奴挣扎着呼出一口气来。
“爹,孩儿……实在不忍……见应珠被狼群……撕碎。”
“蠢话!”
冷潇雨怒火上升,手上又一使力,天奴的脖子猛得被向后折,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喉咙处将被活生生的掐断,就在生死的最后一刻,冷潇雨猛掐着天奴的脖子将他甩到了地上。
倒地后的天奴还未喘息匀气息,就挣扎着想爬起来,边不断颤声咳嗽着,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握向自己差点被掐断的脖子。
“你自己说,我该如何处置你?”冷潇雨冷涩的声音。
天奴咳嗽着,抬起头来,看向冷潇雨沉着脸,天奴起身踉踉跄跄爬行到冷潇雨的脚边,跪在他的面前。
“爹,孩儿知道阿史那摄图要给佗钵可汗,大法师一个交代,孩儿任凭爹爹的处置,决无怨言。”
毡帐外,阿史那摄图,史拔图汗将军,许争,还有阿史那思依静静的等候着,正在此时,听得远处阿史温伏将军粗豪的声音,还有送亲副使长孙晟的说话声。
阿史温伏将军和长孙晟走上前来,向阿史那摄图行了个礼,阿史那摄图心知肚明阿史温伏来的目的,他看着阿史温伏。
“阿史温伏将军,你来的正好,我这边正在对天奴进行惩罚,到时候你也可以去验看伤情,回复可汗。”
阿史温伏笑了:“尔伏可汗,不仅可汗关心此事,大法师一直对天奴的行为耿耿于怀,担心神灵降罪我们大草原,对天奴的惩罚,多少会让大家宽心一些。”
阿史那摄图淡淡一笑,没有回应他,又看向长孙晟。
“长孙副使怎么也会有兴趣来此观看?”
“长孙晟来的目的并非于此,是今日听说了天奴在加川原狼道所做的种种,不得不让我心生敬佩之心,甚至于佗钵可汗和千金公主都认为天奴舍生取义的行为称得上勇士,如此有勇有谋,胆识过人的年轻人,长孙晟自是想来结识一下。”长孙晟解释说。
阿史温伏浓眉挑了挑,他心中多少也是有些敬佩之心,但是所处立场不同,反而对天奴多生出些戒心来。
阿史那摄图点了点头,没再言语,只是又望向关着的帐帘。
一时间空气又凝结了下来。
许争一直未朝众人看,也未开口说话,只是双手稳稳的托着“行龙钢鞭”。
阿史温伏将军和长孙晟都注意到了许争托着的“行龙钢鞭”,两人都是武将出身,打眼望去就知道这个“行龙钢鞭”比其它的鞭子要“霸道”凶狠的多。
阿史那思依神情紧张,她望望面色沉重的许争,再瞧瞧他手上托着的那根粗粗的“行龙钢鞭”。
阿史那思依知道这条“行龙钢鞭”打在人身上的份量,以前天奴就没少吃过它的苦头儿!它上面是一道道外翻的细小沟槽,还有一排排细密的倒钩尖齿,以冷潇雨的力道,别说是打在人身上,就是抽在虎豹身上,也会抽得它们骨断筋折”。
阿史那思依轻轻挪到许争的身边,悄声说:“争叔叔,天奴哥他已经有伤在身,如果是冷先生责罚他,他的身子骨怎么经得住?”
“思依公主,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可我无能为力,主人一定会亲自动手。”
“许争”,帐内传来冷潇雨的声音。
许争托着“行龙钢鞭”进了毡帐内,进得毡帐,他看见跪在冷潇雨脚边的天奴,注意到他咽喉处紫红色的手爪痕迹。
“拿来”,冷潇雨伸出手来。
许争托着“行龙钢鞭”的手迟疑了一下,“主人,您今天也累了,不如让我……?”
许争的话还未说完,冷潇雨已霍得将脸转向许争,目光犀利,逼视着他,许争知道冷潇雨是真的怒了,他只得双手奉上“行龙钢鞭”。
“将他的衣服脱了。”冷潇雨命令道。
许争刚要向前,天奴轻声说:“争叔叔,我自己来。”
许争心中暗叹了口气,退出毡帐外。
在冷潇雨的盯视下,天奴缓缓的除去了自己的上衣,左肩头上的伤口经过这一番的折腾,已经又裂开,布带上沾着红。
“如果你敢用内力抵挡,你知道后果。”冷潇雨出言警告天奴。
“孩儿不敢!”天奴垂下眼来。
冷潇雨猛挥起“行龙钢鞭”,“行龙钢鞭”带着呼啸声抽向天奴的身上。
正值夜晚,阿史那摄图一行的行帐所在地都很安静,大家都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此刻站在冷潇雨毡帐外的人听着“行龙钢鞭”的呼啸声,抽在人皮肉上的声音是异常的清晰响亮,鞭子抽打的频率一次比一次快,一次比一次重,最后像是疯了一般,雨点般的抽打在天奴的皮肉上。天奴开始还紧咬牙关未发出一声痛呼,他心知自己如果呼痛,只会招致更重的鞭打。冷潇雨却是越抽越狠,越抽劲道越大,终于,天奴吃疼不住,轻轻的痛哼了几声,间或“啊”的几声压抑着的沉闷惨呼,到了最后全然没了声音,只有鞭子呼啸的声音。
阿史那思依眼中含泪,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双手紧紧的捂住耳朵跑开了,看着阿史那思依伤心的离去,阿史那摄图叹了一口气,转身也走了。
史拔图汉将军双手急的搓揉着,看着许争:“让天奴吃点苦头也就罢了,冷先生这样打下去,还不把天奴给活活抽死?别没血祭了草原之神,却死在了“行龙钢鞭”下!”
