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霁霞红,宿云微淡,正值拂晓时分。
从谷底袭来晚风,吹打得树枝叶簌簌价响。
天尽头,一抹霞云,映红了远山。
苍茫的大地,已然暗淡下来。
山风不止,席卷着林子,掀起层层浪。
远远的寨头,孩子们赶了牛羊回来了,牧尘滚滚,消失在夜幕里。
夜幕降临了......
“阿妈,我走了。”
“嗯,早去早回啊,跟你李大伯好好说。”
”嗯,知道了。“
贡翔背了挎包,里头鼓鼓的。
只听见嘎吱一声,他便出了家门。
贡翔下了坡,径直朝李大伯家走去。
天渐渐暗了,唧唧喳喳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小路两边是较为狭长的庄稼地,稀疏露出了芽苗,夜里看去,仿佛一群翩跹起舞的艺人,婀娜多姿。
月亮挂上了柳梢头,隐约的枝桠斑驳的影子摇曳在晚风里。
贡翔缓缓走着,听着汩汩淙淙的流水声,那声音就像他的脚步声一样。
李大伯家在寨东头一个小山包上,独家独院,但和寨里乡亲来往密切,邻里关系甚好,他在寨里头有些威望,凡人有事多有求于他,为人也慷慨,乐于助人。天黑了,李大伯一定呆在家里头唠嗑呢,贡翔边走边想。
走过一段路,就隐隐看见李友田家闪闪的灯光了,屋子坐落在山包上,四周是密密的林子,有些阴森恐怖。
冷冷的月光洒在路面上,朦朦胧胧的路旁青草的影子,一闪而过。
巍峨的群山倒垂下高大的黑影,笼罩了村村寨寨。
贡翔快走到李友田家了,他已经上了李家院前的坡,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高的栅栏,其次是沿着栅栏生长的常青藤,密密麻麻地围了院子长起来,只是天黑了,看得不那么真切。
汪汪汪......
几声恶狠狠的狗叫声传来,一条大猎狗已经伏在院门上,张大了牙口啃咬着闩门棍。
汪汪汪......
“去去去,滚一边去!”
从屋里传来阵阵呵斥声,大猎狗乖乖往回走了。
“谁呀?”是李友田遒劲的声音。
“大伯,我,贡翔。”
“哎呀!贡翔呀,好久不见喽!快进屋里。”李友田卸了闩门棍,将院门打开,贡翔进去后,又原模原样地关了门。
“嗯。”
“他爹,谁来了?”一个苍老的女人的声音。
“贡翔娃子,呵呵。”
女人正在院边灶上做饭,只见灶肚里的火烧得正旺,瞧不见女人模样。
”贡翔娃子,来啦。“女人过来搭话。
”嗯,大妈做饭呢。“
”嗯,今天下地回来晚了,正做饭哩,跟你大伯回屋里坐,饭一会儿就好。“
瞧见了女人的模样,高高的颧骨,圆乎乎的面,黝黑。微胖。一身苗家打扮。身前长长的裙子拖到地上,看不见脚。两只眼睛特别有神,似乎能看穿整个世界。
”嗯。“贡翔回答。
进了屋,李家一大家子正围着火炕烤火,坑里头还烤着茶,茶香正浓。见贡翔来了,纷纷起身问好,让座。坐定后,李家大哥又是递烟又是斟茶,很是欢迎。李友田有两个儿子,都已结婚,有了孩子,还没分家。两个嫂子也坐在火炕边,见贡翔来了,便和他攀谈起来:
”他弟,听村里王老四说看见你和娣媚一起上山做活计来着,可有这事?“
”这......"
"别瞎打听!“李大哥呵斥自己的婆娘。
”呵呵呵......“李大嫂嗤嗤笑了,面对男人的呵斥,她毫不畏惧,但公公就坐在身边,她没敢放肆。
”贡翔,别理她,莫往心里去。“李大哥安慰道。
”大哥,没......“贡翔低了头,腼腆的样子。
”贡翔娃子,来大伯家啥事哩?“李友田见家人没有聊头,于是问。
”大伯,我......正是为我和娣媚的事而来的。"贡翔抬起头,往挎包里取东西:一壶包谷酒,一块大米饵块。
“我就说嘛,呵呵。”李大嫂见自己才对了,嗤嗤笑道。
“哥哥,取了杯子来。”贡翔起身,对李大哥说。
“这......好吧。”
李大哥取了杯子放在桌上,贡翔前去倒了几杯酒,递给大伯,李大哥:
“大伯,大哥,干了这杯!”
“呵呵,干!”
“大伯,我来是求您帮忙撮合我和娣媚的。您知道的,我和娣媚自小相识,渐渐相爱,后来我入伍去了,发生了很多事情。这么多年来我依旧在等她,现在她男人没了,我想让她嫁过来。”一杯酒下肚,贡翔说起来也不怕笑话了。
“那娣媚什么意思?”
“她愿意。”
“哦。”
“那你娘的意思?”
“我和阿妈提了,她老人家同意,她明白我和娣媚的事情。”贡翔一五一十说了。
“这事倒好办,要不择个日子去她家看看吧,询问一下那边人的意思。”李友田坦诚地说。
“嗯,我正是想劳大伯您一同去呢。”
“我应下了。”李友田满口答应道。
桌上渐渐摆满了菜,热气腾腾。
“吃饭喽!”李大妈揩揩手,喊道。
“贡翔娃子,走,一起吃饭!”
“大伯,我吃过了,你们吃吧!"
”唉,快,吃饭,喝你带来的酒。“李大哥说着拉了贡翔朝桌子走去。
”好吧。“
"来,吃菜。”李大妈往贡翔碗里夹菜。
”大妈,自家人,不用客气。“
”呵呵,好嘞。“
”喝酒。“
”嗯。“
”他弟呀,等着喝你和娣媚的喜酒了哈。“李大嫂嗤嗤说。
”呵呵,嫂子说笑了。“
”没说笑,真的。我可等着哈。“
呵呵呵......
一桌子乐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