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头很晕,又有些飘飘然。很想很想蓝莺,又不想让她为我喝多酒而担心,于是发信息给她。她说她在看书。我说:“我给你写信吧?你把地址发给我。”蓝莺说:“好呀!”
我躺在床上,觉得难受,去洗了脸,又把那瓶奶喝光,总算好些了。我重新躺下,闭上眼,想起高中时候的事情。那时是极高兴收到来信的。白色的信封,印上别校的校门及校园。信一般都很薄,最多里面写上三页纸,尽管如此,每次收到信都是欢欣雀跃,因为它承载着思念,从远方或是春天或是秋天飘然而至。打开了信,就慢慢地看,然后就想回,又怕漏了什么,便重新摊开信,读一遍,再照着问题回答。那时,一般都是二哥给我写,很少再有别人有那闲心。后来到了苏州,想起写信的事,便觉得很美妙,说,写信是一件多么美妙且浪漫的事啊!二哥说,那你给我写啊!可是由于工作繁忙,加上心情低落便一直没有达成。
第二天,无课,早晨天上开始飘起小雨,淅淅沥沥地打着窗台、校园内的花朵。我坐在座位上写信。拿起笔,开了头,写了几行,觉得不行,撕掉。过了会,再写,又撕掉。果然是“万事开头难”,怕是生花妙笔也难写尽相思情爱无限。出去走了走,在操场上溜达两圈,一些男生淋着雨在打球,双杠那边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索性跑去坐了一会。我记得我读高中的学校里,也有几对双杠,是在操场的东南角,西边是八个左右乒乓球台,隔着一道铁栅栏就是女生宿舍,只有四五层高。双杠东边挨着条死水,长着些荷的败枝残叶,那水也黑咕隆咚的,因为好多年也不曾换过一次,所以不能领略“碧水东流至此回”的佳境。那晚下完自习,大概是高三吧,虽然才过了几年,可很多事情都忘却了,大约只剩个模糊的像要死掉的婴孩的影像。我们走在乒乓球台旁,九点多的夜晚下着小雨,零零落落。
黄涛问我:“要考到哪里去呢?”
“不知道。”我说,“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是考上好还是考不上好。”
“为什么?”
“只是想早点结束这弥漫硝烟的战争。我想我成了一个逃兵,若是在古代,还在打仗,恐怕是要立即被斩的。呵呵。”又说,“我累了,这种繁复的事情不适合我做,安安静静的做着喜欢做的事才是我一直期盼的。”
水珠淋死了头发,沿着额前留下来。头发太长,挡住了眼,伸手撩过去。我们靠着双杠站着,院墙外靠马路的路灯映出萎靡的暗黄光,似乎就要消失远去。
女生宿舍楼也很安静。教学楼那边却如水煮沸腾。
黄涛撑了几下双杠。我们沿着湿了的水泥路往回走。
我开始在纸上写下:
蓝莺:
展信好。
写这封信实在是有点冒昧了,因为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要写下它。或许真是有很多话要说,可又觉得难以诉诸笔端,而憋在心里,又实在难受。要你的地址来写信,也是在酒醉之后借了酒的胆量才实施的,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自信,甚至有些懦弱?其实,我自己都这样觉得。我并不想说什么虚假的话语,只想很坦诚地告诉你我的感受。我没有钱,所以我不能立马去找你。这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可这却是实实在在,明明确确的。你说你想要过一种不为金钱所困的生活,要有自己的房子,稳定的工作,结婚后,会相夫教子,这些话语,我总是在深夜想起,并在脑里构建那种美妙的生活。我知道若是这样空等下去,结局也许对我很不利,你是那样美好的一个女孩儿,一定有很多人在想着行动。因为我不想失败,这种失败也许会让我的心内再也感受不到温暖,所以我要把能失败的因素降到最低。无可否认,钱就是我现在最大的敌人。这话也并不是说,你是多么多么的爱钱,只是若要美好的生活,是离不开那些该死的玩意儿的。
现在我坐在窗前,外面下小雨,因为写不出来信,还跑到操场去感受雨水的温度。呵呵。头发也湿漉漉的,有一滴雨水打湿了信纸。我一直认为雨水是很纯净的,但很短暂,只开在坠落的途中,一旦落入这尘世,也立马变得如其一样浑浊不堪。而青春也一样短暂至极,这只一晃眼,我的二十二年就已经没了。特别是这几年的变化,已经让我能很清楚地知道我所想要的是什么。
昨夜,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因为心绪烦躁,每晚做梦自是不免。我梦见我在厕所旁,碰见了前女友,说要与我结婚,我觉得很害怕,正在考虑挣扎之际,想到了你,然后立马拒绝,她悻悻然地走了,然后我进厕所小便。然后就觉得腹部很涨,猛然一醒,才知道是在做梦。又急急爬下床去厕所。呵呵。
重新躺在床上,我不知道该怎么来描述自己的心情。有苦涩,也有高兴,更有对自己的认可。苦涩的是相隔千里;高兴地是尽管万水千山阻隔,可自己的心里所思念和爱着的是你;认可的是即使自己处在梦中,也未朝秦暮楚,敢有更改。原来有些爱已经深入了骨髓,刻在了灵魂里。对自己偷偷赞扬。
我说过,我只是想说出我的感受,但却并不希望你因此而有什么担忧或愧疚。当你说出一切都像梦一样不真实时,我觉得很空虚,瞬间被抽干,至于梦想之类什么都没有意义,因为梦想是为了另一个梦想而努力地,假若先驱已经阵亡,并且宣布从此不必革命,那么后续部队也就断难相续,还说什么”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豪言壮语。
我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好多遍,找寻是不是有你写错了的痕迹,然而很失望,一次一次地被打落深渊,被冰凉扼住喉头。我很能理解你的想法,一边期盼着,一边担忧着,整颗心像被悬在空中,完全不能着陆。唉,到现在我愈发觉到语言的拙劣了,完全描绘不出那种悬来悬去的感觉,那是一种捉摸不定。在这个人世上,能遇见你委实是老天见我可怜,给我的恩赐了。我会珍惜,不管你到时还在不在那里,实在不行,就当做心累了的一场旅行,只不知终点是否就在你那里。好了吧,写了些乱七八糟的胡言乱语,回头看了看,大概就这句话说出了些什么。
我会尽早过去见你。
林正
我将信投在绿色的邮箱里,心内很坚定。真希望早些云收雨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