许争黯然不语。
史拔图汗一跺脚,又狠狠的瞅了阿史温伏将军一眼,转身也离开了。
毡帐外只有许争,长孙晟和阿史温伏这三人在静静的听着,长孙晟眉头紧皱,心中为天奴担忧。
当阿史那思依骑马赶到霍不与所在的毡帐时,她匆匆跳下马来,直往毡帐里闯,里面却空无一人。阿史那思依又转身往其旁边的药帐里冲,猛掀开帐帘,也是无人,一股药香味弥漫在整个帐内,一排排的架子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阿史那思依急了,她大声叫着:“霍公子?霍公子?”帐内帐外又寻了个遍,还是没有人。
霍不与的毡帐所在地离佗钵可汗的部落较远,周围没有人家,此时的阿史那思依是又急又怕,她又返回了药帐,无力的瘫坐在羊毛毯上,不觉哭出了声:“霍公子,你在哪里?天奴哥哥命都快没了?还等着你去救命,你到底去了哪里?”
“天奴等着我去救命?思依,天奴出了什么事?”
阿史那思依闻声猛抬头,却见霍天与已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他手提着个药篓,脸上是讶然之色。
“思依,我一早就去采“日见草”,这才刚回来,昨天我还见到了天奴,怎么只这一夜的功夫天奴就有了性命之危?”
阿史那思依猛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他的右手腕,“霍公子,快,我们快去,快去救天奴哥,路上我再和你说。”
霍不与知阿史那思依是个极稳重的姑娘,此时看到她紧抓住自己的手腕,心知天奴这次真是有危险了。
路上阿史那思依将情况大致告知了霍不与,霍不与脸有怒色:
“若早知天奴有难,我自会将他劫了出去,还由得那什么大法师拿他来血祭!不过这也奇了,以天奴的身手又怎么会被这些突厥兵抓了去?”
“听哥哥说,冷先生对天奴哥擅去狼道的行为怒极了,我只怕他会活活打死天奴哥,只盼着他心中还怜惜自己的儿子,这次会饶了天奴哥!”
“哼,若是别人我还相信,可这个冷潇雨冷若坚冰,心狠手辣,若说他会下狠手打死天奴我倒是不奇怪!思依,这马速太慢,还是我带着你去吧!”
阿史那思依还未反应过来,霍不与已经从马上跃了起来,伸手抓住她的胳膊,使出轻功,纵身飞跃向前。
许争感觉时间过得太慢,好像静止了一般,钢鞭的呼啸声终于停了下来。
三个人紧张的盯着帐帘,片刻,冷潇雨走了出来。
“主人。”许争快步走上前。
冷潇雨铁青着脸,未发一言,只是抬手将“行龙钢鞭”递给许争。
“行龙钢鞭”上还在滴着血,整个钢鞭上都沾满了血肉。
阿史温伏在旁边看得清楚仔细,他下意识的咽下口唾沫,心里直发毛。
许争接过“行龙钢鞭”,手上立时沾了红。
冷潇雨冷眼盯了阿史温伏和长孙晟一眼,沉着脸径直走了。
许争立马朝毡帐内奔了过去,阿史温伏和长孙晟紧随其后。
毡帐内,天奴倒在地上的羊毛毯上,头无力的侧歪在一边,双眼紧闭,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嘴角流着血,赤裸的上身已然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身下的羊毛毯上布满了成片的鲜血斑迹。
许争小心翼翼的扶起天奴的头,天奴却无半点反应,他的内嘴唇因为疼痛已全部咬破,正流着血。
“天奴,天奴……”许争轻声叫着天奴。
阿史温伏将手探在天奴的鼻下,脸上是惊惧的神色。
“哎呀,人已经没了气息,是不是给活活打死了?”
闻听阿史温伏的讶然的声音,许争额头上的冷汗不觉下来了,他慌忙将手放在天奴的鼻下,细细的感受着。
“不,尚有一丝气息,天奴还活着。”
阿史温伏又伏下身子,仔细试了试天奴的鼻息,不觉摇了摇头:“都传这个冷先生管教儿子极严,没想到却真下得了这样的狠手,将自己的儿子打个半死。”
许争一手扶着天奴的身体,另一只手伸展了几下,运用内力,汇集在掌中,将掌心放在天奴的头顶上,一股内力传了下去。
“我来突厥时带来一些治伤的良药,我这就去拿。”长孙晟还未跑出毡帐,就见阿史那思依带着一个汉人打扮的年轻男子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