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梁颢天意外地出现后,夏雨棠这个名字竟从未被提起。就像写沙滩上的半首无韵诗,一夜潮汐,所有苍劲的凹凸都被填满,被抹去。颜慕云没有询问什么,或许她也不敢去触碰什么。她害怕关于夏雨棠的只言片语,会很轻易地拨开掩盖在梁颢天心底的那面理智的颓墙,他对夏雨棠的感情就会像墙下的种子一样,势如破竹地用繁叶刺破云霄,与天空相接。
颜慕云不知道何去何从,她本该哭闹着质问,但她丝毫不愿意把爱分割给怨恨。世界上最爱她的两个人已经没有了相爱的资格,于是她更想爱自己想爱的人,就算是要望断一个地老天荒才能让那个人为她驻足停留。有时候,有些人,看似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却只是因为另一个人的不想失去,所以仁慈地被包容了。不管另一个人在独自饮痛缝合伤口的时候,是怎样的血肉模糊。所以世界上的人,有一半在不停地试探,然后得寸进尺;另一半在一直承受,终究默默无语——互相伤害,互相惩罚,你以为我刀枪不入,我以为你百毒不侵。
把一切安顿好之后,颜慕云给了梁颢天一把公寓的钥匙,并告诉他自己要先去趟公司,请好了假再陪他四处逛逛。梁颢天回答说正好自己也要先去一趟事先联系好的公司,两人就一起出了门。
虽然和梁颢天背道而驰,颜慕云却满心的欣喜。她知道,梁颢天会很快和她再见。到了公司,颜慕云请过假就一直期待时间快些流逝。顾盼看到颜慕云的脸上泛起了久违的红晕,一边摆弄着手中的铅字笔,一边还时不时地傻笑着,觉得满腹疑惑。于是她凑上前去,神秘地问道:“慕云,你是不是撞邪啦?”
“没有啊。”
“那你怎么神经兮兮的?是不是生病啦?”顾盼说着,用手摸了摸颜慕云的额头。
“什么呀……”颜慕云拉开了顾盼的手,说,“对了,我请了两天假,暂时就不能照顾你了哦……”
“平时到底是谁在照顾谁啊?”顾盼厥着嘴,不情愿地说,“哎,慕云,你不会是要去约会吧?说,是谁?哦……一定是洛衡晏吧?这个洛总可真是可以啊,这么快就把你颜慕云搞定了。”
“不是,是颢天,他来找我了。而且,他说以后就留下不走啦!”
“哎……他呀?算了吧,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指不定那个夏什么棠的又一脚把他踹了,他又回来找你!要是我是你,一定骂他个狗血淋头,让他自己滚回去!哼!”顾盼把手举到半空,狠狠地攥成了一个拳头。
“你生什么气嘛……颢天又没有得罪过你。”
“他辜负你就是得罪我!拜托,大小姐!你记性就这么不好?那个梁颢天完全就是对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啊!一个大男人,一声不吭地丢下你和别的女人跑啦,又一声不响地跑回来找你。他以为他吃定你了是不是!这算什么事儿?!”
颜慕云沉默了,脸上绽放的笑容在她颔首的时候悄然枯萎。不一会儿,她突然变得认真起来,注视着顾盼的眼睛,说道:“盼,你知道吗?我想我的一生会有两次爱情,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颢天是开始,也会是结局。我的心已经给了那个叫做梁颢天的人,再也要不回来了……”
“慕云,你又何必……”
“盼,别说了。比起要失去他,什么痛也不算痛,伤也不算伤了。这是他不在我身边的这些天里,我想明白的一件事。你要是真的在乎我,请你尊重我的决定好吗?”
看着颜慕云眼瞳中盛满的诚恳与哀伤,顾盼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她握着颜慕云的手,僵硬地点了点头,嘱咐道:“慕云,要是他再对不起你,你要让我知道,一定别憋在心里,知道了吗?”
“恩。”颜慕云微微扬起嘴角,回答道。