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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竹林怪僧捻愁眉

江坤一个箭步冲过来,轰然开门,倒把郭村吓了一跳。“雪康?你在门外偷听作甚?”门外站着的是雪英的弟弟雪康。

雪康也被父亲的样子吓到了,喃喃道:“我听到父亲不生先生的气,姐姐定又要高兴,所以就欢喜得笑出了声。”郭村素知这孩子生性淳朴之极,又是极其护着他的姐姐,倒也不像说谎。江坤却依旧是冷着脸道:“谁让你到这里玩的?”雪康看到父亲发火,心里很害怕,郭村赶紧过来,俯下身问他:“爹爹问你话呢,你别怕。”雪康瞥着嘴,道:“是姐姐让我来的,看爹爹有没有为难先生。”

郭村猜出了一二,没有说什么。江坤脸色一缓,道:“过了明天就要管‘先生’叫姐夫了,爹爹怎么会为难他。你把这话跟姐姐说,多一句让我知道了,我不饶你。”雪康知道父亲心情好了,嘻嘻哈哈地跑回去了。郭村抬头看到江坤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这就告辞离开了。

到了府门外,郭村上马。江老夫人毕竟是个女流,有了上次的波折,心里总归不放心,就拿出一串佛珠来,说是在庙里开过光的,让郭村留着保平安。郭村当着她的面系到脖子上,她才放了心,如此才让郭村离开了。

郭村见了江坤,心里反倒平添了不少困惑,总觉得江坤的反应有些异常。他信步慢走,不急着回书斋,因为回了书斋,见到那些满脸假笑的下人,心里总是堵得慌。他不知道自己对雪英有没有男女之爱,更加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给雪英带来他她想要的幸福,心里乱糟糟的,思量之际竟然来到了一座石桥上。

他记得那晚灯会就是跟江灵在桥头分的手,念及往事心里难受。他认得江灵的家离这里只有两条街,可是回来这几日江灵不曾来找他,他有婚约,又如何能轻易去见别的女子?心里矛盾,却又是实在的不舍。心道:“师父叫我要把自己当个人看,为何至此我却又不敢了?”

郭村心念已决,就纵马绕过巷子,来到了江灵的家。江灵家是个普通百姓,她父亲死得早,她母亲又有腿疾,孤儿寡母生活得清苦。但是因为江家广施惠德,和不少街坊关系都好,江灵跟他们更是从小一起玩大的,所以待她家更比旁人家亲些。因而在这片来看,江灵家的院门全用砖石砌成,自与旁家不同。郭村心里想着见了江灵该如何打招呼,可是来到院门却看到门楣大开,往里看去更是一片杂乱无章。

郭村赶紧下马,跑进院里去看,门口一片杂乱,四处乱放的些桌椅条棍七倒八歪,仿佛被贼人打劫过一番似的。郭村顿时大慌,喊道:“灵儿妹妹!灵儿妹妹!”哪里有人回应他,他看正门紧锁,朝门缝往里看去,里面竟然完好无损,倒好似搬家了一样。

郭村不知道江灵家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跑出来,想要找个街坊问问。刚要回过头来牵马,突然听到墙头传来一声略带哭腔的声音:“老白菜!”声音虽然低沉,但是语调却是难般的熟悉,郭村坚信自己没有听错。况且,普天下会这么叫他的只有一个人。

“灵儿妹妹,灵儿!是你吗?”郭村赶紧循着声音看过去,可是“噗”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跳下了西墙。郭村等不得问清缘由,赶紧牵着马跑出来,果然看见有个人影闪过墙头跑出了巷子。

郭村顿时生疑,不确定那人是不是江灵?若是江灵为什么不出来见他一面?再说,江灵虽是个疯丫头,可是也没有这么利索的身手。他不及多想,这人既然躲在江灵家附近,必是知道些什么,他赶紧策马急追过去。

这些天的经历他也确是见过不少高人,粗略见识了天下武功的神奇。这人的轻功很好,轻飘飘如同飞燕一般在屋楞飞檐见奔走,马匹在巷子中又撒不开脚,一时间竟也追之不及。如是一般追了一会儿,渐渐出了镇子,可是那人的步法似乎也变得更快,郭村紧夹马鞍,奋勇紧追。

此时郭村已经想不得其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要追上前面这人,甚至追上他要问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一追一赶之间,郭村恍惚的感觉到是奔着“渺然斋”过来的,他心里一喜,心想着好喊人帮忙了。怎知这人似乎也知道了,跑过了那片桑树林之后,赶紧偏着北边跑了。郭村来不及多想,喝道:“你站住!”跟着掉转方向跟了上去。

又追了三四里路,面前已经是一片竹林,郭村突然反应过来,转头一看,自己果然是换了个方向跑到书斋后面的竹林去了。人影脚步不缓,窜进了树林,转眼不见了踪迹。

郭村赶紧勒住马头,定下心神,思量道:“这个人定是引我到这里来,明天是大日子,这个地方又诡异的很,我可不能上了他的当。”想到此处,郭村虽心有不甘,却还是绕着竹林往书斋走去,却是越想越不对劲。

