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就是把记忆里最深刻的东西埋藏在心灵的第十八层地狱之下,让它永世不得翻身,让它不再对你的情绪和生活产生干扰。但诡异的梦魔却不答应,它常常恶作剧地把那些刻意要忘却的东西拉到你的梦境中来,让你与它重新见面,让你重温昨日之梦。
酣睡中的白雨桐,在朦胧之中,听到了海浪的声音,也闻到了槐树花的清香;在眼前的镜头越拉越近后,她看清楚了自己置身于云海山庄的观景台上;观景台的上空,漫天飞舞着槐树花,象漫天飞舞着的香雪;另一个她,在这香雪中飞舞;远远地,身着白色西装的凌云霄,俊逸飘然地从香雪中走来,他手里拿着一只槐树花做成的花环,挂着一脸魅惑人心的笑意,眼神却是迷离游走着的。
“他的内心在挣扎,他在做着选择!”梦中的白雨桐非常明确地暗示着自己。接踵而来,是不自觉的屏气敛息的紧张。因为,她面对,是她一直向往并渴望着的。但是,她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得到它,甚至还没有。
梦让白雨桐窒息,窒息得快要死的感觉又把白雨桐从梦中惊醒。
当清晨的晨熙透过车窗的玻璃,映入白雨桐那双微睁的眼睛时,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地重重地呼出。在反复调整着呼吸的同时,白雨桐那颗一直狂跳着快要蹦出胸膛的心,也慢慢地得以平息。
放松握拳紧攥的双手,望着随风飘飞着的淡蓝色的车窗窗帘,白雨桐不再感慨梦魔的无端撞入,而是叹息生与死的边界,是如此的薄弱而容易跨过。
人在经历了生与死的较量挣扎后,胸襟会变得格外地开阔;度量会变得格外的宽容;所有过去的曾经的在意的东西,都不过是一片过眼云烟的浮云;有什么样纷繁复杂的世界,就有什么样纷繁复杂的事情发生;没有什么不可以作为的;也没什么不可以原谅、谅解的。
白雨桐的生死经历,虽然是梦魔带来的,但也算是身临其境过。那个客观面对实现的白雨桐,又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随心所欲地活着!在遵纪守法、在不影响别人生活的前提下,随心随意地活着!好好地善待自己!
默然起身坐立的白雨桐,开启了电脑,打开了那份装着凌云霄档案的绝密文件,在呆愣静思片刻后,用一首诗为凌云霄的这份档案做了一个封印:
我站在高高的山岗远远地把你遥望
从报春花送来第一缕清香
到冬雪覆盖了大地最后一寸泥土
我遥望着你一年四季变化中精彩
我遥望着你变化中岿然不动的内在
面对我如此的执着和想要奋欲向你飞翔的翅膀
山劝慰我说
算了,那是个已经归属于他人的地方
我站在辽阔的大海边远远地把你遥望
从天边开始露出鱼肚白
到夕阳西下到地平线
我遥望着你日出前雾蔼中的迷离景致
我遥望着你日落时辉煌里的寞落凄迷
面对我如此的痴迷和要向你奋力划行的双浆
海对慰我说
算了,那是个已经归属于他人的航道
我就那样远远地远远地把你遥远
从清晨到日落
从春夏到秋冬
我只能远远地远远地抵抗着你魅惑人心的招唤
我只能就那样远远地远远地把你遥望
当白雨桐的最后一滴泪滴在这首诗上,晕开,为这首诗画上了一个句号的时候,白雨桐自己心里清楚,她是给凌云霄的这份档案盖上了一个永世不再打开的封印,她将把她跟凌云霄之间的那次邂逅,把她对凌云霄的那份感情埋藏到了心灵里的第十八层地狱之下,让它们彻彻底底地永世不得翻身。
那种心被掏空并痛着的感觉,让白雨桐的眼泪再次席卷而来。这次,她没有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她让它完全地释放了出来。
白雨桐悲天恸地的哭声,惹来了左床右铺的围观。
“我的爱人去世了!”白雨桐泪洒滂沱地着告诉前来围观的人。悲伤的遭遇,让她在得到善良的人们的同情、怜悯和叹息的同时,也让她领到了一张可以肆无忌惮地哭泣的许可证。
火车在白雨桐尽情哭泣的宣泄中进入了隧道。白天里的漆黑,格外会引起人们的遐想和恐慌。白雨桐哭泣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
“妈妈,我有点怕怕。”是邻铺的小孩。
“是怪渗人的。来,妈妈搂着你,你闭上眼睛睡觉觉就不怕了。”
黑暗、寂静和悲恸的哭泣声,与刚才白雨桐的那两声哭喊的内容,似乎把人们带到了埋葬死人的墓地,看见了坟头豁然开着的那个黑洞洞深幽幽的棺木口。白雨桐的身子在黑暗中颤抖了一下,她的哭声突然嘎然而止。邻铺母子的对话,让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违规了。‘在遵纪守法、在不影响别人生活的前提下,随心随意地活着!’这是她前一刻钟为自己制定的规矩。在后一刻钟,她的‘随心随意’就影响到了别人。
人是在反反复复违规和犯错中成长成熟起来的。白雨桐安慰着自己有些不安的心,眼睛也象小孩那样闭上了。她在环抱双臂中,感受着小孩他妈带给小孩的温暖和安全感。这些,是王妈曾经在无数个风雨交加的黑夜给予她的。白雨桐在思亲的思绪中,等待着这有点漫长的白天的黑夜快点过去。
一缕清香,一缕非常熟悉的清香在黑暗中流动,混和在空气里,溢进白雨桐的鼻孔,浸润着白雨桐肌肤。‘夜无寐’的那组槐树花开的图画,浮现在白雨桐的脑海里。
“这里,大概就是我要停留的驿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