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寞走完从家乡到学校的那段路程,比预想中快了一周,而到达学校所在城市的时候,离开学竟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不过这于他来说是件好事,第一,他可以去找外婆口里的那个亲叔叔,第二,他想利用这点时间,在校外找点兼职,闲暇时间,也便有了去处,也便能多少攒点钱,为今后的学费、生活费等做准备。
按照外婆给的地址,他总算找到了叔叔的家门口,别说还挺好找的,因为离学校并不远。
第一次见亲叔,他不用问就知道铁定没错了,因为对方和外公遗留下来的画作上父亲的模样很像很像,也是瘦高瘦高,戴着眼镜、斯斯文文。
叔叔的家在一高级住宅小区内,两百多平米,装修得挺气派的,在他眼里,就跟电视里的小皇宫似的,反倒让他拘谨起来。
但叔叔待他挺好的,刚见面就给了他一个牛皮信封,看来是早就备好了的,说里面装的是两千块钱……
他不敢收,但叔叔硬是塞到他手中,说道:“这个一定得拿着,算是叔叔祝贺你考上理想的大学,其他的,这样吧,你去银行开个账户,把帐号给我,以后每月,我给你打点钱过去,帮补一下伙食什么的……”
纪寞手里捧着那叠钱,心里别提有多尴尬,他这才刚上门没五分钟,叔叔就一个劲往钱上面扯话题,好像他就是专门为要钱来的……
“还有啊纪寞,有些话,叔叔得先跟你交个底,以后来找叔之前,最后先给叔的手机打个电话,或是发条简讯,需要多少钱,也先给叔交个底,记住了,别让你婶婶给知道了,她那人……有点多疑……”叔叔十分自然地叮嘱他。
那一刻,纪寞突然有上错门的感觉……
而偏偏在这时,大门被打开了,一个打扮得十分贵气的中年女人拎着皮包进来了,她双目立刻犀利地定格在纪寞的脸上。
“这是?”女人直接询问。
男人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但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道:“纪寞啊,我哥的儿子啊。”
纪寞也赶紧起身,冲着女人点头招呼,并叫了声婶婶,不用叔叔提醒,他一眼就看出眼前的女人肯定就是这家的女主人。
“哟……原来这就是纪寞啊,长这么大啦,我说你这当叔叔的还真是有心,这么快就把见面礼准备好啦!”
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冲着纪寞和丈夫来了一番话里藏刀的揶揄,其间,目光就紧紧对着纪寞拿在手里的那个牛皮信封,然后不着痕迹地白了旁边的男人好几眼。
虽说是不着痕迹的,但心里已然有底的纪寞却还是觉察出了些许别扭的氛围,加上方才叔叔的嘱咐,他突然有个强烈的感受——这一遭,本不该来的……
也许是年轻气盛,那天,他起身离开前,双手将叔叔给的那个厚厚的信封,原封不动地放到面前的红木茶几上,并对叔叔道谢:“叔,您的心意我领了,我外婆之前给的已经很够用了,再说,我自己会去找兼职,您……不用担心了,我今天来,也就是来看看您而已,以后学习忙了,恐怕就没时间来了。”
“纪寞,我说你……”叔叔一脸难为情。
不待男人说完话,纪寞就已拎起自己的行李袋,向大门走去了……
后来,他给外婆打了个电话,用的是离开小城前,邻居张大哥送给他的一部旧手机,张大哥自己买了新的,本来要把旧的卖了,但听闻纪寞要外出上大学,便慷慨地送给了他,并叮嘱他要经常给家里打电话,让他外婆好安心。
电话里,外婆和平时一样的一番又一番嘘寒问暖,他也和平时一样,什么都说好,什么都说没问题,事实上,在离家一天后,他就曾给外婆打了电话报平安,说他人已经在学校里了,瞎扯什么学校提前一个月就给新生入住了……
末了,外婆问有没有去找他叔,他说找了,叔叔一家子待他挺好,叫他课余没事就常过去,等等。
合上手机的一刻,他兀自对着头顶灰蒙蒙的天叹了口气,那样子颇有几分老气横秋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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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想着在叔叔那儿借间房暂住几天,好安心去找份合适的兼职,可这么一来,计划却全被打乱了,他再一次成了风餐露宿的狼狈流浪儿。
不过对于这个,他并不十分担忧,反正在从家乡到这座城市的那段漫长路程上,他也是靠着自己,每天一边赶路、一边靠帮路人画画像赚个几十块,供晚上找间便宜的小旅馆洗个澡、过个夜,供三餐买点馒头包子、矿泉水什么的,别说,那一路不但没用外婆给的一分钱,收获还颇丰……
也因此,从小学的这一手画,第一次让他感觉学有所用,以前是因为喜欢,现在成了谋生的手段,这于他来说,也算是上帝给予的小小恩赐了,他从来没有奢望某一天会成为举世闻名的大画家,也从未坚持所谓的真正的艺术该是怎样的境界,画画在他的世界里,其实单纯的像个小孩,只要喜欢,他就画,只要需要,他就画,仅此而已。
于是乎,接下来的那些天,他又重复了之前的那种方式,闲暇时蹲在路边给行人画画像赚点宿食费,其余时间便尽量找兼职,这一过程虽累,却并不觉得苦,相反,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很能干的人……
后来,合适的兼职找到了,学校也正式开学了,搬进明晃晃的宿舍里,心里别提有多兴奋了。
四人间的宿舍,除了他,还有书呆子蒋贝、富二代钟佳毅,以及大帅哥赫铭,大学四年的时间,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就将这么朝夕相处,纪寞在那一刻,感觉他的世界,又迎来了新的曙光……
期待已久的大学生活终于拉开了序幕,他也开始了边读书、边兼职、边不断成熟的全新生活,然而慢慢的,他和所有年轻的莘莘学子一样,从最开始的激情迸发到慢慢的归于淡然、甚至演变为颓然,这一个过程,也转变了很多曾经单纯的、简单的想法,大学时代,给予他不仅仅是专业知识的补充,更多的,其实是现实社会中的各种各样的人情冷暖、世故、以及太多幻像背后那真实的面目……
有一度,他感觉前方一片茫然,尽管没有停下求知的脚步、尽管还不至于连基本的自我养活都放下,但一颗心却空荡荡的,像个无底洞。
这种颓然的状况,一直煎熬着、折磨着他的神经,直到……
直到遇到她……
命中注定的,那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