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入新世纪,中国改革开放二十余年,积累起来的经济基础正快速催进着经济的发展,由于国家政策的导向,部分率先开发的地区策马先行,厂房企业也如雨后春笋一般破土而起,每个厂房企业又如吸水的海绵一样需要吸入人员来为其创造财富。偏远落后地区的人口为了寻得财富,也就如潮般地涌进这些发达地区,从上世纪八十年代起,一拨接一拨地前仆后继,他们留下了无数的青春年华和血泪故事,也成就了一片灯红酒绿欣欣向荣。
在这个大的背景下,像许妍这个年纪的女孩,是很少呆在家里的,否则会被别人认为是好吃懒做,爸妈和一个在广东打工的亲戚联系好后,决定让许妍去广东打工。
许妍知道要去广东的消息后先是一阵激动,觉得自己终于可以去外面挣钱了,后来又想到要离开父母,心里怕怕的,很不好受。
许妍的老家也在大山深处,谭家村四围的山虽然很大,但和许妍老家的山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老家的人出村都要攀岩和过绳子拉起的桥,桥由木板搭在绳索上,一走动就来回晃,每次进出村子,许妍都深切地感受到了“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含义。
爸妈为了生计,很早就到广东打工了,他们将哥哥留在老家让爷爷奶奶带,却一直都把许妍带身边,他们说女孩子娇贵些,带身边照看着才放心,许妍的小学是在老家读的,初中和高一是随着爸妈在广东读的。
许妍的学籍在四川,按规定只能在四川参加高考,所以上完高一后,妈妈辞了职陪她回老家上学,谁知道四川的课程设置和广东的完全不一样,许妍见考大学没希望了,也就下了学,跟着妈妈在四川闲住了一年,今年在一个亲戚的引荐下终于搬出了大山,来到谭家村,这让一家人都欣喜不已。
长到这么大,许妍都不曾脱离过父母的呵护,过着毫无压力的生活。直到最近两年,爸爸还是在外打工,哥哥也上了技校,家里就剩母女两个,而妈妈身体又不好,许妍才开始学着干一些活。许妍一直是个孝顺的孩子,又吃得苦,总把活都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体力活,只要她在场,是绝对不让母亲插手的,经过这两年的锻炼,看似娇气的她甚至比一直在农村长大的女孩子更能干些,只是胆子没能练出来,见到毛毛虫蟑螂都会吓地瑟瑟发抖;天一黑就不敢出门,任何物体的黑影都能让她联想到鬼魅;如果妈妈不在家,她宁愿开着灯坐一晚上也不敢睡觉。这会说要出去打工,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是不是一个人住一间屋,那该多害怕啊!尔后才想到这越来越纷乱的世道,“那么多人在外面打工都好好的,也没什么好怕的吧?”许妍在心里不住地安慰自己。
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许妍看见记着谭二电话号码的笔记本,心想谭二在大学一定过的很好吧,大学里可以去上课,去图书馆看书,去看演出……,而自己,原来像个傻瓜一样窝在村子里,现在又会像浮萍一样漂到广东,更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子,这种落差感让许妍心酸——他会不会想都想不起我?大学里有很多聪明漂亮的女生,谭二会喜欢上她们的,想到这里心里竟升腾起一丝愤怒,好像真的看见谭二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似地,气呼呼地将笔记本扔在床上。
走之前的晚上,许妍早早躺下了,妈妈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长叹短吁地:“妍儿,出远门了什么都全靠自己了,你一个女孩家的,在外面走就更要小心了,不要招惹是非……你现在年纪还小,在外头别和男娃子们走的太近,容易被骗,也不要在外面谈朋友,等过两年回家给你找个知根知底的……”
妈妈叮嘱了好多东西,许妍睁大眼睛木木地听着,妈妈要是问到:“知道没?”她会轻轻“嗯”一声
妈妈说完后站起身,弯腰摸摸她的脸,很轻柔地说:“妍儿,好好睡,明天还要坐车。”
温馨的抚摸让许妍的脑子清醒了点,她定定地看着妈妈那满含柔情的脸,心里被锥刺似地一疼,鼻子跟着就酸起来,忍住眼泪说:“妈,我走后,家里经常就剩你一个人,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妈妈又抚摸了几下她的脸袋说:“嗯,你放心,妈知道。”
许妍看见妈妈眼里亮晶晶地,等妈妈走出了屋,许妍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一滴一滴落入枕头中。
许妍几乎彻夜未眠,妈妈对她嘱咐了太多的话,让她越发觉得打工的生活艰难,心里也越是不安,她竭力回忆妈妈说过的话,却一点也记不起来。
后来许妍又想到了谭二:他一定不知道我要出去打工了,他会不会经常回家呢?唉,我这一走,就是他回家了也见不到了;上封信寄出去几天了,不知道他收到没,他要是看见我在后面加的话,会是什么心情呢?会不会想到我其实很想他呢?他知道是我帮读信,会不会在回信上给我写几句话呢?想到这她又担心起来——明天就要走了,要是真写了给自己的话,那会被别人看见的。想到这些,她就更加烦躁了,翻来覆去睡不着。
早上起来,许妍知道离开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就越发觉得凄惨惨地,她又拿起记着谭二电话的笔记本,犹豫是否带上,最后决定不带了:谁知道谭二对自己是什么意思呢?不定人家已经有了别的心上人,自己还在这傻乎乎地自作多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