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站的简陋,让白雨桐恍若穿越了时空,回归到了远古的原始时代。
几道枕木石子铺垫的铁轨,三两个木材支架起来的草席凉棚,一棵已经枯死了的古木上吊挂着一块‘青石河站’的牌子,一排木质小屋,就构架出了一座火车停靠的小站。
小站朴素简陋的格局,似乎是一种反叛——一种对纸醉金迷的、物欲横流的物质生活的反叛。却是一种返朴归真的生活的侧面写真。白雨桐喜欢。在白雨桐的意识里,所有浮华的东西,都是一种自虐行为的表现。人心得到的那些真快乐,还都是从简单和真实中获得的。白雨桐想,即使没有小站里那几棵花开得繁花似锦的老槐树,即使没有空气中暗流四溢的槐树花香,这里,还是值得让她留下。
小站虽然地处偏僻,但它究竟是这方圆几十里,甚至是上百里的人们通往外界,贯穿东南西北的集散点。所以,在这里下车的人,没有白雨桐想象的那样少。白雨桐夹杂在不算壮观,也不算稀落的人流中,出了小站口。
迎在出站口的不是前来接车的亲人,而是一群面包车师傅。他们高举着一块写着到站点的硬纸板,带着一脸憨厚的笑,用他们带着乡音的普通话,向走出站的旅客们扯着喉咙大声地嘶喊着。看到面熟的人,或是行礼多的旅客,他们就会笑着迎上前去,帮着拿一下行礼,或是拉扯几句家常话,谈笑间,把乘客带到自己停放在小站广场的面包车上。对那些张望着,不知何处的,他们也会热情地走上前去,指点一下迷津。
白雨桐在一位面包车师傅的指点下,离开小站,向路程不到一里地的青石河镇走去。她也趁此机会,一览这一路的风光。
四面层层叠叠起伏绵延的大山小山,形成一口锅状,把青石河镇盛装在锅底。白雨桐觉得,用蛋挞来形容青石河镇所处的地理环境,也许更合适。因为,在这里生活的人们,能日日被这天然的美景养着眼,能分分秒秒地享用着这天然的氧吧,心里怎么能不拥有蛋挞似的酥软与甜蜜?
‘哗哗’的流水声是早已入耳了,却一直没有见到其真面目,跟着那离小站不到一里地路程的小镇,一起隐匿在白雨桐所不能目极的地方。白雨桐私下断定:那流水声一定是在火车上看到的山涧玉带的延续;走出这蜿蜒着夹道而行的两座小山口,青石河镇就会呈在眼前。
山路边的花草里,有翩翩起舞的蝴蝶,也有发出‘嗡嗡’声的蜜蜂。在白雨桐的印象里,蝴蝶常见,蜜蜂不常见。但这种‘嗡嗡’声,随着白雨桐的前行,是越来越密集了。白雨桐猜想:这附近一定住着养蜂人。
白雨桐曾经给养蜂人的身份贴过一种标签——移居在旷野漫花丛中的吉普赛人。对于一向崇尚自然的她来说,养蜂是一种浪漫的职业。这种浪漫,远远胜过于亲自设计,亲手缝制自己的婚纱。意外的偶遇,让白雨桐有种猎人遇到猎物时的兴奋。但眼前最要紧的是:找到青石河镇,找一间客栈,栖息下来。
爬上一段坡路,在两座小山的出口处,青石河镇真的就呈在白雨桐的眼前。那条先闻其声的河流,也映入白雨桐的视野,它是绕着小山而来,依着小镇蜿蜒而去的;它让白雨桐看不到它的源头,也让白雨桐眺望不到它的尽头;它让身处异乡的白雨桐与它之间,产生了一种同声同息共命运的感觉。
古朴的青石河镇,似乎比白雨桐家的那条深港和老宅更显年代。
街道的地面,是用青石板铺成的。因为经历了频繁的踩踏、车轮的碾压、岁月的磨砺,青石板平展而光洁,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青光,反射出岁月的沧桑。
街道两旁的商铺,底层一律用青石块垒成。青石块不规则的形状和大小,却没有影响到墙壁的平展。青石块垒成的墙壁,虽然没有街道地面上的青石板平展、光洁,但也象是经过了人工切割了一样,没有一块突兀凸起的地方。门窗是木质的,是那种老式的,可以移动卸下的那种。有二三层楼的,除了底层,上层则都是木质结构的。
因为经历的年代久远,因为经受了日晒雨淋、风霜雪寒的侵蚀,木质的门窗和板墙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颜色,不再透着硬度和韧性的光泽,风化成了一种憔悴不堪的浅灰色。它们似乎再也承受不了任何一点外在的压力和摧残。但是,它们却还是年复一年地支撑了下来。
街铺的牌子,也是木质的,却不象门窗和木楼的颜色那样憔悴不堪。而是带着一种富有生命力的厚重的质感,泛着黄光。白雨桐家,王妈用的洗脚盆也有这种质感,也是这种颜色。王妈说:这是用桐油浸泡处理过的效果,比现在的那些洋漆,防护性能还要好。
街上行人的脸上,少了都市人脸上的那层粉饰,表情是自然天成的温和,就象大自然中的一草一木一样,是那么的自然。
朴实无华的东西,因为少了那层被包装的外膜,所以,格外地让人容易接近,格外地让人感到亲切。
站在陌生的街道,白雨桐没有那种置身异乡为异客的孤独,而是有一种来过此地的亲切和熟悉。她四处张望着,寻找一家可以栖居的客栈。
一位路人,脸上挂着善意的笑容,从白雨桐身边走过,突然又出其不意地转过身来,用一种似曾相似又不确定的眼光打量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