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歌,一路欢唱,把它承载不动的往事一路丢弃。往事在记忆里积蓄成一条河流,静寂地陪伴着岁月,一路流淌,让人忽略。只有在思绪搁浅的时候,人们才想起那条一直静淌在记忆里的河流,才想那些被遗忘了很久的往事。
路人的话和‘秋桐雨’客栈的招牌,还有那首夹在线装古书里的《憾庭秋》,象一根游走在白雨桐追忆里的丝线,一路串缀着那些早已被她遗忘和忽略了的往事。当一条串珠非常清楚明晰地呈现在白雨桐的脑海里时,追忆在夜幕降临中终止。
小镇的夜生活,不比繁华的都市,有着比白天更丰富更热闹的闹翻喧嚣。而是象一个在白天里用尽十八般武艺耍乐过了头的孩子,疲累得动弹不得,只有睁着那双昏沉的眼睛,仰望着星空,数着星星,数着数着,就猛不丁地低垂下了那颗沉重的头颅,合上眼睛,彻底地安静沉睡了下来。
白雨桐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就起身在黑暗中挪移了客房墙角的那把藤椅,坐在窗前。
没有月色的夜,稀疏的几颗星星,在暗灰色的夜空里,死死板板地停滞着,失去了闪烁的生命之光。看不见远处的山,近处的河水仍然不知疲惫的流动着。那声音,在初入白雨桐的耳里时,它是天籁之音。而现在,听起来却是徒增心里的烦躁。
白雨桐拨打了家里的电话。她想听听王妈的声音,安慰一下自己那颗孤独飘零彷徨不知何去何从的心。这是白雨桐从小就有了的习惯:在王妈身边的时候,王妈那佝偻的身子,是她的依偎;不在王妈身边的时候,王妈的声音是她的安慰。
电话响过三声后,没人接,白雨桐就挂了。大约等了两三分钟的时间,白雨桐按了重拨键。这是她跟王妈的约定。电话如愿地接通了,电话里传过来的却是她妈的声音:
“雨桐,是你吗?你这是在哪里?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
“那就别说了。”白雨桐堵住了赵琳的话:“王妈呢?她怎么没有来接电话?”
“哦,王妈说她身子有点不舒服,我早让她睡了。”赵琳的声音依然是平静。
“你们就没有问问她是哪里不舒服了,就没有想到带她去医院看看吧?”听说王妈病了,白雨桐心里有点着急。
“问了,我替她量过体温,有点低烧,让她服了药,明天看情况再说。”赵琳知道王妈在白雨桐心中的地位,小心地解释道。
“那我明天再打过来吧。”白雨桐要挂电话。赵琳却及时地阻拦着她:“雨桐,你先别挂,我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有什么话,您自己跟我爸说去。您们俩的事,我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我的立场,您们就无须再烦扰我了。您们做出的任何决定,我都能接受,都愿意接受。只有唯一一个要求,就是希望您们给我一个清静一点纯净一点的生活空间。”
白雨桐的话带着很明显的情绪。逃离安市,就是想远离那些纷繁复杂的生活。她以为槐树花的清香,把她带到了一个被大山隔绝了尘世纷扰的人间天堂。没想,这里却有一个惊世骇俗的奇遇等着她。
“你爸他,今天一早也走了。有空,记得经常跟他通通电话。”赵琳依然不恼也不怒。
“他还是去了拉萨?你就这样放任着他?”白雨桐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站在女人的立场上,白雨桐是同情她妈的。一个女人,用她二十几年的时间去守候着一个男人,却一直抓不到这个男人的心。由不得别人不同情她。
“由着他的性情去吧,反正每年他都是如此。二十几年了,我也早已习惯了。年轻的时候就没有跟他计较过,现在都老了,还跟他计较什么?只是,他年岁一年长一年的,有点担心他的身体承受不了那个颠簸。”
白雨桐听出了她妈语气里的无奈,体会到了那种悲凉失落的心情。但二十几年的隔阂,早已让她养成了在她妈面前收敛温情的习惯:“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再打电话回去。”
“睡吧睡吧,我也累了。独自一人在外,好好地照顾自己。钱不够用的话,来个电话。对你们父女来说,我也只有这点价值了。”
赵琳的话,象锥子一样,隔空刺到了白雨桐。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妈在她面前说出这么直接露骨的话。在这二十几年里,她一直在苛责她妈在感情上,对她对她爸对他们这个家付出的太少,她也一直回避并忽略着一些事实:白氏家族的事业一直是她妈担当起来;白家所有的经济开支,都是她妈支出的;她和她爸养尊处优的生活,都是她妈给予的。
“哦,够用。”白雨桐本想说声‘谢谢’的,却鬼使神差地冒出一句:“您认识一个叫江秋月的女人吗?”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过了半响,赵琳才丢过了一句:“不认识!不早了,休息吧!”
“那么青河镇呢?您听说过这个地方吗?”白雨桐从她妈刚才的回话里听到了一丝强加压抑的颤音,她觉得是她搞清事情真相的时候了。
“没听说过!”赵琳的声音不再平静如水,明显地烦燥不安起来:“你这是在哪里呢?你突然问起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名和地名来干嘛?你爸走了,我要忙公司的事情,最疼爱你的王妈病了,没人照顾了,我看你还是快点回来照顾她吧!”赵琳说完,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