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里,吴双主动给我打过几个电话。我只是冷冷地说,没事就挂了吧。
没多久,我又把吴双的一张照片给她寄了回去,背面附上了一行字:“只要你过得比我好”。后来听吴双说,吴妈妈看到照片还不无嫉妒地对吴爸爸说:“你看看,跟咱俩在一块这么多年,就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过。”然后就知道了我是谁,也仅是知道我是谁而已。
阳历的八月十三日是周欣颜的生日,我打了个电话给她家。周欣颜刚从被窝爬出来,收到我的祝福很开心。我喜欢人家早晨醒来时看到的听到的第一份礼物是来自我的那种感觉,会让我无比骄傲。我跟她说,下定决心要跟吴双断了。周欣颜就乐呵呵地说,不傻了。我叹了口气说不傻了,我连头发都剃了。周欣颜就咯咯地笑,说老菜皮,你不是打算要出家了吧。我说我这叫断发明志,从头开始。
回到学校,我又写了篇类似绝交性质的文字,吴双就又一次把我从年初后给她的所有封信退给了我。当天晚上,我准备去图书馆,看见吴双在我前面。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是吴双先发现的我,就走到我前面,然后故意把夹在书本里的阅览证抖掉。她以为我会捡到还给她,这样自然就是我主动跟她说话了。可是我根本就没看见她的阅览证,只是想看看她准备干嘛去。结果,吴双再回来找,阅览证就真得找不到了。我坐在路边,她就低着头在我面前来来回回地找。我还是先开口问她找什么呢,她就只说阅览证丢了。我又傻乎乎地帮她分析可能是怎么丢的,没准是在阅览室啊、机房啊什么的,又到处找了半天。吴双的目的还是达到了,跟我说感情的事。我说不可能了,以后还是做普通朋友吧。这老天也真是怪,当吴双听了我的话蹲在地上哭泣时,一阵急雨骤然而下。我说别哭了,快回去吧,别感冒了。吴双说不要你管,你凭什么管我。雨忽然又停了,吴双站起身就往宿舍走去。我跟了过去,见她拐进了教科院楼。我等了一会儿,吴双从楼里出来,径直走到校门外。这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我拦住她,生气地说,这么晚了你往外面跑什么呢,不怕出事啊,回去。吴双才撅着小嘴巴,可怜兮兮地回了宿舍。
回来后,老四拉我一起去看望隔壁新来的学前系专接本学友。他们总共来了四个人,一个是之前就在这儿读专科班的老古大哥;剩下的三个中有两个跟我是老乡,萧俊川跟杨英杰;还有一个家就是石家庄市的,叫颜飞。老古大哥阅历丰富,据说在卡塔尔干过石油工人,且酷爱下棋,跟我们老六关系甚好。萧俊川来自邯郸大学,为人豪爽,善于思考,整天乐呵呵的。杨英杰像个小学究,乍一看特老实,其实一肚子坏水,最擅长的动作是抱着一大摞书在宿舍与教室之间走来走去。
寝室里只有萧俊川跟杨英杰在,见我俩来甚是热情。不久,大家就熟识了。杨英杰总爱炫耀他那“三板斧”,就是他在专科学校时追女生、拿校长、打混混的英雄事迹,说起来眉飞色舞的。什么提着两瓶三十八块的茅台拜见老丈人,老丈人告诉他自己就是开超市的,真茅台一箱箱的呢,以后去人家里做客,别带假东西了。还有毕业前办手续,老师不管,他就搬个马扎坐到校长办公室门口,校长一看这怎么行,立刻打电话给负责老师,手续就办下来了。诸如此类的,我们也就听一乐儿,根本没当真。萧俊川倒是来了不久就恋上了123的程可瑜,经历了颇为周折的两年长跑,最终还是未能如愿。此是后话,暂存不表。
开学后两天不到,我回寝室取东西。刚走到通向二楼的转角处,就看见有警察从我们另一隔壁的宿舍出来,神情凝重。晚上就听说是有一个同学食物中毒、不幸身亡了。生命真是脆弱啊,前几天他还春风得意地跟我打招呼呢,怎么说没就没了?又想起今年春节里,小学时的一位好友从车尾被甩到路边的石头上,折颈而夭了。活生生的一个人,从你身边,从地球上瞬间就消失了。你再也不能紧握他温暖的双手,他也永远不会再倾听你的心声,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遗憾。而我们这些在世的人,是否应该学会倍加珍惜这艰难的心跳呢?
