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檀香扇
“冰儿,真人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天灵宫?”如雪问叶冰道。“师傅说在备东西,齐了就去。”“是什么东西需要备这么久?我们已经等了六天了……”如雪有些不耐烦地问。“我也不知道,师傅没说,应该快好了。”“应该,应该,我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冰儿,你知道吗?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我真的开始害怕了。”“不用担心。师傅一定可以让我们见到大姐的。”……
如雪心烦气躁,独自一人到外面走走。她走着走着,越来越觉得熟悉,原来这里离古清镇不远,大体跟古清镇差不多,怪不得她会如此不安。
“冰儿”,如雪冲门口等自己的叶冰笑笑,问:“你是在这附近遇到你师傅的吗?”“是啊。我的这个师傅救了我前一个师傅,他要的诊金就是我,所以我就跟着他了。我也是在这附近遇到我前一个师傅的。那次我被卖给一个死胖子,他高兴的时候待我好,不高兴的时候打我骂我待我连畜生也不如。有一天他在街上打我,我就死命地跑,后来就遇到了之前的师傅……”叶冰微笑着将似乎很遥远的事情,神情中闪过恨意不过很快就被庆幸掩盖。“我都被你说糊涂了。你怎么谁都叫师傅啊?”如雪转而很伤感有略带自嘲地说:“我们姐妹三人也是在这里分离的。我在古清镇过来一段猪狗不如的日子。”“我只是一觉醒来就看不见姐姐们了,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幸好一切都过去了。姐姐也不要多想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如雪突然想起些什么,说:“冰儿,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看着飞扬的尘土和远去的马蹄声,叶冰大声说了句:“你才刚回来!”
如雪推开院门,走了进去。曾经姹紫嫣红的院落了杂草丛生,原本干净漂亮的石桌上满是尘土,有的地方甚至挂着大大的蜘蛛网。如雪站在院子中间,她似乎看到凌姑姑锄草时见到盛开的月季就摘下来往头上戴,还转身问她美不美;看到凌姑姑和自己在月下的石桌上下棋,自己趁姑姑不注意时多放一颗子;看到凌姑姑在拿着扫帚的自己身后鼓励自己去把巴掌大的蜘蛛网,当蜘蛛顺着扫帚爬过来时,两人一齐跑得远远的……如雪笑起来,笑得甜美开心,如果眼泪不曾流下的话。如雪走进小屋,屋内有很厚的灰尘,似乎很久没有人住了。厅堂里红色木桌上的茶具还摆得好好的,闺房里的胭脂水粉也没有动过,柜子里的衣裳也都还在。如雪走进厨房,拉了一下墙边的绳子,一支精致的柳篮降到眼前。如雪拿出篮里的东西,只见是一封信和一把檀香扇。
信里这样写道:“吾儿如雪:姑因事离开,你若见到此物便细心收好,见扇如晤。”
第二节欧阳度
1
姚丽儿端着药递到薛寒面前,薛寒侧过脸去不理会。姚丽儿左手捏住薛寒的下巴,右手把药灌了下去,说:“叫你喝你就喝!这是安胎药,姑奶奶熬了半个时辰的。”薛寒咳嗽了几声,擦掉嘴边的药,问道:“他去哪里了?”姚丽儿感到一丝压迫感,不敢相信这种感觉来自柔弱的薛寒,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他出去还不是为了你!”薛寒的眼泪刷刷地流,仿佛已经认定欧阳度是去杀龙腾飞了。“你哭什么嘛!又不是死人了!”姚丽儿更气了。薛寒哭得更厉害了。“好了好了,你不要哭嘛!师兄马上就回来了。”“叫你不要哭了,对胎儿不好!”“你再哭,再哭……再哭的话,我也要哭了……你抢了我师兄,还有了孩子我没哭你倒哭了……”姚丽儿果真也跟着哭了起来,还边哭边诉苦,煞是动人。薛寒反倒不哭了,一双杏眼盯着姚丽儿。
“我还没死呢,你们不用现在就为我哭丧!”欧阳度在门边笑着说,她在那里站了好一会了。“乱讲,才不是呢!”姚丽儿胡乱一擦,说。“赶快去洗洗,妆都花了,大花脸!”欧阳度笑着说。姚丽儿用手帕掩面,飞了出去。
