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叩门声。
笃笃笃......
”谁呀？“苍老的声音从院内传来。
笃笃笃......
”谁呀？问半天不答话。“
院内传来窸窣声，近了，才知道那是老人蹒跚蹀躞的声音。
嘎吱......
”哟，他弟，快进来。“
”大嫂在家呢。“
”嗯。“
”大嫂您吃饭了吗？“
”没呢，媳妇在做。“
”哦。“
”快进屋吧。“
”嗯。“
”这年青人是谁？“老婆婆瞅瞅贡翔，问李友田。
”大嫂，您好好看看，真记不起了？“李友田拉着贡翔上前让老婆婆瞅一眼，贡翔怯怯的，脸上荡漾起一抹微笑，浅浅的。
老婆婆眨巴眨巴昏花的老眼，瞅了又瞅，确信自己真不认识或者忘记眼前的这个年青人之后，絮絮咕哝道：
”我......真......不......认识......他......“
”真的？您再瞅瞅嘛！“李友田大笑，却一脸愕然。
老婆婆左瞅右瞅，似乎自己的记忆里真没此人。
“我真不认识耶，唉，老了。”老婆婆不禁哀叹。
“哈哈，大嫂，他......贡翔呀!"李友田拍着贡翔的肩膀，说。
贡翔怯生生地低了头。
这时候，天，渐渐暗了。
迷蒙的烟雾笼罩着大地，群山，小寨。
娣媚正在屋里烧饭，屋顶是袅袅的炊烟，随风飘散。
”贡翔？你真是贡......翔？“老婆婆疑问，一脸的茫然。
贡翔轻仰了头，脸上漾了水意：
”嗯，婆婆你好。“
”唉，人老喽，不中用喽，都记不起娃子你喽！“
”婆婆，没事，只要孙儿还记得您就行了，对不？“贡翔拘谨道。
”嗯，娃子懂事了，能体谅老人哩！你说得对呀，老人不图什么，只图老了还有人惦记着......“老婆婆抹了把泪，她苍老似橘皮的脸上泛起泪光，老人只顾絮絮说着。
”噢，快进屋吧！“老婆婆方才意识到自己怠慢了客人，突然说。
”嗯。“李友田和贡翔异口同声说。
”毛毛，快搬凳子给你李爷爷和贡翔叔叔坐。“还没进到屋里，老婆婆就拿毛毛使唤了，她想让别人知道自家的孙子有多勤快。
呵呵呵......
嘻嘻嘻......
毛毛忽然就从屋里窜了出来，一时间忘记饿了，他站在门口，小眼睛呆呆望着来人，也忘记了奶奶的使唤。一会儿，毛毛突然窜回屋了，依稀听见了他稚嫩的声音：
”阿妈，贡翔叔叔来了耶。“
啪啪啪......
碗筷落地声。
”哎呀，你慢点！“老婆婆刚走到门口，见娣媚摔碎了碗，似乎在责怪。
”婆婆......“
娣媚双手握紧了围腰，从指尖滑落的血浸透了白色的围腰。
”阿妈，血，血......“毛毛哭着叫喊起来。
贡翔和李友田进屋了，老婆婆招呼他们坐下了。贡翔听见灶头那边的毛毛哭了，他起身朝那走去：
“哎哟，毛毛，怎么哭了？”贡翔见毛毛哭花了小脸，安慰道。
“阿妈，流血了......”毛毛指着母亲身前的沾了血迹的围腰，小嘴念念道。
贡翔仰了头，看着娣媚，只见她脸上漾起了涟涟微笑，似乎忘却了手指的疼痛，他们眼光交接的那一刻，多了另一种期待与渴盼。贡翔缓缓伸了手，慢慢朝娣媚递了去，他挽了她的手，轻轻替她拭去血迹，露了她不再莹然如玉的手。娣媚见毛毛痴痴看着他们，急忙缩回了手，脸上是淡淡的羞涩。
“你......过去吧，饭......一会儿就......好。”娣媚见贡翔呆灶头有一会了，便叫他回大堂里去。
“嗯。”
“毛毛，跟叔叔过去吧。”贡翔摸摸毛毛的小花脸，带着他回大堂里去。李友田和婆婆围着火坑坐着，婆婆正往火坑里添柴，她斑白的鬓发如同腾起的青烟缕缕。
“娃子，来啦，快坐。”婆婆让自己的板凳给贡翔。
“婆婆，您老坐，我再找一个便是了。”推说着贡翔往屋角取了个板凳。
火坑里的柴禾越燃越旺了，渐渐少了青烟。婆婆捋了捋额际的头发，露了苍老的容颜，满是沟壑的黝黑面庞上，淡淡的忧愁。
”你们吃饭来了没？“婆婆说。
”我们吃了。“
”哦。那好......“
婆婆一向沉默寡言，此刻，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确知，李友田和贡翔为娣媚而来的，这点，毋庸置疑，无可回避，既然来了，就让它来吧，命运提了灯走过，荧荧烁烁间，一颗心瞬间苍老，人老了，难以再去纠缠，顺其自然吧!
"他弟，为娣媚来的吧？”婆婆敞开了说。
“嗯，大嫂，确是的。我是来替贡翔说亲的，希望你能成全他们，两娃子走到现在也不容易......”李友田从贡翔带来的包里掏出酒，倒了三杯，一杯递给婆婆：
“大嫂，您拿着。”
“嗯，我这些天也想明白了，知道他们走到一起不容易，我也不存心刁难，只是想听听贡翔娃子的意思。”婆婆朝贡翔望望。
“婆婆，我想让您和娣媚，还有毛毛一起过去，我们俩还年轻，还有能力照顾你们，您也给我阿妈做个伴吧，我爹去世很多年了，阿妈一个人也挺孤单的，您去了，两老正好解闷，日子也过得开心些。您说呢？”
“唉，娃子说得倒是好，可居家过日子不是你想的那样轻巧的。”婆婆开始有些高兴了，但想起生活来，不是人想要啥就有啥的，脸阴沉下来。
“大嫂，相信娃子们吧！这年头，是年青人的天地，他们知道怎么做哩。”李友田劝说到。
“哎，他弟，我也知道哩。可......”婆婆沉默了。
灶头那边饭菜做好了，娣媚侧了耳朵听着这头的谈话，一颗心也揪了一把。
“娃子，你阿妈的意思呢？她愿意我......和毛毛过去吗？”婆婆想我自己，可突然加上了毛毛。
“嗯，阿妈说了，她......愿......意......”
“哦，那......好......”婆婆支吾说。
“大嫂，那两娃子的事？”李友田试探问。
“回去择个日子吧！”婆婆深吸了一口气，说。
灶头那边，响起了碗筷声，娣媚端着饭菜过来了。
“大嫂，说好了啊，我们回去就挑选日子。”李友田脸上泛起笑意。
“嗯。”
“阿妈，喊叔一起吃饭吧！”
“走，一起吃饭去。”婆婆起身，佝偻着身子，说。
贡翔和李友田虽说是吃过了，但李友田还没问娣媚的意思，只好跟随着上桌了。
屋外，夜深了。
”娣媚，你的意思呢？愿意过去吗？“李友田问，他没吃几口饭，酒倒抿了几口。
娣媚停下筷子，抹抹嘴唇：
“我......”她一时间没说出口，扭头望了望毛毛。毛毛只顾吃饭。
“愿......意......”
“好，叔......知道了。”
贡翔舒了一口气，看着娣媚，脸上漾起微笑，淡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