下午手工课,吴双似乎一直在盯着我看,也许是我太想她而出现的幻觉吧。下课后,她从我跟前经过,不小心撞上了我的桌角。我轻蔑地说:“干嘛那么紧张啊?”稍后,我出门看到她在楼梯口发信息。吴双瞪我一眼:“看什么看?”我赶忙下楼去帮张笑拿东西,张笑说老菜皮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啊。
晚上,我在寝室窗前看《三国演义》,扭头看见吴双跟郑洁散步从我们宿舍楼前经过,前前后后好几次。第二天、第三天我又等在窗前,结果吴双没有出现。我想大概真的心存隔阂了吧。
又一夜,心情烦闷,我就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仍是吴双先看见了我,她就又故意走到我前面,装作也在散心的样子。我就超过她,截住她。吴双又死要面子地说,要去教室学习。我说我在食堂门口等你,你不来我不走。这小妮子当然是求之不得了,老老实实地坐到我了身旁。“你听什么呢?”吴双看我只是听随身听,好奇地问。我把一个耳机塞进她的耳朵,倒带回正确的位置:“周杰伦新专辑,《七里香》。”我打开按钮,曲首那如同飘在空中的旋律就在头顶回旋起来。
“真好听。”吴双满足地说。然后就让我把磁带拿出来,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上面的歌名。
我俩又开起了玩笑,吴双的伶牙俐齿逼得我无地自容。我说你有刀吗,我不想活了。吴双说有。我就伸出手说,给我。吴双就把柔嫩嫩的小手放在我的手心,给你。我就终于又握住了吴双的手,感受着她从心底传来的温度。
又玩闹了一会儿,我说时间不早了,你回吧。吴双说那好吧,把我的刀还给我。我只好又牵上她的小手,把她一直送到公管院楼下的后门出口。吴双不肯走,转个身又站到我面前,赖皮地撒着娇。我一把拥她入怀,狂热地亲吻着她。吴双也贪婪地享受着这最美的时光,忘情地拥吻着我。我们真的是很久没有这样亲近了,压抑的情感瞬间泛滥。有两个女生打此路过,我指指另一门口,示意她们从那边走,而此时的吴双,还在我的嘴上停留的她的唇,紧闭着双眼,微微呻吟。
那晚以后,每个“月上柳梢头”之时,我跟吴双就“人约黄昏后”。那段时间,吴双显得对我很依赖。偎在我的怀里,主动把小嘴巴凑上来,让我怀疑她是否只是在贪图我的“肉体”。我就严肃地告诉她,我可以每天这样陪你。但是你要努力,我也要努力,不能耽误彼此的前途。你不要怕做了决定会伤害我,不管你选择谁,我都会平静地接受的。吴双就有些失望,每次我跟她谈将来,她就缄默不语。我就有种被愚弄的感觉,可又做不到斩钉截铁地放弃她。
这样持续了几天,法政院的迎新晚会开场了。我很想去看,但为了赴约,就只好在食堂门口等着,希望吴双来了跟她一块去。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我只有听着远处优美的歌唱和热烈的掌声干着急。晚会散场了,吴双才出现,大口啃着苹果,兴致勃勃地问我,你怎么没去看演出啊,可精彩了。我拼命压着火说,因为我要等你,你来了就好,我可以走了。没想到吴双反而来劲儿了,行行行,我错了行呗,对不起,我走。结果,她就走我前面了。我记得我理由挺充分的,怎么好像又是我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