欧阳度伸手去抚薛寒的杏眼,仍是笑着,问:“想我了?”薛寒别过脸去,避开他的手,任他尴尬地收回手,质问道:“你干什么去了?”“真的关心我了吗?”欧阳度看着她,说:“我去置办了些东西。以后孩子用得上的。”薛寒一惊,又问:“你真的没有去找腾飞?”“我答应了你不杀他的。答应了你的事,我一定做到!”“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没关系,是你的话我都会原谅的。”欧阳度拥她入怀。她没有拒绝,轻轻地问:“为什么待我这么好呢?不值得的……”“世上惟有你值得。”欧阳度轻吻她的眉心,轻声说。
2
五年前,欧阳度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少意气风发,那时的他还没有“引渡公子”这个令人生畏的称号,有的只是英俊潇洒放荡不羁。他已经不记得为什么出的天灵宫,也不知道怎么去的古清镇,只知道曾经和薛寒在国色天香楼里擦肩而过。那时的薛寒身着男装,衣衫普通,样貌也比不上围在他身边的美人,但是却让他那样好奇那样上心。他抛下争着献媚的女子,悄悄跟着薛寒身后。没想到在转弯处,薛寒手握匕首问他:“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他笑笑,说:“我捡到一个钱袋,以为是你的。”薛寒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看也不看钱袋,说:“不是我的!不要跟着我!”“仁兄不要动气,我并没有恶意!”欧阳度说。薛寒竟然丢下匕首,无力地跪到地上,大声哭诉道:“恶意?谁是恶意?谁又是好意?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从来没有做过坏事,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们?难道我们活下来就是罪过吗?为什么在一天之内就让我失去了一切?为什么……”面对几近崩溃的薛寒,欧阳度无所适从,让无数女人倾心的亦正亦邪的微笑,她看不到;一直引以为傲的世间少有的俊美,她不放在眼里;没有人见过的绝世武功,她更不知道。这个责问苍天的女子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他生命中的克星。
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接触多了,薛寒便不再排斥这个热心的男子。两人一度以兄弟相称。他知道薛寒时常去国色天香楼见另一个女扮男装的人,便找准机会故意拉她去了那里,还找了姑娘陪她喝酒。他左拥右抱,喝着这个递上的酒和那个调着情,眼睛却时不时瞟向浑身不自在的又难以脱身的薛寒,在心里暗暗发笑。薛寒终于忍无可忍,推开身边的女子。女子刚被推开就又黏了过来,然后错愕地松开手,笑着说:“原来是个姑娘!”薛寒不顾笑成一片的女子,伸手打了他一个耳光,说了句“无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赔礼道歉了一个多月,薛寒才愿意跟他说话了,可惜,说的是分离的话。薛寒说要去齐国。他当然要陪着一起去,薛寒也应允了。
一路上,他只拿出来少许银两,所以花的时间很长,而这段时光是他最开心的。两人徒步从晋国到齐国,相互扶持,相濡以沫:一起看过日出夕阳,一起住过破庙草房,一起在雨中奔跑,一起在火边烤鱼,一起智斗强盗匪人……虽然他不知道薛寒为什么要去齐国,薛寒也不知道他怀有绝世武功,但并不妨碍他们十指相扣,山盟海誓,非卿不娶非君不嫁。
齐国都城仅在咫尺之间时,薛寒失踪了,没有丝毫蛛丝马迹,就仿佛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他疯了一样地找她,在都城里找了一遍,后来还在整个齐国找了一遍,就是找不到。他变得暴躁易怒,不少倒霉蛋成了亡魂,更多妨碍他的人被一剑封喉,一时之间“引渡公子”的名号响彻江湖。若不是尹浩天及时召他回宫,只怕会更加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