“那句诗一定被人拿去看过,除了灵儿还能是谁?这附近只有这片竹林能藏身,莫非她昨日就在竹林中?她家为什么没人了,这人为什么又要引我进去?难道那人真的是灵儿?她到底怎么了?”郭村连珠炮似的朝自己发问,眼睛盯着竹林往里看,不禁有喊道:“灵儿妹妹!你在里面吗?”回应他的依旧只有竹叶摩挲的秋声。

郭村停下来,此时已经接近正午,想必午饭也要准备妥了,倘若再过半个时辰不回书斋,又要引人出来找他了。郭村一盘算,还有半个时辰,今日得把事情弄清楚。

想到此处,他跳下马去,把马系在旁边一株树上,以防自己真的发生不测,也好留下痕迹。他看着阴森森的竹林,暗道:“怪力乱神之事,如何信得?”接着便小心翼翼地摸进去。

走进来就发现这竹林还是幽静的很,倒也雅致,郭村突然笑笑,自言自语道:“昨日我不记得这竹林的传说,不自禁跑进来,心里不是坦荡得很么!这般听了些传闻又是进来,却为什么倒自己吓自己了?”郭村这般想也是壮胆,毕竟还是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隐隐约约,似乎远处有轻烟飘出来,郭村心里一紧,悄悄往那边靠过去。突然郭村觉得脖子一痒,似乎什么虫子钻进了自己衣襟中,顺着身体往裤裆里钻,郭村顿时吓得浑身冷汗直冒,赶紧扯开衣带来拍打。接着“噗噗”几声,一串零散的佛珠从衣带口滚落到了满地的竹叶上。郭村心头又是一冷:老夫人给他辟邪护身的佛珠怎么突然断了,莫非这里当真如传说的那样,不干净?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郭村心头一惊,故作淡定的顺着声音看过去。却不知从那烟火焚起的凹地走出来一个青衣的光头和尚,那和尚长得瘦小干瘪,若是晚上从这么个地方出来被人遇到,没准就被人以为撞到山魈了吧。只是这和尚满脸微笑,反有一份弥勒佛的姿态,倒也让人亲近。

和尚走到郭村面前一丈远的地方停住,朝他作揖道:“施主有礼了。”郭村看着他,倒不像个恶僧,可心里不禁害怕,哆哆嗦嗦得还礼道:“大师有礼了,不知这般光景,大师待在这竹林里是为何?”

和尚摸摸光头,笑道:“和尚我偏爱这里的宁静,所以就待着不愿出去了。”郭村道:“不知您在烧什么东西么?”和尚笑道:“施主有兴趣过去一叙吗?”

郭村突然害怕这和尚故意引他过去害他,心里有些顾忌,摆摆手道:“在下不去打搅了,不知您刚才可见到有人跑进来?”

和尚道:“人没见着,倒是见到了个女鬼。”郭村一骇,可是看着和尚说的一本正经,心里倒是打了个激灵,故作笑脸,道:“光天化日,哪里来的鬼怪?大师说笑了吧。”

哪知和尚又是一脸严肃,道:“瞧你这小小年纪,怎么不信我老和尚的话了?”郭村对这和尚有了防备,他退开两步,道:“那么您见到了女鬼,她又去了哪里了?”

和尚笑道:“施主还是信不过老衲,也罢也罢。”他摆摆手,走上前一步,郭村赶紧又往后退开两步。和尚笑着从地上拿过一本书,郭村一看,原来自己解开衣带不小心把藏在心口的那本《易经诀》弄丢了。和尚翻开书看看,递还给他,道:“这书精妙得很,你可不能再像这般粗心,免得叫别人捡了去。”

郭村接过书,道:“大师怎知这书精妙?”和尚摸摸光头,笑道:“说来施主也是不信,既是如此也就不说了。”

郭村见他时故意卖关子,心道:“看他这般怪异,不知是哪里的野和尚,莫不是贪图武功秘籍,想要探我的虚实,我需得防着他一点才是。”

想到此处,郭村笑道:“有何信与不信,大师看走眼了。这不过是本《周易》的注本,哪里有什么精妙之处了。”

和尚故作不解,道:“是吗?《易经》老衲也曾看过几眼,都是些阴阳卦象,这书中怎么没有?”郭村笑道:“《易经》博大精深,可不是单单什么‘阴阳卦象’,这书主要解释的《易经》中的爻辞,是有大学问的。”

和尚看他无中生有的说得欢,故作痴状,道:“如此看来,那女鬼说什么怕你看不懂还偷偷加上批注之类的,都是骗我的,当真‘鬼’话了。”

郭村一听这话,顿时心头一热,连忙问道:“大师,大师你说清楚些!她在哪儿?”

和尚不再理他,摆摆手,叹口气,道:“唉,老和尚被女鬼骗了,不提它了,不提它了!”

郭村见势,自知自己刚才的无理,赶紧规规矩矩的跪下,道:“小生适才斗胆冒犯,望大师见谅,请教大师尊号!”

和尚大笑道:“你们倒也相像,都是后知后觉。大和尚不是什么大师,从山东龙潭寺而来,佛家名字叫做‘空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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