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整天忙于打理公司的事情,赵琳是从来不过问白雨桐的事情的。从小就是这样。她把女儿的事情全权交给了老公白云轩,交给了王妈。平常除了有应酬,不得已而晚睡外,只要是按时下班了回家,她都会在八点钟前准时上床休息。尽管,白氏的外贸服饰有限公司一直是她在打理操劳,也经历了许多的风雨、坎坷和压力。白雨桐却从来没有见她妈发过脾气,连一些烦燥、焦虑的情绪也没有出现过。在她的脸上,永远保持着一种平和的笑意。象一块招牌,跟凌云龙脸上的笑一样。
对女人而言,拥有一个良好的心态,养成一些好的生活习惯,再加上适当的保养,就是一套留住容颜,永葆青春的秘笈。赵琳应该是深得其要领,已经修炼成精了。所以,五十好几的她,看起来不过四十来岁。在她身上,一点沧桑的影子也找不到。白雨桐有时觉得她妈就是一个让人解不开的迷团。
一个人的平静,多数是一种看破红尘世事、与世无争的表现;一个人的豁达,多数是在重创中历练出来的。
白雨桐不知道她妈到底经受了怎样的沧桑世事和重大的打击,才成就了她静若止水的超然境界。在受困于现实生活带来的种种繁尘杂务时,白雨桐通常会想到她妈。这时,她对她妈,是羡慕,是钦佩。但这种羡慕和钦佩,是建立在她理性思索的基础之上的,融化不了她跟她妈之间多年来的隔膜,缩短不了她跟她妈之间的距离。她们之间,相处得依然象路人甲乙,甚而至于,还不如。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也是刚应酬回来的?”白雨桐没有象其他女孩见着妈时的那种亲热,也没有叫一声‘妈’。这么多年来,她妈对她的忽略,已经演变成了一种无法穿越过去的坚硬厚实的城墙,隔挡在她们中间。那个代表着母性的温柔、疼爱、温暖、宽容和无限关怀的字眼,她觉得不配用在她妈身上。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就再也叫不出口了。
赵琳也早已经习惯了女儿把她当路人甲所表现出来的任性的冷漠。她深知‘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道理。既然是她种下的因,她就得坦然地接受这样的果。所以,她不介意白雨桐对她的态度。
“晚上没有应酬。因为公司里最近不太忙。所以,人就没有象原来那样感到疲倦,感到困。”赵琳和颜悦色地伸手去接白雨桐手里装杂物的纸袋。白雨桐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她。
“怎么样?”赵琳接过纸袋后,突兀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白雨桐不解其意。
“聚会呀。听说是凌氏集团为他们新收购的《女性》杂志社,搞的一次招贤纳士的聚会。去的,应该都是文化圈内的精英吧?有没有你认识的人?在聚会上,有没有结交一些新的朋友?凌氏的杂志社有没有向你伸出橄榄枝?”
对白雨桐出席凌氏集团举办的这次聚会,赵琳一反往常漠不关心的态度,变得格外地关心起来。她那张永远保持着一种平和的笑意的脸上,在昏暗的路灯下,额外地增加一丝兴奋的愉悦之色。
白雨桐不知道她妈今晚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有这样的空前没有有过的亲热的和关心的举措?这可是她从小就盼望着的事。但是现在,当这种期盼了很久的东西真的变成现实呈现在眼前时,她却在那有点受宠若惊的惶惑里起了疑心。
“这里面一定有阴谋!”白雨桐脑子里突然蹦出林安妮的话来。原被她暂时摞到脑外的东西,这时,又神出鬼没地一一回来了:林安妮带着质疑的分析、与凌云霄的相遇、凌云霄口中那位与自己长得极其相似的女人、凌云霄的失踪、凌云龙不怀好意的接近、可能空降而来的纠缠不清的麻烦,等等这些郁结的事情,就象刚才那场暴雨,向她泼撒过来,淋得她心里湿漉漉的沉重。她不想回答她妈的问话,就茬开话题问道:“我爸和王妈都睡了?”
然而,赵琳的兴趣却仍然在聚会上。她饶有兴趣地问道:
“在聚会上,就没有遇到印象深刻一点的人吗?”
“没有。”白雨桐淡淡地说。为了让她妈死心,她又补充道:“其实,我对这样的聚会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为了应酬,做个看客而已。”
“就没有人主动跟你搭讪?没有人跟你约稿什么的?”
赵琳的追问,让白雨桐心里的疑团一点点在松散,然后自动解开。因为,类似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几次了。但每次都被白雨桐看破,然后甩手走人。留下的残局和尴尬,自然是让她爸妈去收拾。但是今晚,他们计划得比较周全隐秘,居然借助了这样一个机会。她是一点也没有看出来。而且,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他们安插在聚会上与她相亲的人是谁?除了那位凌氏集团的大公子凌云龙对她有过主动的亲近一点的接触外,再没有别的男士接近过她。但是,凌云龙不应该是他们为她安插的相亲对象。种种迹象表明,凌云龙接近她,应该是为他弟弟凌云霄的失踪而来的。
其实,对白雨桐来说,他们安插了谁,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冷笑一声道:“接下来,你的追问不会具体到‘你对聚会上的某某男印象怎么样’了吧?”
“不会,绝对没有的事。”赵琳突然做贼心虚地表现出一丝慌张。清咳了一声后,又恢复了她那张带着平和的笑意的脸。然后语气温和地说:“只是觉得,你也到了该找个男朋友的年龄了,如果遇到合心合意的,不防先接触一下。”
“这事,是可遇不可求的。”白雨桐说出这话的时候,心象是被针刺了一下。凌云霄的身影又出现在脑海里。那个唯一让她动过心的男人,还没有听到她的一句表白,就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并且,她还有可能为这一面之缘的一厢情愿的一见倾心,卷入一个看不见的漩涡里。白雨桐的心情一下跌入到了低谷。脸上流露出了烦燥的、苦恼的、微痛苦的复杂表情。赵琳却没有看到,而是继续跟进了前面的话题:“儿女大了,由不得我们做父母的不操心。”
“好了,够了,温良母亲的戏再演下去,就越演越假了。从小就丢惯了手不管的,现在再想拾起来管,晚了。我累了,相信您也是。大家还是各自早点休息,还是各保各的平安吧。”白雨桐没等赵琳反应过来,就夺过赵琳手里的纸袋,‘咚咚咚咚’地冲上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