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逸仙弄到了广和楼有张玉莲的票,便到玉芬报社找她一起去看。玉芬也是戏迷,有戏看自然喜出望外,而且她一直想找张玉莲解释上次在报上登他秘闻行踪的事儿。不过玉芬必须得先回去给父亲做饭,逸仙一听便自觉自愿要去帮她买菜,只是,得挑他爱吃的买。
于是,他们俩便停停走走,有说有笑的回到了草厂头条,刚进胡同口,站在玉芬家门口的木头就立马冲了过来,焦急的说:“小姐,您可回来了,我刚去报社找您,说您走了,我这就来家找了。”讲到这里,他错前一步趴在了玉芬耳畔,“老爷让您把过年时在咱界别儿那金店打的那个金镏子带着去店里。”
“好的,我这就去店里。”玉芬一下就明白了父亲想干什么,而她该干什么,机敏的朝木头点了下头,推门进了院儿。门外,留下了木头和逸仙两个人。木头对玉芬刚才那个近身附耳的动作让逸仙很是不快,琢磨着一小伙计儿怎么可以斗胆敢跟本家小姐离得这么近,难道?她和玉芬的关系非比寻常?听松亭哥说,玉芬是家里的独生女,而她爹选个靠得住的伙计作养老女婿也不是没有可能。他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了打量正垂手而立的木头,不由暗想,这小子长的还挺不赖。而且……
“我是不是哪见过你?”逸仙问他。木头先是怔了下,然后就清脆的答道:“是啊,您忘了,那天我去报社给小姐送相机的时候,您就在边上呢。”
“不是不是,那天我对你没印象,我好像是在一年多以前,天桥的一草台子上瞅着过你。”逸仙边说边努力回忆着。
“那您八成是认错人了,我来京城,还不到一年呢。”木头平静的说。这时,门开了,玉芬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站着台阶上把一个布包递向木头,说:“这是我那次答应给你的衣服,拿好了啊。”
“哎呀,小姐,这怎么敢当?!”木头连连摆手。玉芬看他不接,便把包袱胡乱的向他迎面抛去,他则轻松的反手一转,将包袱抱在了怀中。
“既然接着了你赶紧收好了吧,再推脱可就却之不恭了。”玉芬说。
“那,那就谢谢小姐了。”木头给玉芬请了个安。这个安请的很有难度,他一手背后,一手向前垂直的探地,一腿弯曲,一腿笔直的向后伸,而上身,则始终不动。
逸仙看到这个场面,不由得心中警惕着暗想,冲他接包那利落劲儿,就肯定是个练家子。而他请的那个安所流露出的略带着谄媚的稳妥,则泄露了他曾是个戏子的讯息。到底在天桥哪见过他呢?逸仙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来。
木头被逸仙很有敌意的眼神刺的十分不安,便对玉芬说:“小姐,我先跑回去给老爷送信儿了,您赶紧着过去~”
说完,他便扭身跑掉了。看着他的背影,逸仙突觉得心里咯噔一下子,脑中浮现出了礼王府外那个黑衣人,和兰心的手链所摇出的响声。难道……不会那么巧吧。他努力的摇了摇头,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再看玉芬,发现她也若有所思。玉芬正揣测着肯定店里是来了让爹忙于招呼的大角儿,要不这么机密的事儿他肯定得亲自回来一趟,可向来谨慎的他怎么会信任这个来了不久的伙计呢?
看着玉芬心不在焉的样子,刚在回忆里纠结一通的逸仙愤恨的推了她一下,说:“你想什么呢你!”
玉芬突然被他打断了思路,一时不知所措,勉强的笑了笑,说:“没,没想什么。”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再想刚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呢!你说,你为什么给他做衣服啊?”
看着他急着白脸的样子玉芬不由得也有些烦躁,没好气的说:“他帮我修了相机,我得谢谢人家啊,没他我相机到现在还不能使呢。还有,要不是先头做的那身衣服给了你,我早就给他啦。”
逸仙登时就跳了起来,把手上刚买的芹菜豆腐干和羊头肉往地上一扔,冲着玉芬嚷嚷:“嘿!还赖上我了是不是?我不要了还不成啊!相机那事儿我不是早跟你说了么!多少钱我都赔!你干嘛非得用他啊!”
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模样,玉芬回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在会仙居相见的情景,蛮横无理的纨绔子弟,或许就是他本来的面目吧。想到这里,她摇着头退后了一步,莫名的痛楚,绞上在心头,呈现于眉目。看出了她的难过,逸仙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行过激,怯怯的俯身捡起了菜,只敢用背,对着玉芬。努力的平和了情绪,玉芬上前拉住了他的袖口,温柔的说:“好了好了,怎么了就生那么大的气啊。”
“没事,”逸仙转过了头,嘟着嘴说:“你进去先把菜撂下,然后咱们再去见你父亲吧。”
“逸仙,”玉芬有些难为情的说,“今儿我不能和你听戏去了,得赶紧去店里。”
“哦。”逸仙应着,沮丧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